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门外不知何时备下了一盏纸灯笼，加贺见清和本想提起来，却被五条悟抢先一步。
女孩疑惑地看向他，五条悟的表情和她如出一辙。
“你又不认识路。”
“……”
没法反驳，加贺见清和想了想，道了一句感谢。
这是本不应该由五条家少爷做的事。
五条悟则是右手牵着她、左手提着绘有松竹的纸灯笼，引着她往左走去。
寂静的庭院里只有足袋与缘侧的木板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偶尔也有大概是夜鸟造成的雪落声。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常冷上许多，竟也堆起来一层薄雪。
他们的身后，大概再隔上几个院落，就是另一翻推杯换盏的热闹。
五条悟的生日自然是办了宴席的，只是有资格来参加的人不多。来的人除了想看一眼这个五条家未来的继承人，更多地还是为了利益往来。
也有其他被他们看得入眼、身家干净的咒术师前来，而那些人的目的无非是想来一睹这位注定的天才的样子。
五条家心知肚明，所以也允许觉得厌烦的五条悟先行离开。
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平日里忙于学习，应该早点去休息的。
然后五条悟就被带着到了此处，来接收他特殊的礼物。
好一份大礼。
五条悟觉得这可比那些老头子有趣得多。
“明天你要和我一起上课。”
拐过弯，五条悟突然说道。
这是说给加贺见清和听的，也不仅仅是说给她听的。
五条悟不喜欢时刻被人跟着，五条家也就明面上不再安排过多的侍从，但是暗地里一直注视着五条悟的视线从来没有少过。
这就是让他们代为转达的意思了。
加贺见清和点点头。
虽然被牵着手，她还是走在五条悟落后半步的位置上，完全没意识到是因为“六眼”，五条悟才能看到她的回应。
五条悟也没在意那么多，话传到即可。
穿上备好的木屐走下长廊，又经过两处枯山水和一扇院门，他们才回到五条悟的住所。
用温度正好的热水净了手，跪坐在柔软的坐垫上，加贺见清和看了眼面前还能看得见热气的茶杯，又看了眼坐在她对面的五条悟。
刚刚接引的侍女提着灯笼离开了，所以眼下室内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悟？”
她小声唤道。
他之前说可以这么叫他的。
五条悟抬眼看着她，示意有话直说。
“……要做什么？”
小心斟酌着用语，加贺见清和表达了自己的疑惑。
“晚饭。”
五条悟简短地回答。
“怎么，”他顿了一下，“难道你吃过了？”
“不、没有。”加贺见清和急忙否认。
她不希望五条悟误会自己不想和他一同吃饭——即使吃过了也不会承认的。
何况她确实没有吃晚饭。
两个小时之前加贺见清和就被安排着等待了，因为并不确定五条悟离席的时间，所以也就没有给她准备。
五条悟自然也不会在那种宴会上吃什么东西，这边早已收到了吩咐，只是加了一人份。
恰好纸门外传来了侍女的请示声。
得到允许后，端着膳桌的两名侍女踱步而入，将小矮桌放稳之后便又如来时退去，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训练有素、安静有礼。
这似乎是五条家人们的共性。
又或者是主人的要求。
在五条悟动筷以后，加贺见清和才双手合十，小声说了句“我开动了”，拿起了筷子。
这大概、不，绝对是加贺见清和用过最美味的一餐。
毕竟是侍奉五条悟的标准。
沐浴洗漱过后，被温柔和善的侍女姐姐带去换了睡衣，加贺见清和还没来得及放松，就又陷入了不知所措的状态。
五条悟的房间很宽敞，所以足够摆下两床被褥。
“你不睡吗？”
白发蓝眼的孩子已经平躺下来，这回轮到还站着的加贺见清和俯视他了。
“……我怕吵到您。”
加贺见清和捏紧了寝衣的下摆。
为了保护五条悟，他们应该最大限度地待在一起，这当然包括了夜晚的睡眠时间。
这是五条家没有告诉她的，也是她没有想到的。
比加贺见清和稍早知道一些——也就是答应她留下来的时候，五条悟就已经想到了，不然也不会带她回来。
虽然他并没有和人同寝的习惯和经历，但是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
自己的室友看上去并不吵闹。
五条悟没想到会看到有拒绝之意的加贺见清和。
今日的她一直是柔顺乖巧的，仿佛会接受一切安排，生怕哪点让人不满意。
侧过身用手支起下巴，五条悟抬眼看着一身白衣的女孩。
“你会说梦话吗？”他的语气犹豫了，“还是会梦游？”
“还有，不要说敬语。”他补了一句。
与他同龄、不抱有任何恶意、甚至依赖于他，最重要的是让他感兴趣的人，五条悟不介意给她一点点“特权”。
但是这点“特权”不包括打扰他夜间的休息。“六眼”能让他的思维敏锐到极致，却也会让他很快疲劳，所以睡眠对五条悟来说相当宝贵。
如果加贺见清和确实会吵到他的话，那他需要考虑一下其他的可行性了。
“……我不知道。”女孩放轻了声音：“有时候做着梦就会突然醒来，也许是会说梦话的。”
“那就试一晚。”五条悟收回手，翻身背对她：“如果像你说的那样，那就让他们给你换个房间。”
“……好。”
加贺见清和没有再拒绝，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背对着五条悟，她用被子紧紧包裹住自己，祈祷着今天晚上不要再做梦了。
就算做梦了，也不要说什么梦话。
或许是她足够诚心，抑或是身体收到了她的诉求，加贺见清和在自然的清醒中睁开了眼睛。
小心翼翼的将布料摩擦的声音降到最低，加贺见清和坐起，看向自己右边仍然在熟睡中的五条悟。
比起白日里的一丝不苟，此时银白色的发丝凌乱地贴在他的额头，睡前的侧身也变成了仰躺。闭合起来的“六眼”不具备任何的攻击性，柔和下来的五官是属于小孩子特有的稚嫩。
透过纸门的光线并不明亮，根据最近形成的生物钟，加贺见清和估计应该才五点钟。
看样子她昨晚应该是很安静的，要不然旁边这位少爷应该无论如何都会把她叫醒。
除了两人的呼吸声，加贺见清和没有听到任何动静，这让她犯了难。
再躺下睡觉是不可能的，一个理由是睡不着，另一个理由是担心五条悟先醒过来。
总不能让他来叫醒她或者等她醒过来吧。
她也不能擅自离开，这一晚同室而眠让她意识到这份保护的任务要做到什么程度。更何况门外似乎也没有人，没有指引的话她也不好随意走动。
收回在五条悟身上的视线，加贺见清和还是重新躺了下来。
就这么坐着等他醒来的话会很累的。
“你不起床吗？”
骤然传来的声音让她浑身一僵。
将头转过去，加贺见清和对上了那双苍蓝色。
“我……吵醒你了？”
听着女孩怯怯的声音，五条悟想了想：“没有。”
本就处于将醒的朦胧期的五条悟自然地感觉到了自己被一道视线盯着，快速清醒起来的大脑意识到这视线应该是来自于自己的新室友后，他也就没有睁眼。
他想看看加贺见清和还会做些什么。
可她只是又躺了下来，顿时觉得无趣的五条悟选择睁开眼，开始这新的一天。
这些没必要告诉她，现在这样像一只受惊的小鸟的她让五条悟觉得很新鲜，但是如果继续“追责”的话会哭吧。
五条悟没见过有人在他面前哭，可要是那点好奇的代价是响个不停的哭声也怎么值得。
他可不会哄人。
加贺见清和悄悄松了口气：“我这就起来。”
随着五条悟拍了两下手，仿佛约定俗成的信号，门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加贺见清和惊奇地看着他。
难道这位天才少爷还会什么召唤术不成？
以后的加贺见清和想起初来乍到的自己是何等的天真，就忍不住想笑。
用过朝食之后两人就被带到了书房，理论课程将在这里由老师教习。
“你认得字吗？”
路上五条悟这么问她。
“福利院的义工姐姐教过我们。”她答。
五条悟点点头，又说：“你应该跟不上我的进度。”
“……我会找老师补习的。”
加贺见清和在昨天五条悟说要和她一起上课的时候就想过这个问题了：“阿姨们都夸过我很聪明，我可以追上……悟……”
她犹疑着吐出男孩的名字。
三个音的名字并不难念，但是在五条家却不是她这种身份的人可以直呼的。即使五条悟自己同意了，昨晚也叫过一次，她也还是需要一段时间来习惯。
五条悟倒是对自己的许诺适应良好，只因为加贺见清和话的内容有所反应：“那你得努力一点了。”
“不是聪明就可以追得上我的。”男孩似乎有点高兴：“所以我允许你落后一点。”
加贺见清和意识到。
五条悟他似乎有点……自恋。
不，应该说是一点点的骄傲。她怎么能用那么不敬的词汇。
也许所谓的天才就是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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