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爆发
伴随着那一声脆响，勺子直接断成两半，一半留在粥碗里，一半落在桌子上。
不知道谁叹了口气，声音其实很小，只是大家因为突来的变故噤若寒蝉，这叹息就变得格外清晰。
“我就说嘛，”徐迦南整个人靠回椅子上，垂着双手，目光落在桌面上，嘲讽地笑了，“断头饭断头饭，勺子倒先断了。”
傅青山在心里发出哀叹。
他一直知道徐迦南有脾气有个性，却不知道原来这么硬气，明知道大家避讳的东西，偏要变着法子拎到大家面前来。
这时桌子对面突然飞过来一样东西，不偏不倚砸在徐迦南的脸上。
最先作出反应的居然是天天，小家伙才不管什么长幼尊卑，只知道自己喜欢的人受欺负，都顾不上嘴里还含着食物，就冲对面的始作俑者嚷起来，一点情面都不留：“你怎么打我叔叔，坏奶奶！”
傅青山还没从惊愕中回过神，听天天这话心里又一惊，忙用手捂住小孩的嘴吧，低声呵斥：“怎么对奶奶说话，不懂礼貌。”
虽然责备天天，可傅青山心里其实有些自愧不如，天天这么小都知道维护他想维护的人，他却除了心疼什么都没做。
“叔叔！”天天不满傅青山的阻拦，干脆扭着身子叫徐迦南抱：“我不要爸爸，爸爸也坏，叔叔抱，我帮你呼呼。”
徐迦南没听到一样，依然那副姿势靠着，被扔过来的蟹壳掉到地上，在他额头上留下一团黏糊糊的粥水，他也没有擦一下的意思，只面无表情看着对面。
“看什么！我打的就是你！没良心的东西，今天就算打死了，那也让你多活了二十多年，但我真后悔当年没把你丢哪个垃圾桶里自生自灭，不然你也没机会踩到我们头上来作孽……”
“妈！”徐晋东显然不赞同。
徐诗贝却怼徐晋东：“大哥你能不能让妈说，妈憋在心里才容易生病！”
傅青山几乎是下意识地喊了一句“徐夫人”，一改往日老好人的唯唯诺诺，带着强烈的不满，然而当所有人都应声看向他时，他那气势又萎顿下来，脸红了一层，支吾着说：“……那个，我是想说，不管怎么样，您这么说都有点，有点严重了……”
“严重？严重什么？他刚才不是故意吗？让人给他做吃的，结果就是这态度！”
卢敏盛气凌人，恨屋及乌，对徐迦南的朋友自然也没好脸色，再说她是何等身份，被一个外人当众说教，面子里子都不保，当然也不愿讲情面，恶毒道：“这是我家，我说什么做什么用不着你来教训！你觉得我说重了，那我告诉你还有更重的，他就是个没教养没良心的白眼狼！”
“奶奶你坏！你们都坏，叔叔才不是，才不是白眼狼！我也不是，可是那个人就说我是，我讨厌你们这么说！”
傅青山如雷轰顶，天天以前跟他哭诉过，跟那个人一起总被骂，他还哄他那只是大人希望他乖一点的方式，没想到他还是说的轻松，孩子实际看得很重，牢牢记在心里，一碰就炸。
许是安慰，徐迦南接过天天，傅青山还试图挽留：“天天，爸爸抱吧……”
“我不要！”天天抱紧徐迦南的脖子，把脸埋进他的脖子里，带着哭腔嘟哝，“叔叔才不是白眼狼，天天也不是……”
傅青山心里难过，为天天，也为徐迦南，尤其是徐迦南，毕竟孩子都难以释怀的伤害，他藏进心里又被不知道挖出来多少次，伤疤复伤疤，永远没有愈合的时候。
徐迦南这么久都没动静，这会儿倒用左手抱紧天天。
“叔叔，我们回家吧。”天天说。
徐迦南果真抱着天天起身，不过似乎心有余而力不足，刚起来一点又坐回去。
傅青山本能地想帮一把，徐晋东比他更快，已经伸手扶过去，但徐迦南推椅子躲开了他的手。
“小南……”徐晋东欲言又止。
徐迦南看也没看他一眼，让天天换一边肩膀趴着，转头问傅青山：“傅老师，走吗？”
傅青山巴不得，之前还顾及礼貌，怕不留不好，早走也不好，现在认清现实，只恨自己做错决定连累徐迦南。
“走吧。”
傅青山也起身，到底还是对徐远道点了点头，走过去愣是把孩子接过来抱着，天天要闹也被他轻拍屁股“镇压”了。
卢敏突然尖着嗓子骂道：“走！马上走！都从我家里滚出去！永远不要再回来！”
徐远道一直绷着脸没吭声，这会儿怕是气到头了，一巴掌拍桌子上，痛声问：“这个家迟早都是要散的，等我死了你们再闹都等不住了吗？”
“爸！”徐晋东喊。
“爸！”徐诗贝都快哭了。
卢敏却骂道：“还不知道谁死前头，我好好的家还不是因为你才糟蹋成这样子，这么多年我帮你养个冤孽不说，我的安西也被他害死了……”
徐迦南面无表情地听到这里，冷笑道：“老头没跟你说吗？”
卢敏问：“说什么？”
徐远道抬眼看过来，低喝：“要走就走，啰嗦什么！”
徐迦南偏不动，挑衅地笑：“是要走，说完也不迟。”
“你！”徐远道用手按头，咬牙切齿。
徐迦南继续笑道：“徐安西喜欢我喜欢得要死，不然他怎么那么大手笔给我买房子，只可惜啊，我还没答应呢他就死了。”
卢敏瞪着徐迦南，嘴唇颤抖着，连带着眼神都在颤抖，不能理解似的问：“你放屁！明明就是你勾引他，你和你妈一个德性！”
徐迦南怔了一秒，突然双手扫过去，把桌子上的东西扫到地上，稀里哗啦一阵响，他也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左手压着右手，越发笑得癫狂。
“我妈为什么跳楼！还不是因为你！你在她的药里掺了什么你不记得吗？你不就是想让她疯，这样她死了就跟你没关系！”
徐迦南瞪着血红的眼睛看卢敏，顿了顿，恶狠狠道：“你他妈别再装可怜了，谁有我妈可怜！徐安西死也没她可怜！你知道徐安西临死的时候说什么？他说他是替你赎罪，请求我原谅你们！我骗了他，我不可能原谅你们，永远都不可能！”
徐迦南说完，仿佛终于一吐为快似的，重重呼出一口气，扭头看傅青山，见他把天天摁在肩头上用手捂住耳朵，也正担心地看着他，于是对他抱歉地笑笑。
傅青山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徐迦南，他怒也好笑也好，落在他眼里都成了他过去不曾了解的悲苦。
他渐渐有些不敢看徐迦南的眼睛，却被他的手吸引视线，他的右手似乎抖得厉害，才不得不用左手压着。
徐迦南意识到傅青山的注视，沉默地转回头去，左手抱着右手从桌面上挪到桌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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