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并肩
酒足饭饱,大家纷纷摸着肚皮,准备打道回府。
老王来到前台付钱,老板孙哥热情洋溢地走过来,拿出一张手写的菜单,让他们对一对。
来这儿吃了多少次了,大家都知道这是个良心老板,分量足、价钱公道,从来不坑学生,所以老王扫也没扫一眼,就掏钱包:“没问题的孙哥。多少钱?”
孙哥按了一通计算器,把各道菜的价格加起来,最后亮到老王面前:“五百二十。去个零头,五百吧。”
这种去零头的方式,孙哥饭店能开到今天也不容易。江浸月想。
老王是个心眼活泛的人,推拉了两遍,满脸不能占人便宜的坚贞表情:“孙哥,你这就太客气了啊!该收多少收多少,你们一天忙到晚,挣点钱也不容易!”
就在老王极尽推拉之术的时候,陈斯麦从柜台捡了两颗水果软糖,手心伸到江浸月和小周面前,下巴一点。
江浸月剥了一颗放进嘴里。
散完了糖,陈斯麦两手插进兜里,继续观赏拉锯大战,作为饭后消食节目。
“你们都是学生,哪有钱的呀,以后常来吃饭就成!我看见你们这群大学生,就觉得自己都年轻了十岁!”孙哥拧着眉头,表情比老王还坚贞,黝黑粗糙的大手推着老王手腕,从他手里抽了五张鲜红的百元大钞。
老王一脸社会笑,把剩下的二十块塞进钱包:“那必须的,以后我常带人来吃!”
就在此时,一个粗胖的中年女人走过来,手里拽着个七八岁的孩子。她一眼瞄见老王收回去的二十块钱,就知道孙哥又在这充大款、给人免零头了。
她脸色阴下去,没说什么,但恨爹不成刚地瞪了孙哥一眼,随手把孩子甩到一边。虎头虎脑的小男孩飞快钻进柜台底下,窝在一堆废纸盒后面玩游戏机。
她先指着小男孩骂道:“你再打扰你姐学习,看我打不打你!”
转头又对孙哥撒气,头往某个房间一甩,“你女儿作业又不会做了!今天不知道要学到几点,你去教吧,我反正不会!”
孙哥忙把她往后厨推:“行了行了,你去忙你的!”
老板娘脸色阴的能拧出水来:“忙忙忙!孩子的事你也不管管!每次都让我教!”说完往后厨走去。
老王他们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相当尴尬。
老板娘的怒气也不知道是故意撒给他们看的,还是真的被两个孩子折磨坏了,又或者二者皆有。
像是受惯了这种脸色,孙哥很没面子,但没急赤白脸地顶回去,只默默叹了口气:“两个孩子没有一个学习好的,大女儿天天写作业写到十一二点,小儿子只知道打游戏。也不知道将来能不能考上大学。”
老王忙安慰道:“能的能的!现在还看不出来,有一天开了窍了,立马成绩就上去了!”
“几年级的作业?我可以帮忙看看。”
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全看向江浸月。
“我暑假给一个初中生辅导过,可以帮你女儿看看。反正一会儿回去也没事。”江浸月看着大家,认真地说。
陈斯麦的糖在嘴里溜了一圈。
孙哥不敢相信,a大的高材生辅导他女儿作业,这怎么好意思!但是女儿实在太菜了,不好意思也得好意思!
他一脸受宠若惊:“哎呀!我大娃也是初中生!同学,你真能帮我们大娃看看作业吗!”
“能的。”
“来来来!这边,她在这边。真麻烦你啦!”孙哥说着把人往一个房间引,江浸月转头对其他人说:“你们先走吧。一会儿我自己回去。”
老王想,这种差事你都往身上揽?教小孩写作业是多心梗的事,你不知道?看来是你之前辅导的那个学生太省心了。
江浸月从孙哥饭店出来,心梗的症状终于得到片刻舒缓。
“江同学慢走啊!下次来我给你免单!”孙哥热情的声音在门口依依惜别,江浸月礼貌地挥挥手,走向学校的方向。
她看了眼手机屏幕。
十点。
辅导了一个半小时。
这小妹妹可不是盖的,那记忆力就是马冬梅梗的再现。
江浸月:“你看这儿,牛顿第一定律说,任何物体都要保持匀速直线运动或静止状态,直到外力迫使它改变运动状态为止。”
小妹妹:“保持什么状态?”
“匀速直线运动或静止状态。”
“什么直线运动?”
“…匀速直线运动。”
“匀速什么运动?”
“匀速直线运动!”
小妹妹终于记住了,仰起天真的眼神:“牛顿什么定律?”
但凡江浸月脾气再爆一点儿,这桌子当场就得掀了。
但她耐住性子,仔仔细细把概念讲透了,又结合作业题运用了一遍。讲到最后,问一句“会了吗?”,小妹妹点点头,避开她的眼神,小声道:“会了。”
那就是没会。
搞得江浸月一时不知道从哪儿下手了。
但凡这孩子开一个窍,都能找到地方下手,谁知这孩子一个窍也没开,全身堵的严严实实,犹如铜墙铁壁。
她一边想着一边往红绿灯走,过了两条马路就是校门口。
刚站到红灯底下,身后有脚步声走来,停在她身边。
“辅导的怎么样啊?”嗓音淡淡的。
江浸月一转头。
陈斯麦?
他怎么在这儿?之前不是跟大家一起走了吗,难道没回学校?
“刚才理了个发。”他随手耙了下头发,“孩子好教吗?”
“挺好教的,再教两遍直接进住院部。”江浸月看着陈斯麦,调侃道。
这一看不要紧。
只见他黑发被削短了些,看起来更精神了!他脸上的每一个线条都在不遗余力地刻画着帅气这个词语,没有一处脱轨,正正好好踩在群众的兴奋点上。
老天爷是不公平啊!
校门口那理发店是普通人敢去的吗?
tony老师艺高人胆大,a大学生理完发怀疑人生。
两方心里都有一个顾虑:到底是理发师手艺不行还是顾客长得丑?
但陈斯麦就完全没这个顾虑,这身衣架子顶着这么张脸,就是个秃头,那也是一个英俊的秃头。
随你怎么造。
完全不在怕的。
“走了。”绿灯亮起,陈斯麦说。
两人并列而行。
江浸月到底是个女学霸,没有轻易被帅哥光环迷了眼,问道:“理发理一个半小时?”
陈斯麦:“…刚遇见朋友聊了会儿。而且这是个88的洗剪吹套餐,时间比较久。”
咋的,去天山接的泉水洗的?还是用指甲剪剪的?
江浸月没深想,帅哥的事管那么多干嘛,看脸就对了。
两人刚过了马路,正要往校门走,忽然有人叫了一声。
“同学!”
一个女生步伐零碎地跑过来,刘海杂乱,面色张惶,一到陈斯麦身边,伸手紧紧抓住他胳膊。
“那边路口有个暴露狂!”
顺着她手指指向,江浸月定睛细看。
不远处的路口果然站着一个人,身影藏在黑暗中模糊不清,隐约看出是个中年男人,穿着颓唐垮塌的风衣。
只一刹,江浸月看到陈斯麦的表情变了。
饭桌上的谈笑风生不见踪影,此时他的脸色沉下去,手指垂在身侧默默地搓着,浑身透露出一股不寻常的憎恨。
“我刚从公交车站下来,那个人就一直跟着我。到了路口,忽然把风衣打开。给我差点看瞎了。”
这个女生从惊惶中慢慢缓过来,越说越激愤,“之前就听说附近一带有暴露狂,今天竟然被我遇上了,还在a大附近骚扰学生!绝不能让他跑了!”
陈斯麦的眉眼因为心情不好显得极冷淡,他安抚了女生两句,转而对江浸月说:“我来处理,你们先回吧。”继而掏出手机贴在耳边,“喂,派出所吗?”
他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慢慢往风衣男所在的方向走去。
路口的风衣男见有人走来,张着脑袋远远地观望了一会儿,两手下意识把风衣裹得更严实了。
等陈斯麦越走越近,风衣男察觉到不妙,开始提腿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獐头鼠目犹犹豫豫,活像个贼。
江浸月的心随着陈斯麦的步子越来越提紧。
不会出什么事吧?那人不会随身带了凶器吧?
一想到这,她下意识咽了下唾沫。
刚才就不应该让他过去的。
万一那人真有把刀怎么办!前几天才报道过一个见义勇为的好汉把命栽进去的新闻。
可怕的念头经不住细想,越想越觉得马上就要兑现。
江浸月对女生说:“你去找门卫大叔,我怕出事。”
女生本来没觉得什么,不就是把那男的抓住痛揍一顿然后交给警察吗,英雄大片里都这么演。但她一看见江浸月严肃的表情,心里咯噔一声,忽然想起这不是漫威宇宙,这是现实世界。
她刚说了个“好”字,就见江浸月往那边跑了,情急道:“你干什么去!”
江浸月仿佛没听见,只顾着往那边跑。
她想拉住陈斯麦,这么个人渣,别被他藏着什么后手伤到了。
阴沟里的老鼠最会咬人了。
此时,陈斯麦提步跟紧风衣男,风衣男越走越快,他的步子也越来越快。风衣男再一回头,前后的视线对上。
下一秒,风衣男跑了起来!
这一跑,风衣掀起来,底下竟然露出半褪的长裤。那人一边跑一边往上拉裤子,磕磕绊绊的,像个披着人皮的山鸡。
陈斯麦个高腿长,两步追上去,一把揪住中年男人的风衣,拉拽着按倒在地上。
那男人叫道:“你们干什么!大学生打人啦!”
他没喊还好,刚喊完,江浸月就见陈斯麦猛地把人转过来,照着脸给了一拳。
叫?打的就是你。
他拽起畜生的风衣衣领,好像说了句什么,本来吱哇乱叫的男人顿时熄火,身体却还在不断挣扎。
江浸月慢慢停下脚步,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藏刀。
警察局就在大学附近的街道,警车很快到来,两个干练的民警下车,忙上来拉开两人,分别制住。
一个看着三十岁左右的民警指着风衣男,干脆利落地对陈斯麦说:“就是你报的警?你说他在附近骚扰大学生?”
风衣男见民警来了,忽然改口大叫:“警察同志!我什么都没做啊!这个大学生上来就打我哎!”
陈斯麦像看一堆臭烘烘的垃圾那样,看了风衣男一眼。
被这种人反咬一口,才真是知道狗嘴有多臭。
警察办案经验足,一眼看到风衣男畏缩的眼神和紧紧裹着的风衣,喝道:“你衣服底下藏着什么?!打开我看看!”
刚才跑得太急,又被按在地上,风衣下的裤子还没来得及拉上去。
风衣男紧紧拽着风衣领子,乱咬:“他刚才打我,把我裤子都扯掉了!”
民警扯着嘴角,就知道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谁好端端地打你会扯你裤子。
但这流氓很会选位置,这个路口路灯坏了,还在监控死角,任他信口雌黄也抓不到把柄。抓不到把柄就不能把他怎么样。
陈斯麦刚才被这人恶心到,此时才冷冷开口:“警察同志,我可没打他。”
“我作证。”
江浸月走上前来。
陈斯麦没注意到她就在身后,有点诧异。
江浸月把手机怼到警察面前:“这是我刚才录的视频。你可以看到,我同学还没追上这个男的时,他就脱了裤子,看见我同学追他,才把裤子提上去的。”
民警接过手机一看,果然是这么回事。当即喝令另外一个同事把人押上车,刚好被骚扰的女生带着门卫赶到,于是都跟去警局做了笔录。
警察局里。
三个a大学生坐在一边,风衣男坐在另外一边,勾着头。
民警把视频重新播放了一遍,看到前一半时,严厉瞪着风衣男:“你还说人家大学生把你裤子扒下来的?!要不要脸?!”
看到后一半时,陈斯麦把人压在身底打。
十分钟前,陈斯麦说:“警察同志,我可没打他。”
现在,视频生动记录了他是如何行云流水地左勾拳、右勾拳、上下勾拳打完一套军体操的。视频里的男人哇哇直叫,大声求饶。
民警抬头看了陈斯麦一眼。
陈斯麦咳了一声,看了江浸月一眼。
江浸月看了看指甲,有点长,回去得剪剪。
“警察同志,你看到了吧?他打我!”风衣男死不悔改,以为自己抓住把柄,来劲了还。
民警把视频关了,轻描淡写道:“谁打你了?我没看见。”
恰好一个偷电瓶的经过,啐了风衣男一口:“呸!什么玩意儿。”
处理完这垃圾人后,民警还是象征性地批评教育了陈斯麦两句,神态间和说出来的话却十分矛盾——嘴里说着“等我们过来,不能打人啊”,脸上却分明写着“打得好,该打!小伙子是不是在哪儿练过?”
从警察局出来,两人往学校方向走。
车流不时穿梭而过,陈斯麦走在外侧,让江浸月走里面。
附近的医院还灯火通明,但街边的店铺已经关的七七八八。紧闭的门店上方挂着五颜六色的荧光招牌,彻夜不灭,黑黑的窗户像是夜的一张张嘴。
影子像指针一般绕着陈斯麦旋转,他说:“没想到你会跟过来。”
江浸月:“自从出了见义勇为被讹的事,大家不都兴拍视频这一套嘛。我就随手拍了一段。万一你把他打残了…不是,万一他讹你呢。”
陈斯麦笑了:“万一我把他打残了,这视频就是最好的罪证。”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这么理性,肯定不会把他打残的。”
陈斯麦却不置可否,自嘲地笑了声:“我倒是想。”
江浸月看着他侧脸,总觉得他当时那股不寻常的憎恨来源于陈年旧事。但这种往事比较敏感,不好问出口。
她不知当问不当问,正在内心纠结的当口,陈斯麦淡淡道:“我身边曾经有人遇到过这种事,留下了很深的阴影。导致我看到这种行为,一时没忍住。”
话说到这,很明显不愿意再多说。
江浸月忙接话说:“这种变态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你做的没错。”
两人拐过路口,校门就在眼前。
一股美食的香气飘过来。
十点多钟正是吃夜宵的好时机,校门口附近停着几辆小吃车,铁板豆腐、炸年糕、糖炒栗子、烤冷面,什么都有。
一阵阵稀薄的烟气飘出来,零零散散的学生围在旁边。
食物的香气彻底把江浸月的馋虫勾了出来,她的肚子很识趣地“咕”了一声。
陈斯麦转头看看她。
继而笑了。
“没吃饱是吧?其实我也没吃饱。吃哪个?我请。”
陈斯麦帮她付了钱,自己走到隔壁点了份铁板豆腐。
小吃车上挂着招牌“心急吃得了热豆腐”,陈斯麦站在车边,比撒了胡椒粉和葱花的白嫩豆腐还诱人。
就站在那儿五分钟,已经收获三份打量、五份惊艳、七份芳心。
群众纷纷在想:a大还有这种姿色的帅哥?!为什么不是我们院的!
有色胆包天的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帅哥,你的豆腐看起来很好吃,能让我吃一下吗?
艳遇就在今晚!
而等陈斯麦拎着豆腐,走到糖炒栗子的摊位前,和一个捧着栗子的女神会和,群众内心的骚话顿时沉寂下去,目光转回自己那串烤鱿鱼上。
明早什么课来着?吃饱饭早点回去洗洗睡吧。
正往校门走,江浸月说:“星探没挖过你?你知道你往那儿一站,旁边那女生看你的眼神,好像铁板豆腐都不香了吗。”
陈斯麦:“挖过。没挖动。”
“为什么?”
他懒懒散散道:“钢筋混凝土质地,抗弯能力强,挖不动。”
江浸月:“上挖掘机啊。”
“嗯,挖掘机说不定行。”
机锋打得好,感情浅不了。
两人会心一笑,陈斯麦走到校门口,掏出学生卡在感应器上“滴”了一声,江浸月便懒得打卡,尾随着进去了。
初秋的夜风有点凉,平息了晚夏带来的燥热,宁静的校园温柔地酝酿着美梦。
他们并肩走在一起,江浸月问:“咱们什么时候开始学习辅导?”
陈斯麦没想到她来真的,不愧是转系学霸:“随时。看你时间。”
“明早三四节我有线代课,下了课就开始行么?”
陈斯麦恰好踏入路灯的昏黄光晕中,淡淡的灯光在他脚下投出一道短促的影子。
他眉眼微垂,手指很有节奏地敲了两下休闲裤侧面,想了想明天上午的课表,冲江浸月一笑:“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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