第21章 治愈
这些树枝和曾经绑在贺鸿才脖子上的一模一样。
它们似是有自主意识，当捆缚住的人越挣扎，它们绑得越紧。
而此刻它们绑住的是一些意识全无的人。
即使面对的是一些毫无恶意的来客，它们依旧视作仇敌，并发出阵阵嘶吼：“你们破坏了我的家园，我让你们一起陪葬！”
那些人没有反抗，任凭树枝将他们拖进墙壁里。
苏墨迅速扯断一根头发，将那些树枝全数牵制。
所幸树枝都有枝桠，很轻易就被头发给缠住。
他默念咒语，手指用力，树枝便不由自主往外扩张。
被树枝绑住的那些人也得以从树枝的空隙里脱身，滑落在了地上。
苏墨再迅速念咒，将剩余的十人全部转移了出去。
理想之都门外已经一片混乱，大家都对凭空掉下来一百个人迷惑不解。
但苏墨已经无暇顾及了。
树枝扑了个空，也明显发怒了，张牙舞爪地朝苏墨笼罩过来。
苏墨垂着头，停在原地没有动。
他的额头此刻宛如被烈焰灼烧，甚至透出一股血红色的光，如同喷洒出了血水一般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
树枝包住了苏墨的上半身，眼看着就要将苏墨纤细的脖子掐住。
苏墨在一片恍惚之间听到理想之都门外有几个人在喊他的名字：
“苏老师！里面的人是不是苏老师？他怎么站在那儿不动了？”
理想之都大门外站着的那群人似乎是看不见树枝的。
他们只觉得苏墨的样子有些奇怪，分明没什么外力，他却陡然漂浮了起来。
“难道这也是理想之都的一个游乐项目？我看导航图里面没有提起啊。”甚至有人开始这么议论。
就在树枝捏紧了苏墨的脖子，只需要稍一收紧，苏墨那细瘦白皙的脖子就能应声断裂。
这时一股罡风突然刮了起来，苏墨的身体被刮得离地更远。
苏墨在被强风掀到空中时，忽然眼睛一睁，伸出手臂，张开了五指。
他的卷轴踏着风赶了回来，在空中一阵剧烈旋转过后，回到了他的手里。
接着苏墨默念咒语，将面前的所有树枝都当场焚毁！
站在大门外的人仿佛看了个魔幻大片。
他们只看到苏墨在空中颠来倒去，接着半空中突然冒出了一片火光。
有人都拿出手机打算拨打119了，但火光稍纵即逝，连照片都没被拍到就没了。
苏墨从半空中轻飘飘落在地上。
他收回卷轴，靠着喷泉雕塑轻轻喘气。
他转头看向在院子里茫然若始漫无目的地绕着圈子的工作人员。
毒液显然还未被解除。
即使他念了解毒咒语也无济于事。
这和几百年前的局面并不一样。
是因为黑鸦并没有被消灭干净，所以毒就解不了么？
他迅速调整呼吸，走到大门前，用平静的音量对被关在门外的数以千计的顾客说了一句：
“今天理想之都设备出了点问题，你们要不先回家吧，抱歉了。”
“苏老师，你不是青玉的老师吗？怎么跑到理想之都里工作了？”这时人群里传出一个声音，是青玉中学一名高一学生。
紧跟在他之后是一个女孩的声音：“苏老师当然可以在理想之都，他可是懿心集团章总的——好朋友呢。”
后一个说话的人是青玉教务处小王老师。
苏墨隔着门和小王老师对视一眼，对她点了点头表示问候。
门卫仍旧在大门处原地绕圈子，手里拿着大门遥控器却不愿意按下去。
门外等着的顾客显然很失望，开始陆陆续续往回走。
苏墨在门里看着那些人的背影，心里有些犹豫。
就这么把人都放走了，理想之都开业也被彻底弄砸了，章懿应该会失望吧？
想到章懿，他不禁又回头看向理想之都那栋高楼。
可是现在章懿又在哪儿呢？
这时在大街上四散开来的人们忽然抬头看向空中某一处，发出了惊呼声。
“快看！理想之都又出什么事了？”他们口耳相传。
“理想之都玩这么大吗？把人往那么高的地方往下吊？”
“我感觉没看到有威亚或者升降机啊，他们是怎么吊下来的？”
话音刚落，不知谁先在人群中尖叫了一声，其他人也纷纷跟着尖叫了起来。
苏墨怔然回头，发现理想之都每一栋楼里不同楼层都有一人被悬在了半空中，正缓慢往下掉。
只有苏墨能看到，绑住他们的是一根根细细的藤蔓。
藤蔓一点一点把那些人往下放，却并不像是想要让他们获得安全，而是在对地面上的人挑衅。
被绑住的那些人都穿着西装制服，全都是懿心集团的员工。
苏墨逐一看过去，很快发现，章懿也在那些人之中。
此时此刻，苏墨灵力几乎耗尽。
刚才烧毁那些树枝完全是靠卷轴在发力。
他茫然且绝望地看着半空中的章懿。
章懿和其他人一样，双目紧闭，像是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接着，半空中那些人陡然停止了往下的趋势。
停止过后，是突然翻转身体，头朝下坠跌。
数十个人就这么活生生从高空即将摔落到地面！
大门外惊叫连连，已经有人拿出手机联系120。
苏墨此时根本不可能救下所有人。
他一跃到了半空中，只能堪堪接住章懿。
而另一些人，头部距离地面只剩下两三米。
这是苏墨经过百年前那场动荡之后，第一次有这样大的无力感。
他抱着章懿的身躯往下沉，眼泪一滴一滴从眼角掉落。
随着苏墨的眼泪的流逝，现场的时间也仿佛被冻结一般。
时间的流速变得非常缓慢。
苏墨甚至有时间将章懿放在地上，再去救其他九个人！
苏墨是一个极其不轻易落泪的人。
几百年前他就是这样的脾性，后来他师父对他说：“小墨的眼泪是珍珠，会不经意间改变你眼前的世界。”
他只是没想到，竟真的改变了，如他心里所迫切盼望的那样。
苏墨来不及细想，马上行动。
他迅速将另几人的身体托住，稳稳地放在地上。
他正忙着救人，冷不防一个身影闪现到了他的身侧。
并且这是个有着自主意识的人。
这个人的到来，甚至让空间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苏墨原本没心思管顾，却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去。
他讶异地看到出现在他身侧的人是崔暝。
崔暝穿着一身黑，戴着他标志性的帽子，向他做了个打招呼的手势。
“有我帮忙的地方吗？”崔暝吊儿郎当地问。
苏墨一般不容易生气，这时语气也有点不太友好了：“你应该能看到吧？”
其实他更想问，为什么崔暝不来得再早一点？
这时崔暝身影如一道疾风，唰唰几下就把剩下的几个人全部救了下来。
他走到苏墨跟前，低着头看苏墨面色苍白的脸。
他指了一下苏墨的额头：“你看起来不太好？”
冥界的人和仙界的人其实都差不太多，他们没有寻常人那般丰富的七情六欲。
所以崔暝面无表情地这样说，已经能代表他对苏墨的关心了。
“我没事。”苏墨摇了摇头，看向被他抱在怀里的章懿。
这时门外愈发喧闹，应当是救护车到了。
尽管被一张铁门挡着，仍有不少人在举着手机对着里面拍着视频。
“其实我到了芒城有一会儿了，远远就看到这个街区不对劲，所以快马加鞭赶了过来，”崔暝为自己解释了一句，“外面那些人亢奋成那样，我还以为里头在表演什么行为艺术，没想到是你在里面。”
苏墨：“……”
他已经没有力气和崔暝争论。
此时他的发圈已经松开了，他披散着一头乌发，额头上一抹血红的伤口，脸却苍白得惊人。
仿佛一闭上眼，他就又能沉睡数十年，让人触目惊心。
崔暝指了一下门外：“外面这么热闹，你打算怎么解决？”
苏墨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声说：“我可以请你帮忙么？”
崔暝难得地没有跟他拌嘴，而是问：“帮什么忙？”
“把所有人今晨的记忆全部清除。”苏墨低声说。
“所有人？”崔暝指了一下苏墨怀里那个人，“包括他？”
苏墨说：“是。”
崔暝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他聚起灵力，将在场除了他与苏墨以外的所有人的头顶标记了一个光点。
在他施咒之前，闲散地问了句：“对了，你抱着的这个人是谁？你还没有跟我介绍吧？”
苏墨看着怀里的章懿。
这时章懿陡然睁开了眼睛。
他不再处于被毒液操控的状态，眼神里带了一丝茫然。
他的视线逐渐聚焦到苏墨脸上，看清楚苏墨的脸之后，他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
“我终于见到你了，老婆，”章懿声音低哑地问，“你没有受伤吧？”
“老婆？”崔暝施咒的手指头一抖。
这一抖，让现场所有人的记忆都重新回到过去。
他们的记忆回到了他们来理想之都的前一刻。
门外那些人都对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身处在理想之都表示不解。
门内的工作人员也对自己趴在地上的状态感到莫名其妙。
救护车在门口拐了个弯，继续往方才打电话的另一个地点驶去。
理想之都的门卫重新打开了铁门。
尽管浪费了整整一小时，现在开业也似乎为时不晚。
苏墨松了口气，低下头。
章懿仍旧在看着他，声音沙哑：“老婆，你还没告诉我，刚才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给吊了很久，胳膊都被拴疼了。”
他接着指了一下他身边的崔暝：“还有这个穿得很古怪的人是谁？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苏墨迅速看了崔暝一眼。
崔暝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小声说：“刚才手抖了一下，把他给漏了。”
苏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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