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贰——
——贰——
幽黑的禁咒所围绕的空间，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足下的每一步都在空间中发出清脆的回响。两边虚实不定的石壁上的淡淡烛火引领着前行的步伐，若幽冥中一团鬼火，不知这所引向的路，是否是传闻中的往生途。
所寻之通路狭窄而幽深，石壁间仅仅不过容许一人通过而已。少司命静静地跟在白凤身后，因着视线模糊生怕一不留神就沉入黑暗，她不自觉地离他稍稍近了些。
独来独往惯了的白凤，向来都是按照自己的速度行走。此刻也不由自主地放缓了步子，顺着她而来。
分明是一同打探此地咒术师的藏身之所，却偏偏像两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一般，没有任何的交谈，只是并肩或是一前一后，在这无边的漆黑中前行着。
在白凤看来，现下这光景同他单独行动无甚差别，少司命就如同一个透明人，除了可以听见她浅浅的呼吸，还有偶尔自她身上飘散而出的淡淡花香，再无其他。
这若有似无的存在，逐渐在心头堆积起来，如聚沙而成的高塔，慢慢地形成了一片实形。她越是沉默不语，他就越是觉得不耐——他本是喜静的人，可如今这过分的宁静，他却总觉有些不自在。
大抵因为身边实实在在是多出了一个人吧。
同她一起也不过是一时之意，在众人犹豫是否应让她独自行动之时，他就已有了决断——这是种不假思索的本能，等到开口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
然而，这个本能反应，他并无任何的抵触。
盗跖的一句话同样也道出了他心中的隐忧，虽说几番交手他心知身后这个少女并非泛泛之辈，但心底终是存了些不放心的意思。这无端地想同她一处的情绪，并不能清楚明白地阐释为担忧或是在乎，只是这种心绪交缠错杂，催使他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停在一个转角处，他侧目望着她一步步地走近过来。
白凤一动不动的身形让少司命心中存了些疑惑，微微抬起头，略有不解地凝视着他。
他看着她，低声道：“你还是不打算说话？”
她神色漠然地看着他。
“没有说的必要？”白凤冷冷一笑，“呵，随你。”
少司命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白凤竟然能看懂她的意思，这是她始料未及的。整个阴阳家也不过大司命偶尔能够理解她的心思，有事若是她不言不语，他们也猜不透她心中所想的事情。她与白凤不过几面之缘，他却能轻易地明白她的意图。
为什么？
她探寻又带着思索的眸光比之先前多了份柔和与温软，少了些淡漠。在常人眼中，她是个无论面对什么都面不改色的死亡使者。可她神色的细微变化还是被白凤敏锐地捕捉到，并且，还有了些新的认识。
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出一个弧度，他低声道：“我们走吧。”
两人又不知走了多久。
以白羽探路，如昔日在千机楼破开血蚕丝阵一样，轻如鸿毛的白羽随风而动，即便在这样虚幻的空间之中，仍旧维持着气流的运转与流动。但凡有风的变化，白凤都可以迅速地觉察。
这也是他所愿坦诚的，他来探路的理由之一。
空间中没有植物树木，只得以内息划出阴阳咒印而凝成如叶片状的内息气团。少司命以灵叶为辅，任其随着白羽而缓缓向前。
长久下来，即便她内息充沛，也开始有些吃不消。
额上生出一层薄汗，喘息也比正常下来得急促了些。白凤听得真切，锁着眉回过身看她，低低地喝道：“非得到精疲力竭才肯收手么？阴阳家就是这样教你的？”
少司命不折不挠地盯着他看。
白凤不喜欢多管闲事，与他无关的人就算即刻死在他面前他也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可听着少司命越发急促而紊乱的呼吸，他觉得自己的心口也不自觉地感到有些烦闷。
“休息一会儿。”
不等少司命的反应，他便倚在了一旁的石壁上，闭上双目养起神来。
少司命不解地瞧了他一会儿，他却始终闭着眼睛。她的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了一阵，默默地走到他对面的石壁前，贴着壁面缓缓地滑坐在地，盘着膝打坐调息。
白凤其实一直都在留意她的动静，听着她似乎已经开始休息，一直悬着的心像是忽然间平静了下来，不复先时的沉沉压力。
这股情绪，在数年前听得一曲心弦之时曾有过些类似的感受，却并不如此时来得强烈。或许彼时并不能全然明白这种感觉究竟所为哪般，而在经历种种，如凤凰浴火而涅槃重生之后，再度让这种心绪徘徊于心头，便真真实实地，感到了温暖。
他们分明是两个冷情冷面的人，他竟然会觉得有些温暖？
白凤觉得自己的感觉有些可笑，暗暗摇了摇头，想将这荒唐的想法全部抛开。
忽地听见一声闷哼，他猛地睁开眼，朝着少司命的方向望去。禁咒空间似乎对阴阳术有特别地压制，她的脸色并没有如何的改善。
凭空之中似是有什么逐渐逼近，以破空之势而来，空气像是被划开了许多口子，硬生生被撕裂。
他警觉地凝神细听，那声响，竟是有些类似机关□□。
不好！
“小心！”
少司命怔怔地抬起头，反应比先前显得迟钝了许多。
白凤不假思索忽地掠至少司命身旁，按住她的手用大半个身子将她牢牢压在身下。少司命蓦地深吸口气，急忙想将他推开，可还未及她动作，便瞧见一根□□蹭着他的发顶险险而过。手下动作不由地缓了下来，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他。
鼻尖几乎就要贴在一起，连呼吸而出的微微热气都拂在对方的脸颊上。
像是忽然意识到此番情状实是太过越轨，白凤颇不自然地将脑袋扭向一边，
□□大约是耗尽了，这一波攻势之后便没了踪迹。
耳边一下子寂静了起来，他起起伏伏的胸膛紧紧地贴着她的，少司命忽然觉得脸颊有些微微地发烫。
伸手推了推他。
白凤单手撑着地面站起身子，略略犹豫了一会儿，朝她伸出了手。
少司命茫然地望着他。
“你脸色不好，能站得起来么？”
少司命想了一阵，还是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待她站定之后，白凤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缓缓道：“没事？”
她摇头。
“看来那些咒术师应该就在附近。”白凤抱着手臂环顾四周，“或许还有其他机关，你自己小心点。”
少司命默默地点点头。
白凤像是仍有些不太放心，回头望着她，低声说道：“跟着我，别走远，前面不安全。”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眼睛里忽然带了些淡淡的笑意。
白凤有些僵硬地清了清嗓子，没再说话，而是迅速地朝前迈开了步子。少司命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觉比先前更贴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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