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掖廷宫的日子简单而枯燥。
负责绣坊的尚功姑姑名叫江颜,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宫女。她面容冷漠,目光严厉,透着一股清冷的气息。让人退避三舍不敢接近。
江颜姑姑余光快速扫过新来的陈朝俘虏们,手指微微上扬,准确有力,她第一个就挑选了卉夏。
卉夏倒吸一口气。虽然她曾经也尝试过做女红,但她的刺绣水平真的是不敢恭维。
不过,其他的劳作,比如浣衣、舂米之类的她更没有尝试过。
绣坊的工作相比较来说,还算轻松。也因为独孤皇后勤俭节约,后宫的服饰衣料多以普通棉布为主,绫罗绸缎鲜少。
绣坊的宫女三十多人。尉迟盏复也在其中。
皇上赏赐皇宫所有宫奴每人衣裳一套。司衣部已经送来衣料,堆放在绣坊里。
几十匹的衣料如山一般高高堆在一起。任务繁重,尚功江颜姑姑命令所有绣女,十天之内完成所有的工作。最好赶在上元节能把上千件衣物发送给每个人。
卉夏之前只是给自己未出生的侄儿做过荷囊。根本没有做过专业的裁剪缝补。她看着桌上堆积如麻的布料,心急如焚,无从下手。
正在卉夏焦急的时候。尉迟盏复走到她身边,淡淡柔声说道:“我来教你。”
尉迟盏复的语气柔弱中带着力量。说完她坐在卉夏旁边,熟练的拿起剪刀,“嗞.....”的一声,剪下来一片棉布,然后拿起米尺量着尺寸长度.....整个过程娴熟利落。
尉迟盏复的话并不多。安安静静,认真娴熟的缝制着衣物。
绣女们都在紧锣密鼓赶着进度,有几个绣女一边干活一边聊天,也有的在抱怨嘟囔时间太少。
尉迟盏复露出白嫩的手腕,两只手,纤弱细长。盈盈绵长的绣花针就像美人的脚尖,在她的手指下,顺着丝丝衣物翩翩起舞。
卉夏不由得为尉迟盏复的绣工所折服。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尉迟盏复的手指,不到一会儿了,一件上衣就已经成型。
尉迟盏复的绣工就跟她的人一般,漂亮精致。
尉迟盏复做完一套衣裳后,平淡柔和的对卉夏说:“你先按照尺寸比例来剪裁,然后把布料都缝制在一起。当然,你可能针线活不熟练,慢慢就会好了。你也别着急。”说着把剪刀递给卉夏。
卉夏接过剪刀,按照尉迟盏复刚才的操作慢慢尝试。她小心翼翼的,生怕剪错。
尉迟盏复没有表情,轻声说了句:“不要害怕,但也别伤到自己。”就离开了。
有了尉迟盏复的话,卉夏悬着的心瞬间稳定了。
虽然手上的剪刀不像尉迟盏复那般恣意,但也慢慢顺手。
一针一线蹩脚的穿过衣料,渐渐也快做成一件成品上衣。卉夏轻轻舒口气,似乎有一些底气和成就感逐渐放松。
突然,针戳到手指。疼的卉夏张开嘴巴想喊出声,却连忙收回声音,生怕被其他宫女听到。更不能被尚功江颜姑姑听到,不然姑姑一定认为她不适合绣坊,她就不能呆在绣坊了。
鲜血瞬间滴落在衣料上,她握住手指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忍着伤痛继续缝制衣物。卉夏更加小心翼翼。
忙碌的绣坊第一天终于结束了。
陈婤被安排在浣衣局。高碧柔因为会唱曲子,被分配到太乐坊。
晚上回到寝宫,大家都是累了一天,也都是充满新奇的一天。
雪停了。地面的雪花还没有融化。整个皇宫白茫茫的一片。
大家都打了热水泡脚,暖和身子。木桶的热水冒着热乎乎的白气,让屋子瞬间都有了暖意。
卉夏坐在床铺旁边一边泡脚,一边摸着今天被针扎到的手指。虽然手指已经不疼了,但是她心里有点落寞和难过。自己笨手笨脚的,还有那么多的活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做完。
一只纤细的白葱玉手已经放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一小瓶药膏。是尉迟盏复。
卉夏抬起头,尉迟盏复站在她面前,仍然淡淡的表情,轻声说道:“这是止血止痛药膏。”
卉夏静静的看着尉迟盏复,有所迟疑。自己并没有在她面前展露出伤口。
尉迟盏复似乎察觉到卉夏的顾虑,继续说道:“你第一次做针线活,肯定会不适应,也很容易戳伤自己。药留给你.....”
卉夏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心里也多了一些暖意和信赖。她挤出一抹笑容,说道:“谢谢你,盏复。”
尉迟盏复说完就出了屋子,等她回到屋子的时候,也打了一桶热水。她脱掉鞋子,轻轻把脚放进热水桶中。
卉夏拿着药膏轻轻抹在伤口处,一天的时间,已经被扎了好几针。食指都肿了小半截。
卉夏看了看旁边的尉迟盏复,突然对她充满好奇。尉迟盏复完全不像普通宫女一般,气质清冷高雅,长相精致标准,倒有几分贵族之气。
卉夏好奇的问:“盏复,你什么时候进宫的?”
尉迟盏复没有回头,看着前方,眼神缥缈。似有所思,淡淡说道:“我已经在掖廷宫十年了。”
尉迟盏复应该十五六岁的样子,进宫已经十年了。那就是在她五六岁的时候,她就已经在掖廷宫做宫女了。
卉夏想到这里惊讶的问:“你怎么那么小就进宫了?”
尉迟盏复像是回忆一般娓娓叙述:“是的。我五岁就进宫为奴了。我爷爷是北周的大将军尉迟迥。十年前,我爷爷跟现在的皇上抗衡,起兵讨伐,最终兵败被杀。我们尉迟家所有男丁被处死,女眷被发配到掖廷为奴。”
像这种罪臣之后没入掖廷宫的,被称为“衣冠子”,也就是地位非常低。尉迟盏复在掖廷的地位是低于花溪的。她也只能干杂活。
尉迟盏复静静的说着,没有一丝情感,说到这里,她突然转头盯着卉夏,一丝无奈的轻笑,说道:“你现在,就跟我刚到掖廷一样。不甘,又无助。”
卉夏终于明白为何尉迟盏复总是透着和其他宫女不一样的气质。也终于明白,尉迟盏复为何对她多加照顾。
原来,她们是一类人。
高碧柔自从儿子陈统死后,就没有过笑容。她来到掖廷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整个人总是缩在角落一言不发。
陈婤和花溪倒是很合得来,两个人都属于性格开朗,活泼可爱类型,坐在旁边也聊得很开心。
花溪这几天非常的辛苦,她们教坊的宫女排练好舞蹈,挨个去各个宫殿表演舞蹈。
今天,花溪她们去了东宫。
东宫住的是太子杨勇。
太子杨勇不喜欢太子妃,宫人们尽知。今日在东宫,太子竟然当着太子妃和众人的面,抱着一个宫女坐在自己腿上调情。
花溪绘声绘色的讲着今天的见闻。几个人听得津津有味。
陈婤一只手托着下巴,不解的问:“那太子不喜欢太子妃,干嘛要娶她啊?”
花溪像是听到笑话一般,轻蔑的笑着说:“你以为世间的婚姻都是因为喜欢啊?”
陈婤撅着嘴巴反驳道:“可是他是太子啊。他可以选择啊。”
旁边一直很安静的尉迟盏复,突然冷冷的回复:“有时候,连皇上都没办法选择自己喜欢的人。”
卉夏静静的听着她们的对话。她想到了杨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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