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杨戬（2）
三仙女挠挠头，实在想不出杨戬意图何在：“帮我们救开阳，却又放走隐元……你到底是敌是友？”
杨戬看向她，眼神中有一丝茫然：“我都不知道你是谁，何谈敌友？”
三仙女恨得牙痒痒，但是这时候乖乖报上名号也太掉价了吧。
花荣见她下不了台，忙送出一个台阶：“这位是三仙女。”
杨戬微微点头：“哦。”
“哦？”三仙女更生气了，“姓杨的，你明明已经听从天帝差遣，为什么又跑来帮助他的敌人？如此首鼠两端，摇摆不定，到底有什么企图！”
杨戬仍是慢吞吞地说：“我想找回自己。”
“说点人能听懂的话好吗？”
“你们应该知道，神识包含一个人全部的记忆。当神识装满时，不常被回想的记忆会被挤掉，被挤掉的记忆会永远消失——这是第一种不可逆的遗忘；当有魂灵的人或神要入往生界时，阴司的孟婆会奉上一碗汤，喝下去后神识会被清空——这是第二种不可逆的遗忘……”
三仙女歪着脑袋跟花荣说：“他好像还要扯很久，你抱累了就坐下歇会儿。”
花荣应下：“我知道了。”
“……当有人触犯天规需要忘记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时，天帝会用只有他本人才会施展的高深法术取走那部分记忆——这是第三种不可逆的遗忘。”
“你是哪一种啊？”三仙女问。
“第三种。”
“既然不可逆，为什么你还试图把失去的记忆找回来呢？”
“不可逆指的是它已经不在你的脑海中，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回想起来。这不代表不能找回来。”
三仙女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感觉自己好像在被他牵着鼻子走：“虽然感觉你在胡说八道，但我好像没什么能反驳的。”
“你听说过五行结界吧？”
“当然。如果我没记错，那地方已经因内斗而化为乌有了吧？”
“地点化为乌有，但人还在。开阳、天英、天魁……北天神祇多半都是来自五行结界。特别是开阳，我们甚至可以说她是五行结界的女儿。”
三仙女又开始挠头：“听起来好难啊，能不能再说简单点？”
杨戬瞥了她一眼，怎么看都是瞧不上她：“简单点说，因为记忆要有载体，所以天帝在取走记忆时会带走些许残魂。五行结界被用来存放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久而久之，许多残魂吸收日精月华，渐成一体。又过了千百年，水族人在海中央的大礁石上捡到了一个女婴，她就是开阳。”
三仙女听了喃喃道：“难怪她灵躯一体，原来不是人生的。”
“三姐你怎么骂人啊？”
花荣这么一问挨了好大的白眼。
“骂到你心上人真是对不住啊。”她接着问杨戬，“难道你多年来苦心经营，发现想找回以前的自己压根儿指望不着天帝，所以另辟蹊径把主意打到了开阳头上？”
“虽然大家都说五行结界的人早已死绝，但我多年来遍访诸神还是找到不少记得前尘往事的人。那个世界在开阳战死的同时消失不见，开阳一定有办法把它重新打开。”
三仙女指着杨戬对花荣和小海说：“看到了吗，这是疯了。人啊，不能太执着于某件事，不然有一天发现自己努力半天这事儿却根本没可能办成时，他准得疯。”
“我没有疯。开阳是不是经常记忆混乱，偶尔还会自己否定自己？”
三仙女和小海都看向花荣。
“记忆混乱……也许吧。不过她倒是常常自己否定自己，今天想这样做，明天又觉得十分不妥，整天都活得很纠结，我们看了心疼，却没人敢说说她。”
“你们没想过为什么吗？”
“有病呗。”三仙女笑道，“我有问过李承睿，开阳较之以前不止是多了自我否定的毛病，还多疑、易怒，脑瓜越来越迟钝，整天闷闷不乐，没做错事却总是自责内疚，有时候还会给人一种她随时会寻短见的感觉。我认为这跟灵魂是怎么产生的没有关系，这是有病！她人很单纯，很简单。如果承受太多的恶意，被迫接触她不愿意接触的事情，接受她无法改变的事实，久而久之她就有病了！有伤痛在外表，也有伤痛在内心，别拿些乌七八糟的事儿缠她了好不好？”
杨戬很同情开阳，不过不妨碍他坚持自己的看法：“何必如此生气，如果你不问，我也不会跟你们说这么多。你若真的心疼她，好好保护她的安全就是，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干。好不容易找到这个办法，我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为什么一定要记起来呢？忘记就忘记吧，万一找回的记忆是痛苦的，你不会觉得后悔吗？”
“痛苦也是我的过去，是我的就得找回来。我一定忘记了重要的人，重要的事，我一定要想起来。”
三仙女拍着自己的胸膛说：“我就是那个重要的人啊，你对我下死手的事还不够有分量吗？你还想记起什么！听我一句劝别作了。当初你要是没钻牛角尖，天狐怎么会有机可乘？”
杨戬沉默地望着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转过身越走越远。
“杨戬，你明知天帝只有我和大姐姐两个女儿，难道就没有好奇过多出来的二仙女是谁吗？”
杨戬驻足，回头疑惑地看着她。
三仙女问：“你的妻子是谁？”
杨戬不知她用意何在，极不情愿地回答：“西海龙王的三公主，敖沁。”
“呸！别提她，我不吃腥。”
小海和花荣差点没笑出来，这两个人绝对是一起长大的没跑儿，说话都是前言不搭后语，毫无逻辑。
“你不是问我的妻子吗？”
“你的妻子另有其人，她也许还在某个地方等着你，等你接她去灌江口居住。有时间打听那些没用的消息不如做点正经事，比方说问问紫微大帝为什么憎恨你，问问你师父为什么不许你回去……”
杨戬一脸茫然地点点头，接着又往远处走去。
三仙女在他身后大喊：“不要再往里送妖魔鬼怪啦，帮天帝干脏事儿又不讨好——听见了吗，别往里送啦，他们真的好烦啊——”
杨戬没有回应她，最终消失在沙漠尽头。渐渐地，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化，三仙女等人仍在柴慧的营帐中，根本没离开过半步。
花荣小心翼翼地把柴慧放回去，又给她掖好被子。三仙女把他的细心周到看在眼里，不停地在旁边微笑着点头。
“不错不错，这样的年轻人才配娶媳妇儿。”
花荣听了脸红不已：“三姐就别笑话我了。慧娘是千金之躯，我是山中贼寇，恐怕今生今世都有缘无分。”
“虚伪，我不信你不想娶她。”
“想法和现实是两回事。”
“这话我同意。”三仙女说罢，总算鼓起勇气查看了柴慧的伤势，“哎呀呀，好可怜哦。二十多岁的青春年华，脸烧伤了腿也断了，她醒过来后会不会自杀啊？”
小海听了气得直拍大腿，她真的是太缺心眼儿了！
“自杀？不……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她是要强的人，往后上街就有人盯着她的脸看，走路还要一瘸一拐，多难受啊。”
“那怎么办，咱们得先想想办法……”
“你娶她嘛。”
花荣吓得连连摆手：“不可不可，这话三姐千万不要在慧娘面前提，不然她定以为是我的意思，那就了不得了。”
“我说什么了，居然把你吓成这样。”
“你来得晚，有些事还不知道。”花荣本不愿提过去的糟心事儿，可如果不说，他又怕日后三仙女在柴慧面前口无遮拦，“事情是这样的，在认识慧娘的时候，我家中已经有一房妻子了。可我真的不想错过她，于是鬼迷心窍，对她隐瞒了这个事实。她得知真相后怒不可遏，认为我居心不良，要纳她为妾。我们从那时便反目了。再后来她与宋大哥不和，我们的矛盾也越发……越发难以调和。”
“小兄弟你挺贪啊，年纪不大多吃多占玩儿的挺溜呢。”
“三姐没有特别喜欢过一个人吧？当你特别喜欢一个人时就不想轻易失去她，满脑子都是怎么把她留住，根本不愿意想别的。”
“这样的喜欢或爱……有点自私哦，你都没有想过自己的做法会不会伤害对方。我有特别喜欢的人，但是在发现他早就心有所属时，我跑得可快了！”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大错已然铸成，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三仙女想起被困在梁山的崔氏，于是问花荣：“你妻子不是已经去世了吗？”
“三姐怎么知道？”
“魂魄还在梁山，我见过。”她凑到花荣耳边悄悄说，“纳妾没门儿，续弦总是可以的吧。你自己不好意思就托旁人说说，实在没人，托我也行啊。”
花荣十分为难：“我不想把她对我最后一点好感都磨掉，还是算了。”
“笨蛋，没出息，打光棍儿去吧你。”
三仙女气呼呼地离开营帐，留下花荣静静地守在柴慧床边。
花荣心里明白，他和柴慧之间的隔阂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清的。尽管崔氏已经去世，柴氏也已经没落，但破镜岂有重圆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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