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形同陌路
回府后，王霖下意识地想到找柳凝戚。
也是，这整个郡主府中，除了柳凝戚这个又“头脑简单”又“乖巧懂事”的人能够听下去他的话，还有谁会愿意替他排忧解难呢？
找易秋？
开玩笑，易秋还满心欢喜地准备迎娶左宁过门呢，他怎么可以透露一丝一毫的口风？
一想到这里，王霖就觉得头皮发麻。要是可以找易秋就好了。以易秋的实力，杀死一个人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是，要杀死左宁，真的能找易秋吗？
不说别的，就以易秋对女性的那种过分尊重的态度为前提，要他杀死一个女人，简直是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至于才出生没多久的王若昀？
啊，他是真的糊涂了。
想来想去，还是柳凝戚为最好的倾诉对象。
四个人的院落，三个人的故事。
被孤零零丢在一旁的王若昀百无聊赖地呆在乳母的怀里，用一双懵懂无知的眼睛看着这天空中的落叶。
叶落地了，王若昀也笑了。
他那格格的笑声逗乐了王霖，让王霖把自己的烦恼遗忘。
从乳母手中接过了王若昀，王霖把孩儿举得老高。
乳母是跟随骆新的老人了。她见王霖笑了，自己也笑着补充道：“这孩子真的和他娘亲一模一样，浑身上下都洋溢着斗志，一点也不肯服输。哎，要是当年，郡主能稍微迁就一下该多好，这孩子也就不至于无母可依了。”
王霖挑眉：“凝戚也很关爱这孩子，毕竟她也是失去过孩子，自然知道孩子的可贵。”
乳母毫无犹豫地补充道：“可别人的总是不如自己的好！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一个母亲能够做到把别人的孩子当自己的，尤其是在失去过孩子后！”
王霖瞬间明悟，他突然知道该如何和柳凝戚讲述这件事了。
放下了王若昀，王霖朝柳凝戚的院落走去。
家里家外到处都是走走停停的闲人，门内门外不断有求于他的世道人。可他到底是孤独的，到底是无人倾诉的。
他并不想把所有的事情都讲给柳凝戚听，所以他必须编造些故事讲给柳凝戚听。
谁让这个看起来稚嫩的柳凝戚也并不是一个真正简单的女人呐！
推开柳凝戚的房门，王霖进入状态，准备开始他的表演。
听到开门声的柳凝戚放下手中的织品，一脸温柔地开口：“回来了？”
“对，我回来了。”
王霖点头，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被柳凝戚看穿了。
柳凝戚早猜到今天会发生什么，可是她不能说。
毕竟，这件事的背后也有她的功劳。
但她的隐瞒并不意味着她就没有情绪波动。实际上，她越见王霖不自然，心里就越快乐。她心里越快乐，就越想把目前王霖的情况告诉自己的父亲！
从这一刻开始，柳凝戚已经彻彻底底地信赖了自己的父亲。现在的她恨不得王霖立刻消失，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不为王霖的花心而烦恼。
可惜，如她的父亲所说，眼光要放长久，才可以收获更多的果实。现在的她，一丝一毫的真实想法都不可以透露。因为，她的一点不小心，都会让自己前功尽弃！
为了让王霖不起疑，柳凝戚像往常一样亲自给王霖端来了一盏茶。
可柳凝戚没有想到，这一杯茶还没到王霖手上呢，他就已经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凝戚，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茶杯被柳凝戚打翻。
水尽数铺洒到王霖的身上。
狼狈的王霖不疑有他，只当是柳凝戚因为在意自己才会失了个手。
茶水温度不高，只是恰恰好把王霖烫到，过了片刻就正常了。王霖也不觉得疑惑，因他知道，这回家时的一盏茶，是柳凝戚时时备着、刻刻关注着的。
想到柳凝戚的一片深情，王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识好歹。
可那又如何？不借助柳凝戚一番，他可能连自己该怎么做都不知道！
接过柳凝戚递来的帕子，王霖略微擦了擦脸。
衣服换好、一碗茶水下肚，王霖总算是可以和柳凝戚继续刚刚的那个话题了。可还没等到王霖开口，柳凝戚就抢先提问了一声：“既然喜欢，为何不娶进门？”
王霖愣住了。
但他把柳凝戚的心思归结于，妻子对丈夫另寻新欢的不满。
虚荣心被满足了，王霖说话也就利索了。
他假意苦恼地开口：“对美的欣赏让我忍不住地迷惑了自我。我试过遗忘她、试过丢舍她，试过把她当成一个与我无关的存在。可是，我真的做不到啊！”
王霖的哭诉并没有让柳凝戚觉得意外。柳凝戚甚至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与其他男人一样，只看重外表，不看重灵魂，只知道贪恋美色，不知道思考真正意义上的精神。
可那又如何？
她柳凝戚本就不愿意在意这些。
如果她真的在意这些，真的对王霖产生了一丝一毫的爱慕，也许，她早就被王霖三番两次地外出弄得神智不清了！
王霖并不值得她的同情。可是，她还是得对王霖表示出关心：她与王霖早已是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她注定不能替自己做选择。
看见柳凝戚的眼神，王霖便什么都读懂了。
他转过身去，把寒意隐藏在眼睛里。
他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他也不想成为一个合格的丈夫。
可他还是希望，柳凝戚能对自己产生那么一丝一毫的爱意。
一点点就够了。王霖贪心地想着。他已经习惯了把自己放低，把自己放轻，把自己当成一个连名字都无足轻重的可怜人。
即使他寒窗苦读十几年，一跃而起，成为三品大员，他依旧没有给自己一个立足之地。
可他又哪里知道，柳凝戚亦是一个不敢爱、不敢想、不敢相信别人的人！
柳凝戚也想过，要是王霖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爱情会如何。可她不相信这个假设。
她是不愿意相信这个假设。
她已经习惯了王霖对自己的尊重，她已经习惯了郡主府的繁华和热闹。
她一点也不想丢失现有的生活。
“是不能爱、不敢爱吗？没事，勾栏、琴楼多的是小意温柔的女子，您只要去过，就不会再记住了那个人了！”
柳凝戚的善解人意差点把王霖气得吐血。
可王霖却不敢指责她什么。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非常不情愿地开口：“可圣人要我杀了她。因为她是个不该存活的人。”
“这样吗？”柳凝戚叹息了一声，把自己的织品再次端起，“既然不该存在，那么杀了便是！世上的人千千万万，多一个少一个，又有谁知道呢？”
眼见着柳凝戚织出最后一朵花，王霖尴尬一笑。
“我到底还是舍不得。”
空气陷入了宁静。
柳凝戚早已心中有数，却不得不掩藏自己的目的。
王霖明明有一堆话想说，却不得不用谎言欺骗柳凝戚。
这两人终究是形同陌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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