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纸魔(3)
宋江去江州要一步一步量,柴慧却是骑马坐船两不误,提前半个月到了江州。在梦妖的帮助下,她试图提前找出隐藏在普通人里的纸魔,或者其他天帝的走狗。
然而此举无异于大海捞针,原来的天极殿星君她遇上好几个,妖魔鬼怪却一个也没见着。
梦妖通过多方打听了解到,宋江到江州后简直是“蛟龙入海,猛虎归山”,每天在两院押牢节级戴宗的陪同下出入各大酒楼,听说还结识了揭阳镇上的恶霸、揭阳岭上的盐商以及浔阳江中的水贼。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他过得风生水起,而且有些飘飘然了。
“魔君就是魔君,降世临凡也做不得平头百姓。如果你们推倒天帝,记得请他带着天极殿的人一起离开天宫。都招了些什么人啊,不是打家劫舍就是贩卖私盐,好不容易有几个出息的当官当财主,最后也被天魁带上了歧路。”
“好端端的发什么牢骚。”
梦妖指着对面琵琶亭上大吃大喝的宋江等人说:“我看见他就生气,凭什么他吃肉喝酒,我就要陪你干坐着?”
柴慧一看自家桌面,只有孤零零的一壶清茶:“想点菜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江州没有什么熟识的人,梦妖便顺理成章地化作人形陪伴柴慧左右。点好的吃食摆满圆桌后,她边吃边对盯着对面的柴慧说:“江州风景如画,你四处走走看看不好吗?这几个粗汉有什么可看,既不能就酒又不能下饭。”
“纸魔的事儿悬着,我哪有心情观景?找不到他就只能盯着宋江,盯到纸魔出现,或者宋江老死为止。”
往后的日子里,宋江和兄弟们吃吃喝喝,柴慧和梦妖就在不远处窥视。他出手大方,又不计较些许得失,身边从不缺陪伴之人。多了时有五六个,少时也有一两个,真不知他们整天吃吃喝喝有什么意义。
终于有一天,宋江只身出现在浔阳楼上。梦妖照例在对面酒家点上一桌菜吃着,柴慧则站在窗边始终注视着对面。
“出事他会喊的,你何必总盯着。”
“是不是纸魔下手了?我看他心情不像之前那么好,身边也没半个人陪着,该不会已经兄弟反目了吧?”
梦妖一时被她唬住,放下碗筷走了过来:“哎呀,他好像喝了许多酒,你瞅瞅那一地酒坛子!情况不妙啊,我们看的这么紧都不成吗?要不过去问问吧。”
“等等!”柴慧拉住她,“你瞧,宋江找店家要了笔墨,似乎想在墙上留字。我们等他写完再过去看,也许能从上面发现蛛丝马迹。”
“直接问他不行吗?”
“我们是在跟踪他,你动动脑子!什么都可以直接问出来还要跟踪吗?”
梦妖撇撇嘴道:“不去就不去,又说我不动脑子干什么。我还不愿意走呢,饭才吃一半。”
她刚吃两口,就听宋江在窗口对着江面喊道:“我宋江碌碌三十余载,功未成名为就,只在江湖上留了个没用的虚名。而今被刺配江州,几时能奉养家中老父!今日在浔阳楼上作诗词二首,只能邀江风来赏,约日月来读。他年宋江若登庙堂,谋个封妻荫子、衣锦还乡,再来楼上看见今日所题诗词,也不枉受这许多苦难!”
听他对着江水一番独白,柴慧不禁有些可怜他。人都是复杂的,可恨的人未必就不可怜。以前他虽然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吏,但至少在报效朝廷,能整天和家人团聚。现在可好,孤零零一个对着浔阳江说话,换做谁心里也会难过。
“花荣说他在郓城杀了个泼烟花,你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吗?”
柴慧问到了梦妖恰好不了解的事,她只能把东拼西凑听来的故事讲来听:“我记得这事儿和晁盖有关,貌似是晁盖感激宋江帮过他什么忙,于是派人给送了封信还有许多钱。宋江的小妾恰好看到了信,就向宋江勒索晁盖给的金银,宋江拿不出来,一来二去两人就掐架,掐着掐着小妾就被宋江捅死了。”
“原来和晁天王还有关联。你说宋江那么喜欢结交江湖朋友,哪里想过自己会误栽到朋友手里?晁盖也是,存着一份好心去送谢礼,结果把恩人给搭了进去。真是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柴慧拍拍桌子提醒道,“宋江下楼了,我们过去看看。”
她俩走到街上时,正好碰见宋江东倒西歪地往回走。
“姐,我要不要跟着他?”
“跟着吧,他要是回家睡觉,你就再到浔阳楼找我。”
分工完毕,梦妖跟着宋江离去,柴慧则独自登上浔阳楼。在靠近浔阳江的一侧,窗户大开,旁边有面白色墙壁,层层叠叠地写了许多诗词。浏览片刻,柴慧看到“郓城宋江作”几个字,便去看他写的东西。
这一看不禁寒毛直竖,仿佛颈后已有刽子手举起了行刑的鬼头刀。
“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不幸刺文双颊,那堪配在江州。他年若得报冤仇,血染浔阳江口。”
“心在山东身在吴,飘蓬江海谩嗟吁。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宋江绝不是来喝酒的,他是来造反的呀!他这几行诗词写得太出格,柴慧读来都心惊肉跳,若是被好事者告到官府,他宋江恐怕再也见不到家乡的父亲了。无论哪朝哪代,和造反有关的罪名都在“十恶”之首,没有哪个皇帝会容许别人惦记自己至高无上的地位。一旦有了造反的嫌疑,他们宁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诗词已经在墙上,官府只会确认是不是宋江写得,而不会关心他是不是有造反的想法。
怎么办,看着他被法办,还是想办法救他一命?
“姐!”
“啊呀!”
梦妖回来后见柴慧丢魂儿似的站在墙边面壁,于是过去拍了她一下。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头上还渗出一层白毛汗:“我又不是鬼,你怕什么。啊啊呀呀的,吓我一跳。”
“不是我吓你,墙上写的什么看到了没?”
梦妖找着宋江的作品,从头一读,顿时明白了柴慧害怕的原因:“我只当你看不惯他才总怀疑他造反,现在看来他确实有这个想法啊。自比杀人魔王黄巢,他嫌命太长吗?”
“你记不记得他喊得那几句话?”
“我……没太注意,有点忘了。”
“我记得。他说他想念家中的亲人,他还想孝顺年迈的父亲,他期待为国效命,期待衣锦还乡。他对着浔阳江发下誓愿,渴望有朝一日满载荣耀归来,故地重游怀念现在经受的苦难。我能感受到他不甘屈居人下的心态,但是……但是这份野心给人一种还不到要扯旗造反的程度那种感觉。”
柴慧还试图从诗词里看出什么,梦妖却道:“一个醉汉喝大了吹牛皮而已,那有许多含义?你们天神不常见醉鬼,我在下界见得多了。常有妖魔喝多后扬言要推翻天宫统治,几千年过去了他还在山沟里喝酒不是?”
“你说得也有道理。但是有人酒后吹牛皮,也会有人酒后吐真言,难辩呐。”
“到底是真是假只有宋江本人知道喽?你打算怎么办?”
“造反就会有生灵涂炭,如果他能作为一个良人领着天极殿走正道,我为什么断他后路,给他造反的机会?”
梦妖不解地看看墙壁,再看看柴慧:“你打算给他指条明路?”
“从秦明等人的经验判断,我只要劝说官家赦免宋江,让他有机会返回家乡从头再来,他不可能投靠晁盖上山落草的。你想啊,前面好几次都有人撺掇他留在梁山,他宁可发配江州也不愿留下对不对?”
“那是,他不愿意落草这事我看得真切。”
“既然不知道他是不是真有反心,那我们就创造条件让他没必要生反心。你去要纸笔过来,我穷尽词句也要劝官家赦免宋江!”
梦妖称赞道:“这主意好。我只知道天魁生生世世都要造反,还以为他不易本性则难改命运,原来还有你这一招!”
柴慧和梦妖两个匆忙下楼,向店里要来纸笔给东京皇城里的天子写信。她们满脑子都是好主意顺利实现后的美好未来,完全忽略了还留在墙上的宋江反诗。
正好她俩在柜台前嘁嘁喳喳地研究信的内容时,门口走进来一位身材矮小、面黄肌瘦的中年男子。他是对岸无为军人,是个解职在家的赋闲通判,名叫黄文炳。江州知府蔡德章是蔡京之子,他渡过江来正为拜会此人,可惜人家忙于公宴无暇见他。黄文炳返回江边后看见这浔阳楼,想着自己没有事做,不如上楼观观景致。
一顿饭的功夫,柴慧把信写好封起来,郑重地托付给梦妖:“姐妹,你土遁也行,骑马也行,请务必把这要命的东西交给晋康郡王赵孝骞。这是公事,是大事,告诉他我急等天子答复。”
“你大哥他会见我吗?”
“见不到他见二哥也行,但事情必须由大哥经手办理。赵孝锡不是正经人,我不冒那个险。”
梦妖一一记下,转身要走时正撞在下楼的黄文炳身上。
“哎呦谁家的死丫头,急赶着投胎吗?”
柴慧忙拉开梦妖,上前赔礼道:“对不住,她年轻毛躁,我会好好管教,您多担待。”
黄文炳瞪了梦妖一眼,招呼店里人吩咐道:“酒保,我是通判黄文炳,今日出来替知府相公办差。楼上题字的墙壁甚好,知府要亲自过来观赏,你等不可随意粉刷。下回来若是少了一个字,你们就等着吃牢饭吧。”
酒保连连称是,陪笑着送他出门。
梦妖凑到柴慧耳边轻声说:“你看是不是盖不住了?”
“咱们又不是帮罪人消灭证据,为什么要盖住?你快去快回,我信里把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了,只要天子赦书一到,案发了宋江也死不了。”
“希望我能及时回来。”
“别担心,大宋朝杀个人没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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