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客居 > 慢慢长安堇 > 四


  沅陵王府的第一晚。

  夜晚的风呼呼的吹着,仿佛要变天了。这夏天的天气,真是说变就变。三更之时,夜色愈加阴暗,月亮星星都已消失。风声越来越大。伴随着嘶吼的风声,暴雨倾下。

  卉夏已悄然入睡。她熟睡的脸庞恬静美好,突然,她的面色凝重,熟睡中却似乎心神不安。两只手不由自主的紧握。她又做梦了。还是那个梦。

  582年正月,建康城的冬天潮湿寒冷。陈宣帝病重。

  时任太子的陈叔宝一直在宣帝身边侍疾。同时在宣帝旁边伺候的还有始兴王陈叔陵、长沙王陈叔坚。

  太子陈叔宝的二弟陈叔陵一直有篡位之心。就在宣帝去世之时,他命侍臣去外面取剑,想杀死陈叔宝。同时,陈叔陵为了避免狼子野心篡位之事不得众人之心。他已经让手下把所有后宫嫔妃以及年幼的皇子公主相挟持。

  落入逆臣贼子陈叔陵手中,若有朝一日他篡位成功,那后宫妃嫔皇子皇孙怕是都得诛而杀之。

  就在陈叔陵的下属来到凝栾殿之前,宫里有个太监不忍施夫人平时宅心仁厚,便把陈叔陵篡位,挟持各宫皇子皇孙之事向施夫人告密。

  万般紧急之下,眼看天下大乱。施夫人淡定一番,让心腹老宫女带着三个儿女。陈叔敖、陈叔兴、陈卉夏,从皇宫密道逃出去。

  施夫人看着眼前的三个儿女心疼不舍,却万般无奈。这一别或许就是生死之别。生入皇室,怎奈太多无可奈何。她落下眼泪,语重心长的告诉老宫女,逃出皇宫,等到宣召新帝即位之时。

  如若是太子登位,那便再好不过。如若二皇子篡位,那就带着皇子公主一路向北,去长安,就去长安。千万要保护好皇子公主。

  七岁的卉夏并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怎么了。昔日,她是受尽万般宠爱的小公主,从来没有烦恼和忧伤。她最爱的父皇突然就沉睡不醒了。突然,周围的人都变了脸色。

  她哭喊着不愿离开母后,被宫女抱着捂着嘴巴强行拉走。她忘不了那晚,母后脸上,一颗颗滴落的泪珠.....

  出了皇宫,老宫女带着他们兄妹三人逃到了一间破旧的房间躲避。长街上,兵马奔驰。是二皇子陈叔陵得知他们逃出皇宫,命人搜城。

  那一晚,惊心动魄。老宫女把他们三个藏在了稻草丛中,才逃过了层层搜捕。

  惊吓恐慌中,后半夜他们竟也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陈卉夏睁开眼睛,阳光照在稻草丛中,金黄色的草堆中,两个哥哥还在熟睡。

  她已明白这一晚发生的一切。她不哭不闹,轻轻从稻草中爬出来,怕吵醒了哥哥。她穿过稻草丛,推门走出房间。顺着街道一直朝前走。

  路边的行人惊恐仓忙的经过,都已知道这天下正在大乱。

  这是陈卉夏第一次出宫。她第一次站在建康城的大街上。没有惊慌,没有目的,没有表情。

  走着走着,她停住了。她眼前的是,一座宫殿。三层之高,岩壁琉璃瓦片闪着光。门前两只威武的大石狮子。这....是宫殿吗?她呆呆的站在那里。宫殿上镶着三个金色的大字“阳雀楼”。

  她怔怔的站着,惶神。她的衣服在逃跑中划破脏乱,她的脸上抹着泥土,头发乱糟糟沾着稻草。哪像个公主,就像一个乞丐叫花子一样。呆呆的站着。

  她失神的时候。一只手递到她面前。她惊慌的后退,抬起眼睛惊慌失措。眼前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面色白皙容秀,一袭白衣,华冠锦色。

  少年嘴角洋溢,笑着说:“你是不是饿了。给你馒头吃。”

  七岁的卉夏愣在原地。没有接过馒头,也没有说话。

  少年拉过卉夏的手,把馒头塞在她手里。然后脱下他白色外袍,轻轻披在卉夏的身上。笑着说道:“我叫罗英,就住在这阳雀楼。你要是有需要,就来找我。”

  ..........

  “啊!”一声尖叫声伴随闪电雷鸣声划破整个沅陵王府的夜空。卉夏坐起身大声喘息。

  隔壁的宫女杏雨、黎云被惊醒,连忙跑到卉夏跟前。:“公主,您又做噩梦了。”

  是的,卉夏时常重复这个梦。或许那一日的遭遇在她人生中,历经生死之后的重生。在她年幼的心中,被狠狠刺痛,她常常不由自主紧张。那一晚的追兵,似乎时时在追捕着她。

  但是,那一双手,那个白玉少年的微笑,也时时刻刻印在她的脑海里。

  ..........

  夏天这暴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但这暴雨之后,天气也算凉爽一些。早上的空气中,还带着些许潮湿。院子里的花草滴满了清晨的雨露。点点滴滴,像晶莹剔透的珍珠一般。

  因为晚上做噩梦没休息好,加上脚上的烫伤。卉夏半躺在床上休息。

  沈王妃沈令华亲自端着滋补汤来看卉夏。沈令华是当朝皇后沈婺华的异母妹妹。两年前嫁入沅陵王府,赐封为沅陵王妃。沈王妃和她皇后姐姐一样,性格静淡如菊,不争不抢。

  去年,皇后和沈王妃的父亲,当朝大臣沈君理病逝。沈王府失去了往日的威严。皇后自此吃斋念佛,也因此更被皇上冷落。沈王妃家教甚严,勤俭持家。嫁入沅陵王府,深得各个丫鬟下人的敬重喜爱。

  卉夏的母后施太妃对这个儿媳妇,也是言忠的喜爱。沅陵王爷陈叔兴和沈王妃情投意合,相敬如宾。

  卉夏看到沈王妃进来,连忙坐起身来。小心又开心的说道:“令华姐姐,你怎么还亲自过来呢。小心.....”忘了自己的脚还有伤。说着伸手接碗的同时,踢脚碰着床壁,疼的她吸口气,轻轻喊出声。

  杏雨连忙端过沈王妃递过来的玉碗,黎云跑过去蹲在床边轻轻吹着卉夏的脚背。

  沈王妃一袭紫罗兰色芙蓉拖尾长裙,微含笑意。挪步床边,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抚平后裙,轻轻坐下。说道:“夏妹妹别乱动,你看你的脚背都烫出了芙蓉花色。我一早起来,让膳房熬了补汤。你多喝一点儿。”

  卉夏开心的说道:“谢谢姐姐。对了,姐姐,你最近千万别乱走动。”说着看了看沈王妃的肚子,轻笑着说:“我马上就要当阿姑了。太开心了。”言语中尽是挡不住的开心。一旁的杏雨、黎云也抿着嘴偷笑。

  沈王妃五指纤细修长,抚着肚子,一丝暖意。笑着说道:“才三个月,还早着呢。都说阿姑最疼侄儿,还真不假啊。”

  “那可不,我一听到姐姐有喜的消息,整整一晚上没睡着觉呢。”卉夏兴奋的说道。

  黎云也补充道:“王妃您不知道,我们公主知道自己要当阿姑了,平日里不碰那些女红锦绣,竟然也开始学做女红,说要给小王爷绣一个荷囊。”

  杏雨也笑着打趣:“是啊,绣花针把指头都戳出血......”

  说完大家都开心的笑着。卉夏瞪着她们,不好意思的说:你们这两个丫头,竟然敢嘲笑我啊。”

  整个房间聊天声,充满了温暖和生命力般。许久没有放松和亲情。

  突然,卉夏想起什么,问道:“我二哥呢?怎么没看见人啊.....”

  沈王妃听到这里,微笑的脸庞逐渐收敛,些许无奈悲伤。旁边的侍女说道:“王爷还在睡觉呢。最近王爷每日在烟花之地流连,每晚每晚喝醉被抬回来,等酒醒后,又去找那些歌女舞姬吟诗作对.......”

  还没说完,沈王妃打断那侍女的话,淡淡说道:“别说了。”继而平复着心情后脸上挤出笑容,仍然语气平和:“无妨。男人嘛,喜好烟花之地,不是很正常吗?”

  说完,低头温柔的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的肚子。

  卉夏想起昨日阳雀楼偶遇二哥一事,原来不是偶然。二哥竟然变的和皇帝哥哥一样,都成了沉迷于酒林美女之人。卉夏伤心的说道:“我二哥以前不是这样啊。怎么突然就变的.....”

  沉默片刻,沈王妃起身笑着说:“妹妹,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要是闷得话,就让杏雨、黎云扶你在院里散散步。有什么吩咐的,你就给下人们说。我晚点再来看你。”

  望着沈王妃离开的背影,卉夏心里久久不能平复。二哥哥平日对待沈王妃,尽其所能。疼爱关切。可是,现在沈王妃怀孕了,他却不闻不问,不顾及王妃的心情,整日混迹在烟花之地求醉。到底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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