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壹——

——壹——

        无端被送入这神秘莫测的墨黑空间已经过了许久。

        空间中没有星辰日月，昼夜更替，难以辨别究竟过去了多少日子。但他们却并未觉得困累，也不会觉得饥饿。

        就像现实中的时间，已经全然静止了一般。

        墨家一行中，唯班大师对古籍中所记载之事甚为了解。比对自己的记忆，这才醒悟此地究竟是为何种诡秘阵法。

        “东方之国的禁咒空间，传说中最强大的幻象之术，这种幻术并非建立于人心之上，而是在我们所生活的空间里凭空造出一个幻象之影，就算意志力再强，也对这种无关人心的幻术无可奈何。”

        境中漆黑一片，仅凭着每行廿步的一处微弱烛光映照，若是离得远些，便再也看不见对方的身形，墨家这一行一直紧贴而行，不曾分开。

        盗跖瞭望着远方，除了隐隐烛光再也不见其他。

        所谓禁咒之间，虚实变幻，四周却不见任何事物，然而伸手触摸，却仍是冰凉石壁。虚实交替，自成防卫，便无法轻易破开禁制。

        沙、沙、沙。

        盖聂握着剑柄的手忽然一紧，将身前的荆天明拉回了身后。

        “有人，小心。”

        众人敏锐地向后退了一步，盖聂与高渐离却是向前迈了个步子。荆天明正想出声，就被项少羽一把捂住了嘴，只能隐约发出些“嗯嗯唔唔”的声响。

        远处果然有脚步声一步一步地朝他们走近，高渐离侧耳仔细地听着，这一行数来，竟然有足足六人，而且听这些脚步声不急不缓，每一步都沉稳有力，听来便是功力比之常人要深厚一些。

        不知来者是敌是友，墨家一行纷纷戒备起来。

        直到一行人中为首的两人从墨色中浮现出身形。

        是卫庄与星魂。

        数个时辰前。

        四周寂静非常，血红的蛇群自远方虚无深处传来此起彼伏的低嘶，一行此六人彼此心照不宣地默不作声。卫庄同星魂一前一后地行在四人前方，赤练与大司命紧随其后，虽是暂时止戈，却隐隐然依旧带了些剑拔弩张的架势。

        白凤脚步轻缓地跟在少司命身边，两人相距不过一步之遥，他的目光牢牢地盯着前方，余光不经意瞥向她。略微盯着她瞧了一阵子，又迅速地将视线收回。

        他目光转开的瞬间，少司命似是察觉到他的注视，微微偏过头来，侧目望了他一眼。

        视线并未有交汇，然而他却已有所感。

        内心有片刻地挣扎，他重又看向了她。素白的面纱遮去了她大半的容貌，只露出这一双平和无波的眼眸。她的眸中带着些探寻与疑问，如深紫琉璃般温润而柔软的目光，一动也不动地锁在他身上，像是一定要问出些什么来一样。

        白凤心中并不知所为何，只是瞧着她的目光，总会无端地软了下心来。

        这样的眼睛，会让他觉得平静，完全不似来自一位被称作死亡之修罗的女孩的眸光。在这样寂静如死的环境之下，他所能感受到的，不是来自墨黑的肃杀与死寂，而是无端地，生出一种暗夜之下的温暖。

        困于这虚无之境前，流沙同阴阳家几番交手。嫩绿的叶片与洁白的轻羽在空中交缠相错，他渐渐将这个总是一言不发的少女记在了心中——即便他从不愿坦诚，他会在心中记住某个人。

        总是有些若有似无的淡淡在意，却始终不被他所承认。

        就这么想着，不觉竟有些出神。

        少司命见他不作反应，默然扭回头来。

        不知不觉间六人已经绕过了这一处的虚无——虽然在这漆黑的空间之内，举目所见都是一片墨黑并无差别，然而蛇群毕竟与人不同，在某种程度上比之人的五感要更加敏锐些，一路循着蛇群滑行的轨迹行走，倒也寻到了一条出路。

        远处有浅浅的人声交谈，这样的空间中所能出现的，除了制造幻境的咒术师，大约也是与他们一样被困于其中的人。

        自然，他们更希望是前者。

        只不过，当他们逐渐靠近那群人之时，才渐渐意识到猜测的失误。

        非但是一样困在空间中同样处境的人，而且，还是敌人。

        卫庄隔着十步的距离远远望着一行人中为首的盖聂，嘴角不自禁浮出一丝淡淡的冷冽笑意。

        “没想到你们也困在这里。”高渐离漠然地望着流沙同阴阳家一行六人。

        “呵呵，看起来你们的情况并不比我们好呀？”赤练一指轻轻抚着下颌，目光越过高渐离落在他身后的雪女身上，微微笑道，“这个空间掌控的是人心，只有火魅术和赤练王蛇不会受其干扰。火魅妖冶，控心为上，而你白雪虽清冽醒神，于此处可是毫无作用哦？”

        雪女自是不甘示弱：“你们若真的能出去，还需要同阴阳家合作吗？”

        赤练皱眉低喝：“你说什么？！”

        “行了。”卫庄低声喝止赤练的下一步动作。

        盖聂将视线在卫庄与星魂之间来回游移，最终还是同卫庄对上了目光。“小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卫庄嘴角一弯，“即便我答应，阴阳家的态度，可是我不能左右的。”

        星魂忍不住冷哼一声：“阁下之意我自是明白，既然如此，那不如依照之前所言，你我暂时联手，如何？”

        “如此甚好。”盖聂微微点头，“此地不知为何人所制造的幻境，我们一路行来并未发现其他人迹，我想他们应是躲在暗处，只要找到他们，定能破开此处脱困。”

        “现下我们人多，不如分头寻找。”高渐离低声说道。

        盖聂摇头道：“不妥。此处虚实变幻莫测，若我们分开不知是否还能再会，独自行动太过危险。”

        少司命在一边听着他们的交谈，听至此处，缓缓向前走了几步，站在大司命的身侧。大司命侧目望了她一眼，她轻轻抬手，做出了一个手势。

        大司命不由皱眉，认真地凝视着她。

        少司命手上的姿势仍旧没有变化，眸光坚定地回视着大司命。

        半晌后，大司命默然地低叹一声，扬声道：“不如让少司命去吧，我与她的阴阳术相合，她可以循着阴阳咒印找到我们。”

        一直没处插嘴的盗跖倒是忍不住了：“就她一个人？会不会很危险？”

        大司命倒是同盗跖的想法一致，这里毕竟是咒术师所构造的幻境，幻境中所有事物都不可捉摸。少司命虽内力深厚武艺高强，但毕竟仍是年少，如若碰上些旁门左道，也不知她能否应对。

        少司命并不觉得有何所谓，抬步便打算离开人群。

        忽然，有个声音自寂静中响起。

        “我和她一起去。”

        少司命微微一怔，转身看了过去。

        白凤穿过人群，慢慢走到她面前，半低下头，盯着她瞧了一阵。随即慢慢地扬起嘴角，露出一点儿让人难以察觉地浅笑。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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