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咒灵就是咒灵，对于咒术师而言就像毒品之于缉毒犬，只要记住了那个味道，哪怕藏得再深都能找出来。
在体育器材仓库看到咒灵的瞬间，五条悟就确定了它是在天台上留下残秽的那只咒灵，除非它能用不知道是咒术还是什么的方法一直不显露身形和味道，五条悟总能捉住它的破绽。
“我‘看’到了。”
午休时间吃完饭，五条悟突然这么说道，就拉着加贺见清和打着要散步的借口就离开了教室，在走向学校的人工樱花树林的路上，他神神秘秘地问道：“清和你会怕蛇吗？”
“怎么会。”加贺见清和摇摇头。
咒灵长成什么样子都不奇怪，而且绝大多数都是可以给普通人留下心理阴影的程度，相比而言蛇、蜘蛛一类让人害怕的动物和昆虫都算好的了。
“不过，悟，你这样会不会太辛苦了？”
“六眼”可以完全捕捉到空气中最细微的咒力流的变化，五条悟也是凭此才能在隔了不算太近的距离下“看”到那个咒灵——虽然这种程度的话他还不至于要把墨镜摘下来，但是在学校期间要是一直保持着这种感知的状态，难免会给他造成一些负担。
怎么说学习院的占地面积也不算太小。
“没事，我清楚自己的状态。”五条悟看上去兴致颇高，“比起那个，你不如期待一下它的样子？”
“……？”
加贺见清和不知道他在打什么哑谜。
他这么说肯定不是因为那只咒灵的外表怎么样，那就是别的地方很特别？
“特别”的咒灵。
加贺见清和自动把“特别”和“棘手”划上了等号，默默绷紧了神经。
没有了花朵装饰的樱花树林看上去和其他的树种差别也没有多大，葱郁的树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掩盖住了来人的脚步声。
在春末的时节，这里并不是受欢迎的午休地点，只有三三两两路过的学生，给他们两个人的行动提供了不少方便。
“都是你的错！”
“对、对不起！都是我太没用了……”
“你每次都这么说！”
“但是……但是、我觉得，就是不太好……”
“说什么蠢话！啊啊，真是的，为什么我非要和你这种家伙……”
在树林无人的深处，传来了只有加贺见清和以及五条悟能够听到的声音。
‘两只？’加贺见清和无声地以眼神询问。
五条悟饶有兴趣地勾起嘴角，摇头表示否认。
“有、有人……来了……”那个唯唯诺诺的声音说道。
“那些人类又看不到——”
“中午好呀，”五条悟吹了个短促的口哨，“很遗憾，我们看得清清楚楚呢。”
加贺见清和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他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个技能？
被五条家的长辈看到估计要狠狠训斥一顿了。
“臭小鬼……”金色的竖瞳阴冷地盯着他们两个。
在他们面前的并非是加贺见清和一开始预计的两只咒灵。最细的部分大概也有两人粗的紫黑色尾巴盘绕在草地上，而在那布满鳞片的蛇尾的上端是颜色稍浅的过渡处——与之相连的，是两具类似于人的躯体。
泛着灰色的两个身体侧方各有两只臂膀，中间则是被肉瘤一样的东西连接在一起，鳞片更细密的脖子上又是和尾巴同色的蛇头。
人类中有因为受精卵早期分裂不完全而形成的连体婴，蛇类中也有双头蛇的存在，但是这还是加贺见清和第一次见到咒灵中出现这种情况。
怪不得五条悟这次一副如此热衷的样子。
她想起了来之前和五条悟说的“一期一会”。
如果这个一期一会指的是他们此行会遇到这种稀有咒灵的话，那她还真是乌鸦嘴。
“是、是他……他们两个！”
虽然理论上来说从那种爬行动物的脸上应该看不出任何表情，可加贺见清和还是觉得那慌张开口的蛇头上的情绪应该是“害怕”吧。
明明是一级咒灵来着？
“咒术师。”它的半身显然也认出了他们两个的身份，“两个小鬼而已，胆子还真大啊。”
“话是这么说，你也知道吧。”五条悟的手指指它，又指指自己，“我们的差距。”
自他们两个出现就一直“啪嗒”、“啪嗒”拍着地面的尾巴尖僵了一下。
浓稠的咒力在主人的有意识下释放出来，在这片空间中弥漫扩散，作为咒灵自然能感知到这份压抑。
——它们，不是对手。
“奈嘉……”
“不要多嘴，那雅。”被称为“奈嘉”的咒灵打断了它的话，“做你一直擅长做的事就好了。”
随着那庞大的身体舒展开来，五条悟也拿下了自己的墨镜。
蛇尾卷住它旁边大概要三人合抱的樱花树，轻松地连根拔起，朝他们这边扔了过来——
在距他们十五厘米左右的位置前，用作攻击的无辜植物被无形之物拦下，转瞬炸开。
“这棵树，应该挺贵的吧。”五条悟没什么歉疚感地说道，“如果他敢要赔偿……”
“那就让他去找咒灵要吧。”加贺见清和微微笑着，接下了他的话。
她对那个校长的印象也算不上好，这样的代价也许刚刚合适。
“我也是这么想的。”
少年站在原地，看着在尘沙与碎木屑的遮掩下，那只咒灵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消失了在了原地。
“哎呀，溜了呢。”他轻描淡写的叹了一句，“我还以为它胆子更大一点呢。”
“那就回去吧。”加贺见清和拍了拍身上的校服上并不存在的尘土，“总不能下午第一节课就翘课。”
“啧……不想见那个臭大叔。”五条悟垂眸看了眼她，“要不然……”
“我去找他就好。”加贺见清和的笑容里有点无奈。
不过这点小事，依着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真是帮大忙了。”
五条悟顺手拍了两下她的头，在她无言的眼神下收回了手。
“……”
“……啊，那个……”他的视线微微转了一点方向，“习惯了……”
“……没事。”加贺见清和握住了他的手，“我不介意的。”
她之前那么说其实也就是给自己一点安慰而已，倒也没有多么当真，没想到五条悟真的就一直记在了心上。他那些不自然的动作她当然有注意到，不过要是直接跟他说“摸我的头吧”感觉也很奇怪。
刚刚也只是因为他这次没收住手，她有点讶异才看着他久了一点，结果他这样不好意思的样子反而让她觉得情绪微妙了。
加贺见清和觉得五条悟跟她小心解释的模样有点可爱。
要是被他知道自己在心里偷笑的话肯定会被报复的。
所以就这样吧。
和学习院的校长之间一直都是他的单向联系，贸然去找他也怕扑了空，加贺见清和就在课间先去找了教导主任。
“校长他之前说有事要找我，但是没说具体的时间，麻烦您帮我问一下他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吗？”
“当然。”
他们的教导主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果然传闻没错。’
他再次确认了新来的转学生是委托了校长的“关系户”，为了自己的工作着想也不可能会拒绝她的请求。
“真是多谢您了。”
没让她等多久，在倒数第二节课之前，加贺见清和就被找到班级来的教导主任带去了校长办公室。
精明的成年人肯定能懂她的意思嘛。
五条悟百无聊赖地转着笔，看着小声讨论着加贺见清和被找过去干什么的同学们，觉得还好是让加贺见清和一个人去。
她平时都是一副乖乖女的好学生样子，要是换成他，大概就会有“潮田悟要被退学了”、“那家伙果然是不良吧”之类的传闻了吧。
“无聊的家伙们……”
“后天见。”
宫泽理穗一边收拾着书包，一边对着已经准备好离开的加贺见清和和五条悟道别。
“嗯，后天早上见。”加贺见清和笑着挥挥手，就被五条悟拉着胳膊朝着门的方向走去。
“是我的错觉吗……”宫泽理穗小声问走过来的长崎直子，“潮田同学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有点像第一天来的时候？”长崎直子含着棒棒糖，又扔给她一个没拆开包装的，“不过也没什么问题吧，喏，糖还是他给的呢。”
“潮田同学明明是男孩子，身上却总带着糖呢。”宫泽理穗掩着嘴笑了笑，“真是奇怪的人。”
这个“奇怪”绝对不是贬义就是了。
“嘛……青春期的男孩子再怎么奇怪也都正常啦。”
“直子你好老派诶。”青木美纪搭上了她肩膀，“虽然我给你的话投一票赞成。”
“明天的假期要做什么呢？”长崎直子歪头看着她，“要来我家玩吗？”
临着放学前，广播通知了明天要做一个全校范围内的安全检查，特此给全体师生放一天假，对于学习院来说确实不怎么常见。
“通知得太突然了，完全没有计划啊～”青木美纪大大叹了口气，然后表情一转：“姐姐在家吗？”
“……宫泽同学，要来我家玩吗？”
“诶？不、不介意的话……”
“不要无视我啊～”
加贺见清和站在班级门外的墙边，听着里面传来的欢笑声，稍微舒展了眉眼。
“走吧。”五条悟扬了扬眉梢。
“嗯。”
身材颀长的少年穿着笔挺合身的诘襟，制服包一晃一晃地搭在肩上，渐长的白日里的阳光给他镀了一层朦胧的金边。
这种景象大概会是她最后一次看到了。
“再愣神的话她们就要出来了。”
察觉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五条悟停下脚步，回身望向她。
“来了。”加贺见清和小跑着到了他的身边。
但是她们以后也能如此和睦、平安地度过每一天，那就好了。
如果有缘的话——
那就以后再一起上料理课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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