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杨戬（3）
破镜重圆这种事向来是看双方是否愿意，岂有绝对不能之理？只是三仙女与李承睿、陶缙云等不同，她认为感情与姻缘是别人自家的事，你可以看热闹，但不能去干预。
开阳与天英的传说在天宫过于脍炙人口，以至于人人都对这段姻缘有自己的设想。起初诸神多为开阳不忿，觉得天英实在冷漠，辜负佳人一片真情；时间一长，他们又恨起了开阳，为什么执着于凉薄之人不肯放手，难道离开天英不能过日子吗？
玄武湖畔，陶缙云第一次把开阳的故事讲给三仙女听时，她便觉得可笑。堂堂男子汉，居然也有些市井妇人般无聊的想法，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她更没想到的是，那家伙居然会因为“看不惯”而跑进渡劫世界，妄想破了二神之间的姻缘！
他怎么这么搞笑？
且不说天英的好坏皆出自诸神的臆测，就算他真的十恶不赦，开阳若是偏要爱他，凭陌生人的三言两语便会不爱了？
三仙女从营帐中出来，本来还怨天英没出息，但因为不好多说什么，气着气着埋怨的对象就变成了陶缙云。
小海看她嘴撅得老高，准知道这家伙又在心里骂人。可他正要跟上去，三仙女却拒绝了。
“你在这守着开阳，要害她的人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有点事没搞清楚，去城里一趟。”
小海一侧身挡住去路，哪肯再让她自己行动。
“你干什么啊，我是你的巡官长，不是你的犯人。”
小海无奈地笑了。
鬼知道昆仑山那边是不是病急乱投医，找这个家伙统领缉捕司还不如找哮天犬，狗最起码听话啊。
“我生气了你还笑，再不让开我咬人了哈。”
小海仍是一动不动。
三仙女恨啊，这小混蛋背后的大哥是陶缙云，她打不过！
僵持了半天，三仙女咬牙切齿地说：“高廉的法术很厉害，一定有高人传授。我去城里就是想把他背后的始作俑者揪出来，只是一直没有找到。”
小海想了想，竟突然拉起她的手往中军大帐走。
“高廉的夫人不是被花荣活捉了吗？她是个强势的女人，又是高廉最亲近之人，你想知道的问题肯定能从她口中找到答案。”
三仙女正要说自己已经寻到些蛛丝马迹，忽见头顶两道金光如流星般划过，好像是杨戬在追什么人。
“小海，刚才看到杨戬在追谁了吗？”
小海闭着眼睛轻嗅几下，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儿。
“闻到香味了是吗？再试一试，我还闻到了别的味道。”
小海又提鼻子一闻，果然闻到香味覆盖下的一点腥气。
“各路人马粉墨登场，天帝可真看重天极殿啊。”
三仙女说罢左手凌空一握，手中立刻多了把金柄玉鞘的宝剑，吞口处的睚眦图案凶恶无比，令人望而生畏。
小海惶恐地紧紧拉着她的手，生怕一不注意让她冲了出去。
“难道杨戬正在追的是……”
“民间传说中他明媒正娶的亲老婆，西海三公主。”
果然是她，当年天狐正是利用了她对杨戬的爱意，对二人使用惑心之术，令杨戬迷失自我，冲动地去劫桃山押狱。
三仙女知道劫押狱的罪过不小，于是挡在杨戬面前阻止他劈山。
杨戬毕竟道行高深，当时尚有一丝理智。但站在他身后的西海三公主说了一句“杀死她”后，杨戬彻底疯魔，残忍地杀害了自己一同长大的三仙女，还将她的肉身、魂魄一并毁坏。
作为受害的一方，三仙女不怎么恨杨戬，却无法大度到不去恨那个腥气的女人。
“三姐，你可以去抓她，但千万不能杀伤人命啊！”
“刀剑无眼，那可说不准。”
她到底还是挣脱了小海，也化作金光追赶上去。
小海心中纵有万般无奈也无处可诉，他的上司官讲理时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不讲理时天也能捅个窟窿。
“竹海兄弟，一个人在这想什么呢？”
小海没注意到花荣几时来的，只见他满面春风，与连日来的颓废模样判若两人。
花荣刚才是兴奋过头，忘了小海不会说话。此时回过神来，自嘲地拍了拍额头。
“实在对不住，我糊涂了。慧娘方才有醒转的迹象，我得去找人来看看。这里就麻烦兄弟了。”
既然柴慧醒了，他怎么不陪在旁边？找大夫的事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做啊，真是让人想不通。
小海掀开门帘往里瞥了一眼，果然看见一群女孩子围着柴慧的床榻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时不时还发出几声赞叹。
到底是留在这里保护柴慧，还是跟上去保护三仙女？如果跟上去，柴慧这边一旦有妖魔邪祟作怪则无人可以对抗；可如果不跟上去，万一三仙女有什么闪失，他回去无法交代。
在小海陷入两难的时候，杨戬和三仙女已经追上西海三公主。两人一前一后拦住去路，让这位衣袂飘飘的海中仙女无路可逃。
杨戬最先开口问道：“敖沁，咱们也有许多年不曾见面，你难道不认得为夫了吗？”
西海三公主敖沁满脸惊恐之色，尤其是看到三仙女后更是慌张无措。桃山脚下，她亲眼看见三仙女化为齑粉，如今怎么好端端地站在这儿，还与杨戬一起堵她？
杨戬见她不回答，又问了一句：“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敖沁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老早就是在被他兄妹两个算计。她的耳朵根本没听见杨戬的问话，只想着如何逃脱，想着是否还能逃脱。
三仙女才不想跟她费口舌，趁着杨戬问话的功夫，她拇指一挑，宝剑轻弹而出。本想轻轻掣出剑来，可那样短暂又微小的摩擦声也被神经高度紧张的敖沁捕捉到了。
她迅速转身面对三仙女，想开口求饶又张不开嘴。眼泪在她眼中打转，谁也不会想到，如此柔弱怯懦的女子，当年竟会因为爱情与天狐结盟，把自己变得那么阴鸷狠毒。
杨戬也注意到三仙女想要拔剑，他还有事要问敖沁，这件事对他很重要，对开阳和三仙女也很重要。
“休要动手！我有话问她。”
“等我把她擒住，你想问多久都可以。”
“她已经死了，你看不出眼前人是魂魄虚体吗？你是缉捕司巡官，不是阴司鬼差，把兵器放下！”
三仙女确实不知敖沁已死，她定下心来仔细观瞧，站在面前的果然只是敖沁的魂魄。
她不仅死了，而且已经死了许多时日。头顶的司命精魂已黯淡无光，几乎牵扯不住环绕周围的魂魄。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年敖沁就得魂飞魄散，彻底从世上消失。
“真晦气。”三仙女骂了一句，手还死死攥着剑柄，不肯把剑送回鞘中。
敖沁如蒙大赦，向杨戬投去感激的目光，杨戬不动声色地看向别处，没有回应她。
“杨戬，你要问什么快点问！等我反悔，你再想问可就不能了！”
杨戬追赶她许久，心里自然是比三仙女还要迫切。
“敖沁，我知道你是为救助凡间苍生而死，就算到泰山也不会受到额外的惩罚。天帝的复辟之路不会长久，帮助他就是在断自己的后路。”
“我没有帮助天帝，我没有！”
“没有吗？为什么我在厄鬼的残魂里感受到你的水之力？”
敖沁争辩道：“我确曾帮助厄鬼修行，但是自从得知他们要替天帝害人便断了往来，我已许久不见厄鬼和隐元了。”
“我凭什么信你？”三仙女问道。
“就凭我是龙族，凭我的水之力！武曲星君与天贵星君皆出身水族，如果我辅助厄鬼施法，二人绝无半分活路。如今他们没被厄鬼害死，恰好能证明我没有参与！”
三仙女不懂其中法门，她见杨戬没有异议，也就信了敖沁的说法。
杨戬接着说：“龙族既然与水族同根同源，你一定有办法助武曲星君还阳。她对我很重要，只要你肯帮忙，我会竭尽所能保全你的魂魄。”
说到武曲星君时，杨戬用的是“还阳”的说法，三仙女感到很奇怪。难道她只离开片刻功夫，开阳就芳魂离体，撒手人寰了？
“杨戬……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开阳又没死……”
“我不能在这里久留，所以想试着把她的元神请出来谈谈。试了几次没成功，掐指一算才知她有一魂一魄已归入阴司。你我擅入泰山必定会惊动天帝，到时不知会惹出什么麻烦。正好我在厄鬼身上发现了敖沁的踪迹，于是设阵法将她魂魄拘来，请她救开阳一命。”
用如此强硬的语气说出商量的话来，一点诚意也没有。
敖沁被他兄妹两个堵在此处，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我可以救助武曲星君，到但是除了保全魂魄之外，我还有一个条件。”
“说来听听。”
“将来把厄鬼的魂魄一并带到泰山，不要让他像我一样在渡劫世界游荡。很多被送进来的神魔妖鬼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只因天帝一个邪念，无辜受累，卷入这场与己无关的斗争之中。如果可以选择，他们也希望与世无争地躲起来修炼，才不会傻到出来做你们大神较量的牺牲品。”
说是祈求，倒更像是抱怨。
李承睿说，隐元就是一个想在北斗宫躲清闲的主儿，她恨北斗星官们惹怒天帝，打破她宁静的生活，所以几近癫狂地要置开阳于死地。
梦妖也是，她简单地把天宫和仙女楼的斗争看成大神的游戏，对开阳、李承睿充满了怨恨嫉妒，满脑子都是长生不老和青春永驻。
生来就享受自由平等的人不会知道剥削和压迫的滋味。
生来就被律法保护的人想象不到“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的恐怖。
隐元想与世无争地活着，却忘记了只有诸神皆为天地之主，才能获得选择过什么生活的权利。
梦妖想靠天帝出人头地，却忘记了一家天下的人间除了天子朝臣、达官显贵外，更多的是命如草芥、朝不保夕的平民。
三仙女很想把这些都说给敖沁听，可又觉得没什么必要。
她最终还是把剑收起来，默许杨戬答应敖沁的条件。
“我带你们去见开阳，记得别太张扬，那里净是些凡人。”
三仙女目不转睛地盯着敖沁，杨戬以为她仍存杀心，谁知她却叹了口气，像自言自语似的感慨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难道是为了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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