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风声
郡主府的隧道只是一个口子。
可这个口子却比夜色更暗沉,比虎豹更危险。
它的存在如同漫漫长夜里的鬼火,阴暗得让人绝望。
可是,这一个能够改变整个郡主府命运的隧道却从不为人知。
即便是战功赫赫的易秋,也无法探查出这个不起眼的小机关。
就像那只引路的黑猫,一动不动地观察着整个郡主府,却不被任何人阻拦一般。
善假于物的人总是有充足的理由逃离现实。只有那些不擅长此道的人才会被现实束缚,再不知门路。
柳相回府时,天恰巧亮了。
黑猫依依不舍地看着柳相从隧道口出去,眼神里似乎有着滴滴点点的水光。
总以为自己还有无数的机会。
可惜,根本不存在的机会恰好是世界给予的伤痛。
黑猫悲哀地抓住柳相的衣角,似乎是在请求他,不要抛下自己。
可是,这片充满希望的柳府,从来都没有黑猫的一袭之地。
因此,即便柳相舍不得黑猫,舍不得在郡主府中的柳凝戚,也依旧只能叹息一声,缓缓离开。
“猫儿,我得走了,你要多多保重!”
眼瞅着柳相离开,黑猫的一双眼睛竟然失神了。
从隧道口出来,柳相长长叹息了一口气。
他终于把握住王霖的把柄,他终于可以让柳凝戚成为王霖的正妻了!
毕竟,犯错了的是王霖。
寒鸦突现。
尖酸刻薄的叫声让柳相有些郁闷。
他抬头,看到了天空中的银月。
月儿弯弯,甚美。
可这样的月他已经没有欣赏的心情:他最爱的女人都已经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他独自一人站在这处无人的角落里,甚是哀伤。
月终于消失了。
隐隐约约的白光从天际上浮现,把最后的一丝夜色淘汰。
太阳缓缓升起,把秋霜的寒冷驱散。
沐浴在阳光下,柳相甚是欣慰。
他知道,柳凝戚的未来,早已注定了光辉,只是到来得早晚而已。
可现在,他已经不再需要替柳凝戚担忧了——她已经找上了他。
从她学会求救的时候起,她就注定不再迷茫。
他曾经一直都在担心,怕柳凝戚像她母亲一样,优柔寡断,不善自处。
可现在,他不担心了。
这个酷似那个人的女儿,一点也没有学到那个人的性情。
“我们的孩子长大了,懂事了,你可知道?”
仰头大笑而去,柳相再不对柳凝戚的未来表示担忧。
戏台子已经搭建好了,就等着角色去表演了。
第二日,一封没有署名的折子被送到圣人面前。
一封折子入宫阙,千千万万人的命运都将改变。
一开始,那折子也像寻常的折子一样被内侍们做好标记,送入尚书房。
可待到处理政务的太子彦克看过这封奏折后,却毫不犹豫地选择把奏折隐瞒。
他害怕圣人看见这封奏折。
可是,太子的所作所为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这一方奏折的存在还是被圣人知道了。
当圣人气冲冲地来到彦克面前,质问彦克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时,彦克只能拂面叹息。
“父亲,您做的错事已经不少了,再少做一点,不好吗?”
听闻了彦克的话,圣人又好笑又好气,只是揉捏着自己的胡须,状似无意地说道:“我本帝王,普天之下有何人能奈何得了我?”
他说话时,神情从容,似乎自己说的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可只有彦克知道,这个笑呵呵的父亲在暗暗指责自己对他的隐瞒!
伴君如伴虎,彦克心里一直很清楚。
可现在,他能有什么选择?
既然出生在帝王世家,他的一切已然注定;既然成了太子,他的过往已经不再重要。
人们会渐渐地遗忘“彦克”这个名字,人们会慢慢地记住这个即将成为下一任圣人的孩子。
他,只能接受自己的命运。
微微低头,彦克把奏折递给了圣人。
圣人没有立刻去接,因为,现在的彦克还具备撕毁奏折的权力。
一旦彦克撕毁了奏折,他就真的什么都不清楚了。
万分之一的概率,他都不敢冒险,谁让他是这朔朝唯一的一个圣人呢?
“孩子,成王的第一步是学会去选择自己可以相信的人,成皇的第一步却是不做自己不该做的事情。有些事情,就算你再想做,也不一定可以做。”
奏折被圣人一把抓走。
彦克只顾着咀嚼圣人的话,再不在意自己的情形。
好长一段时间后,彦克终于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
可惜,待到他走出时,圣人早无痕迹。
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为何,他从来都没有弄懂过?
良久,彦克终于从尚书房中离开。他怀着满心的疑惑离开,却不敢去思考自己疑惑的缘故。
谁让他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太子呢?
太子啊太子,多么讽刺的称呼!
他在成为太子之前,总想着逍遥自在地过一辈子。
可现在,他再无潇洒自如的机会了。
残酷的命运已经朝他袭击而来。
他只能受着。
翻看着那份看不出书写者信息的奏折,圣人的脸庞格外凝重。
无数的话凝结为简单的一个问题:“左宁,又出现了吗?”
一想到这儿,圣人就觉得自己火大异常。他非常不情愿地下了条政令:“传令下去,着人调查这个突然出现的左家嫡女!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冒充左家之人!”
“是!”
一内侍小心翼翼地接过圣人亲自书写的政令。
那张政令,满是龙飞凤舞的字迹,与圣人以往的严谨认真的字迹一点点也不一样。
没过多久,圣人就接到了对左宁调查的消息。
那份消息写得简单极了,只有冷冰冰的几个字:已核实,确为同一人!
无尽的怒火让圣人差点把桌子掀开。
可好说歹说,他最终还是安静了下来,耐着性子地寻找对策。
似是被左宁的事情困扰,圣人不去思考真正能够解决问题的方法,反而一个劲儿地想与左宁无关的事情。
可他的嘴巴依旧挂着左宁的名字,不停重复着:“左宁,左宁,为什么每次都是这个左宁?”
慢慢地,他把自己的目标从左宁身上转移到左府身上。
他又一次发出没有意思的叹息:“左府啊左府,你们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
不停重复着这样没有意义的询问,圣人突然感觉自己变了。
他再不像年轻那样肆无忌惮,也不像中年时候那样敢作敢当。现在的他只敢把事情剥皮抽筋地分析,却不敢轻易地使唤人,加别人做一些不该完成的事情。
对了,现在的这件事,他该找谁去办呢?
这真的是一个很困扰人的问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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