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为人身
追问之下，我才知司凤的面具在和烛龙打斗时碎成了两半。离泽宫的面具是以千年玄铁炼制而成，轻易不会破损，每个弟子一生只得一个。
此番面具损毁，按着离泽宫的规矩，司凤受这些鞭刑还是轻的，更严苛的是那十三戒酷刑。
若不是我陷入那关着烛龙的劳什子洞穴，司凤便也不必为了救我受这般苦楚了。
想到这里，我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掉，一颗一颗砸在司凤的手心里。
他叹了口气，温声哄劝着：“小银花，你哭什么？十三戒而已，我挨得住。”
少年眉眼温柔，云淡风轻，仿佛十三戒并不是什么骇人的去处。他向来是这样……
我心里酸涩极了，扁了扁嘴巴不想说话，只把头靠在他的大拇指上蹭了蹭。心里暗自下定决心，簪花大会在即，离回离泽宫还有一段时日，我一定要想办法把司凤的面具修补好！
翌日晨时，我难得天不亮就醒了，照例想翻翻身，攀上身边司凤的胳膊继续睡。只是……今天这副身子不知怎么了，比往日要沉重很多。
睡眼惺忪地，我艰难地将头搁到司凤的肩膀上，满意地蹭了蹭，正打算再补会儿眠。
突然咣当一声脆响，司凤猛地坐起身来。我悠悠半睁开眼睛，只见床头的烛台倾倒在了地上。他寝衣袖口染了一大片烛油，睁圆了那双好看的桃花眼，表情错愕地瞧着我。
我不知所以：“主人，我把你吵醒了么？”
他迟疑着回道：“小……银花？”
我脑袋瓜犹不清醒：“主人……天还未亮全，我们再睡一会儿。”说着将他的胳膊又往怀里捞了捞。
司凤别扭地转过脸去，只留了一个后脑勺，耳朵尖都冒着匪夷所思的红：“小银花，你这个小糊涂蛋，你且起身来瞧瞧自己如今成了什么样子。”
“能是什么样子？”我疑惑极了，抬起手揉了揉眼睛。
等等！手？我立刻鲤鱼打挺地站起来往自己身上瞧。
我！化形了！
登时跳下床去执起铜镜往里面瞧，只见镜中映出一张肤白胜雪、清丽绝俗的美人面，青丝如瀑随意披落在肩头，眉目清冷，而眸中犹带着五分懵懂和三分稚气，将这份清冷融化成一汪秋水，与额间一点朱红花钿相得益彰，透露出一股明媚和娇俏的气质。
我欣喜极了，对这副人身又充满了好奇。我扯扯嘴角，镜中人也扯扯嘴角。我做鬼脸，镜中人便也做鬼脸。顺便又将自己上下左右打量个遍，才发出了满意的喟叹。不错，像个人样！
我心满意足地撂下铜镜，蹭到司凤身边，兴致勃勃地问：“主人！小银花好看吗？”
只见他仍保持着僵坐在床边的姿势，蹙着眉微微低头，也不正眼瞧我，双手却攥紧了，脸颊也红晕晕的，默了半晌，才蹦出一句“好看”。
我恼他不瞧我便答，属实敷衍，正打算捧起他的脸。这时门外响起若玉的声音：“司凤，摘花任务抽签要开始了，各派弟子需去正堂集合。”
司凤应了，暂且先行打发走了若玉，默默整理好衣服，却在要踏出房门那一刻停住了脚。他转头看亦步亦趋尾巴一样跟在身后的我，脸上露出点为难来：“小银花，你要同我一起吗？”
我认真地点点头，当然要跟去了！可不是为了凑热闹。阿娘还在时曾告诉我，我们银花蛇若是有机缘能化为人形，那便会在心口处结出一片坚硬的鳞甲。我想，那护心麟定是用来修复面具的顶好的材料。
如今我已修成人身，护心麟有了，要炼化它，还需要有大妖的妖丹作引。这任务要摘的花，不正是为恶一方的大妖吗？
我坚定极了，心里想着，若是司凤不许我去，那我便要悄悄跟去，左右我如今是人身，行动也很方便。
可他只是轻叹了口气，默默扯出一套他自己的衣服来，道：“离泽宫没有女弟子，你要跟去，也得乔装才行。这衣服正好有些小了，给你。”
我欢欢喜喜地接过衣服，马上就要往身上套。司凤当即施术将我扔到了内室，放下了纱帐。
我懵懵懂懂地，不明白主人今日为何如此别扭。只当是我任性要跟去惹他生气了，乖乖换好衣服跟在他身后出门了。
司凤去参与摘花任务的抽签了。我百无聊赖地在正堂院中等他。却见一个梳着双环髻的红衣少女扯着一个着少阳服饰的弟子悄悄地蹭到正堂门口，偷偷摸摸地往里面瞧。
我也放轻脚步踱过去，从背后拍了拍那个弟子的肩：“瞧什么呢？”
不料这俩人发出一声惊呼，立刻惊动了堂上众人，一声断喝传来“谁？！”
好了，这下都被发现了！我吐吐舌头，灰溜溜地跟在这二人屁股后头走进了正堂。
司凤担忧地向我瞧过来，我冲他眨眨眼睛示意心里已有对策，接着低下了头，做出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
三人排排站，挨个自报家门。我这才知这二位是少阳掌门之女褚玲珑和六弟子钟敏言。诶？璇玑也是掌门之女，她怎么没出现呢？
“这位可是离泽宫的弟子？”一位长老模样的姑姑纳罕地看着我问道。
我定了定神，放粗了嗓子道：“回长老，晚辈正是离泽宫弟子，唤作萧隐画。”
堂上离泽宫副宫主轻摇折扇，面具下凉凉地向我甩来一记眼刀，缓缓道：“我如何不记得离泽宫有这么一号弟子？”
我更深地把头低下去，不紧不慢地回道：“回副宫主，弟子刚入离泽宫不久，拜在正堂宫主门下，深入简出，不常到副宫主跟前走动。”
宫主虽也有旁的徒弟，却只对司凤上心，怎会在意自己何时收了什么弟子。若是副宫主心存怀疑问到宫主那里去，怕是也只会得到一番不置可否的答复。
果然，副宫主啪得一声合上了折扇，冷哼一声不言语了。
身份这层倒是暂时蒙混了过去，只是摘花任务到场者皆得抽签，我倒是原本就打算要跟去的，随意写了签扔进了签箱里，随后乖乖地站在了司凤身边。
玲珑跟那钟敏言也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钟敏言写了他二人的签也投到了签箱里。
由浮玉岛东方岛主唱签，所幸我和司凤都被抽中了，我欢喜得很，偷偷捏了捏司凤的小指又迅速放开了。
唱到最后一签的时候，东方岛主迟疑了下，犹犹豫豫地念出了上面的名字：“褚璇玑”！
少阳众人皆露出惊异的表情，唯有那钟敏言极细微地笑了下，可不就是他动了手脚么？真是有意思极了。
抽签已毕，各人皆回去做准备。听司凤说，我掉进那烛龙穴的时候是璇玑帮忙把结界撕开了一个口子，他才能进去救我的。
司凤向来教我要知恩图报，于是拉了我径直走到玲珑和敏言跟前，问道：“不知璇玑姑娘今日为何没有出现，她曾出手帮我，如今我想向她道谢。”
玲珑顿时一副气鼓鼓的样子，说：“若不是你引璇玑去那秘境，她又怎么会犯戒被罚到明霞洞去，这下好了，璇玑若是没有办法哭出来，就要永远被关在那里了。”
明霞洞？听起来便不是一个什么好地方。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是因为我，璇玑才受此惩处的。
我明白了，所以钟敏言才将璇玑的名字写在签子上，是为了能让她暂时从明霞洞出来。却又有些奇怪，如果要哭才能离开那里的话，那哭就好了啊！心里奇着，嘴上便将这话问了出来。
敏言安抚了一下快要掉眼泪的玲珑，解释道：“璇玑她……生来与常人有些不同，哭对她来说……委实有点难度。不过若是能得蛊雕角，或许能解了璇玑的困厄。”说着朝走过的那位旭阳峰大弟子昊辰行过一礼，他也被抽中了这次摘花任务。
我总觉得这位旭阳峰的师兄有些让人隐约熟悉的古板气质，可我确认从未见过他。
我拍了拍脑袋，不想这个了。随即和司凤对视了一眼下了决定，于是对玲珑和敏言说：“璇玑于我……司凤有恩，我同司凤决定帮你们一起抓蛊雕，蛊雕角归你们，妖丹归我们。”说完我心虚地看了司凤一眼。
“成交！”玲珑应道，说完便匆匆忙忙扯着敏言要去寻璇玑了。
等到他们走远了，司凤才转过头来问我：“小银花，你要妖丹做什么？”
我匆忙搪塞道：“我……我刚刚化形，灵力微弱得很，我需要用这妖丹来修炼。”
他默了默，不再说话了。从袖中摸了摸，扔给了我一瓶上等的蓄灵丹。好像犹嫌不够似的，又摸了摸，摸出来一株百年的补血草和几张花花绿绿的符纸递到我怀里，这才跨步向前去。
我捧着这满怀的东西愣在原地，心里仍有些惴惴。这是我第一次跟司凤撒谎，紧张得很，应该不会给主人猜到我要用妖丹干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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