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惊梦
见到崔氏的花妹妹像个受过委屈的孩子,在崔氏耐心的引导下,她努力回忆着昨夜的噩梦,并且把来龙去脉一一讲了出来。
听完她的讲述,崔氏又惊又怕。惊得是她一个闺阁女流怎么做那种梦,怕得是梦中发生的一切简直惨无人道,令人发指!
花妹妹说完后,柴慧用狐疑的眼光看着她,问道:“你……当真是做了一个梦?别是秦统制跟你说过什么吧?”
“什么?我不明白。”花妹妹说道。
就算内心再强大,听过花妹妹的故事也不该是这种反应吧。崔氏觉得柴慧此问必定有因,于是问她:“郡主知道些什么,还是二姐的梦确实发生过?”
“我先问新娘一个问题。”柴慧看向花妹妹,“昨晚秦统制宴罢回房时,有没有带着一个这么大的盒子?”
花妹妹照着柴慧比量的大小想了一圈,摇头道:“所有拿回房的礼物都是我收拾的,没见那么大的。”
“如果他没拿回去,那就太邪门了。”
崔氏急道:“咱们女人向来是大门一关便什么都不知道的聋子、瞎子,男人的事不是不敢问便是问不出来。今日二姐遇着桩霉事,郡主您若知道些什么,权当可怜我们,就直说了吧。”
瓦砾场上发生的事并非什么秘密,柴慧详细地讲完一遍后,崔氏和花妹妹惊讶地发现,真实发生的事居然和昨夜的噩梦如出一辙!难怪柴慧直呼邪门。
原来花妹妹只是单纯地害怕噩梦的内容,听了故事之后,她整个人都魔怔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一定是哥哥害官人的,一定是!报应来了,报应来了!”
“报应在哪儿啊。”柴慧猛地一拍桌子,吓得花妹妹立刻噤声,“你只是梦到瓦砾场就觉得自己要遭报应?怕什么,当场目睹一切的我还在前头挡着呢!你傻不傻,哪有害人的宋江高枕无忧而看戏的你却提心吊胆的道理?”
花妹妹用低低的声音说:“你刚才不也说邪门么……我可是梦到人头了呀。”
“我只是安慰你,你听不出来吗?”柴慧一句话把花妹妹堵得哑口无言,“你我只是凡人,不要操一颗老天爷的心。你无法让自己不做梦,所以只能尽力不去在乎那个梦。”
崔氏也在花妹妹耳边说:“郡主虽然凶了点,可是说得很有道理。往后做不做这种梦咱们还不知道,就算做了,你也不能再像今天一样在乎它。要不然呐,你就真疯了。”
花妹妹又委屈又害怕地说:“道理我懂,只是做不到。”
崔氏一边心疼地拍着花妹妹的后背,一边跟柴慧发牢骚:“郡主你说,宋押司他怎么是那种人啊。从我结识官人那天起就不止一次听他夸赞过宋押司,以我对官人的了解,他崇敬的人必定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怎么见着真人却……”
“我不止一次地想过这个问题,然而始终没有答案。虽然天寿哥说‘女人不懂’之类的话时我总觉得刺耳,但是换个角度想想,也有一番道理。”
崔氏的目光黯淡下来,好像有点失望:“我以为郡主比男儿强,原来您也有自怨自艾的时候。”
“说它有理并非因为‘女人不如男人’这种原因。”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女人不是男人’。想过几次都想不通后,我开始觉得这可能是一个永远都无解的问题——我们无法理解众好汉和宋江之间的感情,就像不理解狗为什么要吃屎一样。”
崔氏和花妹妹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默不作声。
因为久久得不到回应,柴慧慢慢感觉到自己刚才的措辞对两个大家闺秀来说可能有点粗鲁。花妹妹仍然畏惧地蜷缩在崔氏的身旁,刚才那些不咸不淡的劝说根本没有消除她半分恐惧。由于某些事情,柴慧的内心对眼前这只可怜的羔羊实在是冷漠得很,可是罪孽来源于宋江和他的兄弟,如此蹊跷的事就算真是报应,也绝对不应该报应在花妹妹身上。
“我有个主意,能不能起作用还得试试看。”
崔氏欣喜道:“请郡主赐教。”
三个人围坐一团,柴慧把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三个人在屋里躲了一整天,直到明月当空时,崔氏才搀扶着路都不会走的花妹妹离开了柴慧的院子。
“官人他们今天怕是回不来了,你自己睡觉可以吗?”
花妹妹将被子往头上一蒙,决绝地说:“我不想下半生都活在恐惧里,你们说得对,我必须自己战胜它!回去吧嫂子,我可以的。”
话说得简单,崔氏怎么可能放心:“要不我在这陪着你,或者你到我那里去?过个一天两日,等秦明回来好吗?”
“这梦就是从嫁给他才开始的,他在有什么用!嫂子你回去吧,如果坚持不了,我会自己过去找你的。”
“那好吧。”崔氏一步三回头,迟疑着离开了。
房门关上以后,屋子里陷入死寂。被子里的花妹妹紧张地缩成一团,哪怕全身僵硬酸痛也不敢翻一翻身。三更时分,外面梆子声一响,她吓得抖如筛糠,半分睡意也无。躲在被子里也许能减少些恐惧,但却让她感受不到环境的变化。
龙凤烛的火光摇曳着变成淡绿色,高大的男人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床边,一把掀起了盖在花妹妹头顶的被子。他左手端着一颗女人的头颅,似乎想将它放到床上。
“听说你去攻打清风寨了,怎么连夜赶回来了?”
秦明没想到花妹妹会发问,他迟疑着开口道:“不愧是将门虎女,不仅不害怕,还有心情问我问题。”
刚才还害怕到浑身颤抖的女人从床上坐起来,她看了看秦明端着的人头,用遗憾的语气说:“是我看错人了,你根本不配被称作好汉。”
“夫人以为什么样的人算英雄好汉?像你哥哥一样,还是像宋江一样?”
“夫人?”打扮成花妹妹的柴慧疑惑地看向蜡烛,虽然颜色怪怪的,但还不至于看不清人,秦明怎么会把她当成花妹妹?
秦明突然把人头往前一送,怒道:“看到了吗,这才是我的原配夫人。是你哥哥和宋江造的孽,是他们害得我家破人亡!我要报复,我要让他们也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人头都快贴上柴慧的脸了,她还是一脸茫然:“你白天打仗是不是伤到眼睛了,或者昨晚你没入洞房?不对啊,就算不认得花妹妹,你也该认得我才对。”
难道果真如她所料,花妹妹遇到的诡异事件其实是秦明在捣鬼?他这么做是为什么,在不惊动花荣的情况下活活吓死花妹妹吗?瞧瞧秦明那五大三粗的模样,这手法未免有点儿戏了吧。
她还没弄明白秦明的意图时,万道光芒突然从人头里迸射而出,柴慧的脑袋仿佛在一瞬间变得空空如也,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
再次醒来时,她已经回到了尸横遍野的瓦砾场。与以往不同的是,她看到的不仅仅是死去的凡人,还有数不清的漂浮在半空的鬼魂。当初她置身瓦砾场上就想象过这种场面,如今亲眼看到了,她更觉得无比地愤怒和哀怨。
腰间传来阵阵刺痛,柴慧掀起袄来一看,天权送给她的银酒壶正闪闪发光,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灼热。盯着北斗七星的图案看了许久,她好像想起了什么。
恶鬼在逼近她,就像花妹妹之前描述的那样,个个作出无比恐怖的姿态来吓唬她。
“何方妖孽,竟敢擅闯凡人境界!”
恶鬼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呵斥吓得连连后退。站在中间的女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冷森森的杀气,她的眼神凶狠无比,似乎仇视一切看到的东西。
她不是昨天那个女人,绝对不是。面对眼前这个底细不明的对手,哪怕背后的人再三催促,它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不出来吗?等我破了梦境,你就和恶鬼们同归于尽吧。”
“天神也不过如此嘛。”
魅惑又慵懒的女声在背后响起,柴慧抬头一看,衣着艳丽的梦妖斜倚在云头,细长的双腿自然垂落,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看了眼她浓妆艳抹的脸,柴慧不禁感叹:上天赐给她一副完美的身躯,却附带了张不太容易被记住的脸。
“我记得你,梦妖。”柴慧轻蔑地说,“当初是我把你送进了缉捕司,你跟进来是为了报复?”
梦妖玩儿着手指说:“人家又没犯什么大错,在缉捕司蹲了两天就放出来了。况且擅闯北天门本就是我不对,星君职责在身,我怎么敢记恨。”
“那你因何到此?是天帝要斩草除根吧。”
“星君别误会,天帝早就忘了您这号人,不会派人来害您的。我们的目标始终只有天极殿的一百零八个魔君而已。”
天极殿实力超群,要独揽大权的天帝十分渴望得到这支力量。奈何天魁是个十足的野心家,一般的小名小利根本吸引不了他,要他投靠天帝,恐怕要付出四分之一个天的代价。
“天帝要分裂他们?”
梦妖惊喜地说:“不愧是北斗星官,揣测圣意的本事比我们强多了。不过此事大抵与您无关,打扰您清净是我们不对,我们这儿给您赔礼了。稍候片刻,我送您回去。”
“我不回去。”柴慧指着周围的恶鬼说,“有些事情,你得给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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