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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幼鹿


与高丽那战,萧恕大获全胜,不过两月有余便扭转了局势,把高丽军打得节节败退,连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父亲都对他不吝褒奖。

        朝中皆是一片看好,萧恕在军中的威望也愈发高涨。

        他班师回朝的那日正是个春雪消融的明媚日子,春鹂燕雀巧然飞在了屋檐。

        处处都是好兆头。

        他骑着骏马,身披银色盔甲行于长街,是那样骄傲夺目,意气风发。萧越也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在他身旁却只能当一个陪衬。

        她孤身站在人潮之中仰面看着自己的未婚夫婿,眼睛涩涩的,险些就要逼出了泪来。他还是遵守诺言,平安回来了。

        只是……他坐在高大的骏马上,目视前方,经过她的身旁也不曾认出她。

        后来的一切全都顺理成章,她嫁去了宁王府,成为了他的王妃。可是,婚后他对她仍是淡淡的,仅限于维持她王妃的体面。

        她过得也并不开心。

        是以,若是他这世也回来了,他应当也是离自己远远的。他并不爱她,这辈子他大可娶一个自己心爱的女子。没有她的纠缠,他自然也是求之不得的。

        想起前世,沈清词心中顿生了一股烦闷感,她掀开车帘,吸了股新鲜的空气,这才觉得好了些。

        这日日中,马车方才行至城郊,离城中还有一段距离,不过雨总算是彻底停了下来,天空将将放晴,空中弥漫着雨后潮湿的味道。

        两家夫人下了马车,在溪边驻足,不远处有只小鹿跑了出来饮水,好看的眼睛像是盛着一碗清澈的泉水。

        沈清词也下了马车,陪同在沈母身旁,她的襦裙边上盛放着朵朵清丽的小花,她嫣然地笑着,妍丽清秀。

        既然雨停了,萧恕便不多留。方前他同住持谈话的好心情肉眼可见地一扫而空,此时愁容满面,淡淡地开口,说是要回了。

        薛夫人瞧着便多问了一句:“三郎可是淋了雨身子不舒服?”

        当时雨不算大,只淋湿了外衣,经过马车上的一个多时辰,早就干透了。

        萧恕自然摇头,垂丧着脑袋,紧抿唇线,也没多说什么,很是颓废沮丧的模样,很快他便叫薛家的随从牵来了自己的马。

        因薛昆鹤下午要上值,便也骑马随他一道回了。走前,他还依依不舍地望了沈清词的倩影一眼。

        两人走后,薛夫人回想起方才萧恕哀伤的神情,自觉还是头回看到外甥这样,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了。

        她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

        “听说顺阳郡主的亲事定下来了。是朔州节度使的儿子。”

        经她提醒,沈夫人也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位宁王也并非冷情冷面,对顺阳郡主算得是用情颇深。只是非她自夸,她的阿冉比之顺阳,无论是性情相貌都在她之上。

        可见情爱一事,真真是没有道理可寻的。她嗟叹了一声,刚要言及其他,把这个话题揭过时,便听得薛夫人自言自语道:“就是不知三郎为何不去顺阳郡主那提亲,依他身份,汝亲王不至于不允,如今倒是白白错过了。”

        “或许是闹了脾气了。”沈母敷衍地答了一句。

        薛夫人却久久沉浸在其中,又道:“倒也不像。我这个外甥,我还是了解几分的,他若是想要什么,是一定要得到的。若是他真想娶顺阳,绝不会让她嫁于旁人。”

        沈母随之嗯了一声,没有再应承的打算。薛夫人见她异常沉默,这才想起京中沈清词心悦宁王的传闻,方才这两人还见面了,自己儿子还掺和在里头,一时之间,纵然是她见贯了大场面也觉有些尴尬,连忙起了另一个话头。

        沈母这才熟络了起来,聊了几句后便唤了许嬷嬷过来,通知仆人一道去最近的农庄用膳。

        这边许嬷嬷刚下去,便见沈府随从过来的一个府兵带着穗禾过来了,两人皆是焦急上头的神情。沈母一个咯噔,便心知大事不妙了,果然下一瞬,穗禾便跪了下来,语气哽咽道:“夫人,不好了!小姐不见了!”

        沈母忽觉一阵天旋地转,站都站不稳。一旁的薛夫人急忙扶住了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说!”说完,又指挥薛府带过来的府兵一齐去找。

        穗禾抽噎了几声,“我本是要同小姐一起看那头幼鹿,小姐忽然发现它的腿上有伤,嗒嗒地在滴血,便吩咐我回马车上拿包扎的绷带。哪知,我刚回来,小姐便不见了……”

        听完沈母更是眼前一黑,强撑着叫跟前几个府兵一起过去找,又叫了一人骑快马回去通知沈府。

        薛夫人也急冲冲地叫来薛府的侍卫,“快!去把宁王和世子叫回来!找人要紧!”

        ……

        坡下的石洞里,沈清词艰难地找来了几根树枝,慢慢钻木取了火。如今正值深秋,过几日便要立冬了,吹来的寒风透骨的冷。

        她小心翼翼地把小鹿抱在膝上,让它受伤的那只腿离火远了些,免得被火灼伤。

        她本想去采些草药来敷幼鹿的伤口,不料它也一道跟了过去,小鹿灵巧好动,不自觉便踩上了掩盖猎人打猎用的洞口上边的枯树枝,为了救它,她飞快地抱住它的双腿,刚把它捞上来,却不料却因起身时失重跌下了这个山坡。

        山坡逆风,沈清词试着喊了很久都没人能听见,索性放弃了。跌下来时,她紧紧抱住小鹿,自己身子却被擦伤,手腕上和脚踝更是红肿一片,走路都成困难,更不要说是找山路上去了,她便只好先找水清洗了一番。

        如今一来,天色已彻底暗了下来。沈清词想着母亲焦急上火的情面便有些懊悔,此时想必父兄也来了。

        虽说重活了一世,也死了一回,但沈清词面对这样的事还是头一遭,可谓是丝毫没有经验。就算是不断说服自己父兄就在不远处,可难免会担心受怕。

        况且,此时外头阵阵阴风袭来,更裹挟着几阵兽叫,沈清词心一惊,便急出了两行清泪。

        此时,鹿仿佛通人性似的,用它的一条没有受伤的腿轻轻抚着她有些污了的裙角。

        她这才破涕为笑,柔柔地抚着它的背,又低低地轻声哄它睡觉,慢慢地,它倒真闭上了眼睛。

        一阵困意袭来,沈清词放下了鹿,在一旁和衣而卧,睡得迷迷糊糊间,山洞壁上的烛火映衬出了洞口一个高大的人影。

        壁上,人影随跳动的烛火明明灭灭。

        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那个日夜等他的那段日子,不禁在梦中轻声嘤咛了一句。

        “殿下,你怎么才来啊。”

        对面,萧恕刚踩下了一枝松软的树枝,发出了股轻微的窸窣声。

        听闻那话,不禁眉头一皱,他高大的身子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

        此刻她微乱着鬓发,脚边的裙摆已彻底乱了,混着褐色污秽的泥土。左边的裙角掀了上去,露出一截白嫩的如藕般的小腿。

        明灭的灯火映衬出她如花似玉的脸庞,她微抿着樱唇,唇瓣微翘,喃喃地在说些什么。

        萧恕自然没有这个心思去听。

        今日薛府的府兵追来,他本意是要走的,可耐不住他那个被迷得七荤八素的表弟苦苦哀求,他这才不得已地回来。

        来时,沈府的人马还没到,他便和薛昆鹤各领了一路府兵走下了山路。

        在途中,他和其他人走散了,却无意间见到了一只母鹿,更是阴差阳错地被母鹿带到了这里。

        等瞥到她身旁那只幼鹿时,他便一切都知晓了。此时,母鹿已经紧紧地依偎在了幼鹿身旁,轻轻地呜咽了一声。

        萧恕不动声色地把目光转了回来,他怀着好奇的目光盯着这个沈家的女儿,暗想,她到底是有何通天的本事,勾着太子为她予取予求,现在,连他那个出众的薛家表弟也是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诚然,她的确是有几分姿色的。

        沈家女儿姿容出众,在京中素有美名。她性情也算得温婉,每每见了他也不曾逾矩。只是……那些只是流于表面罢了。

        她大约是一个朝三慕四的女子。

        他依稀记得,自己十七岁生辰那回,她送了自己一个缠着金丝的荷包。隔日,他便在自己的太子兄长的腰际上见到了一个相差无几的。出自谁的手笔自然是不用多说。

        是以,每每当她靠近,鼻尖闻到那股属于她的淡淡香气时,他都觉得烦躁无比。

        他委实不大喜欢这样有心机的女子。

        他在宫中长大,这样的手段见得多了,即使尊贵如母妃有时也要装上些不痛不痒的小病才能把父皇留下来。

        但他知道,母妃也好,其他的宫妃也罢。并非是为了要父皇的宠爱,而是要背后的权力以及地位。

        是以,每当看见沈清词如琉璃般纯粹的眸子中缓缓流动的爱意,他都觉得虚假无比。

        思及此,他怀着淡淡的嫌恶,挪开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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