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惊变
旭日东升，霞光万道。
清秀侍女端着考究的铜盆，轻声唤了两声，新房内并无回应。侍女候了半响，眼瞅日头渐高怕误了敬茶吉时，轻轻扣响房门。
房内毫无动静。
侍女屏气凝神小心翼翼推开雕花木门。
霎时，刺耳的尖叫声划破了张家别院。
半炷香后，贴满大红喜字新房内气氛十分紧张，张文礼沉着脸堵住房门，一帮打着关心旗号的江湖人士围院子里踮脚抻头，恨不得爹妈多生几个脑袋，大嗓门嚷嚷得满院子嘈杂如菜场。
张文礼脑袋嗡嗡的越发烦躁，大哥找的什么亲家，江湖莽夫不识礼数，最基本的避嫌都不懂，张家的脸都丢尽了。
偏偏他还不能赶。
罗轻扬向来喜欢做表面功夫，名声看得比天高，若他擅作主张赶走这帮“英雄好汉”，岂非当众打罗大掌门的脸。
张文礼投鼠忌器，沉着脸堵门。
新房内张文清如坐针毡，他背着双手不停踱步，恨不得在地上犁出几亩田来，保养得宜的脸上豆大汗珠从发际线渗出，顺着脸颊不住往脖颈里钻，目光盯着喜床上的二人，神色异常紧张。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张文清脸色由白转紫，继而铁青，整个人面如死灰，再无昨日嫁女的喜意。
雕花拔步床，寓意吉祥的百子千孙图栩栩如生。
罗轻扬紧闭双目双腿盘膝，两手抵住莫清风，气血沸沸劲力翻滚，澎湃的内劲不要钱地输到莫清风体内，后者光着膀子衣裳尽除，整个人恍若烤熟的青虾，皮肤滚烫肌肉痉挛，豆大的汗珠簌簌而下，神色十分痛苦。
青灰色云雾缭绕，劲力炸裂的噼啪声不绝于耳。
嘭！
轰隆一声巨响，新房内传来痛苦的嘶吼声，叫声瘆人仿若剥皮抽骨，房内其他人脊背发凉，冷汗涔涔。
哐当！莫清风一头撞在床沿上，脑门鲜血直流。
罗轻扬头一撇，一大口鲜血喷出，原本乌黑发丝根部骤然泛白，整个人老了十岁不止。
张文清箭步上前，焦急问道：“罗掌门，小婿情况如何？”
罗轻扬狠厉的目光射向张文清，烈日当空，张文清浑身发凉，惊骇如潮水席卷全身，入目所及尸山血海，仿若身处黄泉烈狱。
张文清脑袋浑，眼中流露出惊惧之色，他刚想后退，却发现双脚像焊在地上一样，嘴唇抖了又抖，只能发出嘶哑的叫声。
张文清脸色骤变，罗轻扬锁了他的内劲。现在的他手无缚鸡之力，小孩子持刀都能杀了他。
罗轻扬发髻崩断，一头黑发披散，神色癫狂，仿若九幽恶鬼。
排山倒海劲力乱流卷起狂风万丈，新房内红木家具、玉石屏风、龙凤喜烛吹得猎猎作响，骤然腾空。
哐当！
尖利的烛台迎面射来，巴掌长的烛尖没入墙壁，云纹雕花图案的墙面上顿时涌现出无数裂纹。
破门而入的张文礼惊出一身冷汗。若他动作慢半拍，他大哥便命丧当场。
张文礼展开双臂挡住疯癫的罗轻扬，厉声呵道：“罗掌门你想干什么！”
罗轻扬纵身跃出，宛如一道白线虚影，眨眼间扑向张文礼所在方向，速度极快，后者没反应过来便被他掐住脖子提了起来。
“罗，罗……轻扬！”
张文礼两眼发白，大脑一片空白，三魂七魄骤飞，两腿不停踢腾，双手拍打罗轻扬掐住他脖子的手，可惜力道微渺仿若挠痒，对后者毫无影响。
罗轻扬双眸通红，手越收越紧，张文礼弥留之际，外间的江湖人士呼啸的冲了进来。
“罗掌门，住手！快快住手！”
一帮好汉被罗轻扬疯狂气势所怔，围成一圈，却无一人敢上前制止。眼瞅张文礼要被罗轻扬掐死，点苍派岳衡飞、青城袁仪终于赶到新房。
袁仪抢先一步踏入房间，眼神一凛，青城六指第三式仙人指路袭向罗轻扬手腕的大陵穴，隔空打穴乃青城派的当家绝技，袁仪更是其中翘楚，纵横江湖，鲜少失手。
唯独这次，袁仪打出指力，刺耳的划破声响，打穿钢板尤有余力的指劲尚未近身，便被罗轻扬澎湃的护体劲力弹了回来。
袁仪神色骤变，罗轻扬进阶了。
通脉巅峰境！
岳衡飞的飞刀晚了一步。
淦！
薄如蝉翼的飞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罗轻扬背部，后者眼中迸发危险的精芒，身形一侧，排山倒海的劲力袭来，瞬间击飞岳衡飞。
岳衡飞脸色骤变，就地一滚，身后屏风炸裂，急速移动的木屑射向张文清，划痕深可见骨，鲜红的血液从伤口汩汩涌出。
“住手！”
悟痴掌威赫赫，迎头一掌，煌煌如黄河之水天上来。
致命威胁下，罗轻扬松开张文礼，后者死狗一样瘫软在地，两只鼻孔哼哧哼哧喘粗气，再无半分趾高气昂的世家气焰。
“罗掌门，何事无故伤人。”悟痴挡住罗轻扬。
罗轻扬双目赤红，仰天长啸，眸中痛苦、悲愤、绝望各种极端情绪轮番变幻，穷途末路仿佛站在万丈悬崖之上。
“无故伤人，谁无故，张家无辜！”
袁仪环顾四周，新房内一片狼藉，莫清风不省人事倒床上，额头鲜血直流，新娘却不见踪影。
她望向岳衡飞，后者小幅度摇头，昨日宴散他走的最早，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让罗轻扬癫狂如斯对亲家痛下杀手。
众人目光移向凄凄惨惨的张文清。
悟痴一指点在张文清胸口，后者连连咳嗽，喷出一大口淤血，脸色惨白如纸，讪讪道：“我不清楚。”
罗轻扬冷笑，神色狰狞，整个人摇摇欲坠，凄厉吼道：“你不清楚，这里是张氏别院，满院皆是张家人，你说你不清楚！”
张文清躲悟痴身后，手死死抓住他的僧衣，急忙解释道：“我真不清楚，今日清晨侍女推门而入时，贤婿已经这样了。”
悟痴拧眉，他最晚到，对所有事情一无所知，外加龙门恩怨，实在不想管清湖和张家的事。
“到底怎么了？”
“我！徒！弟！废！了！”
罗轻扬怒目圆睁，两行血泪顺着眼角簌簌而下，望向莫清风的目光痛不欲生，对张文清恨之入骨，恨不得一刀刀活剐了他。
罗轻扬感觉心脏被人硬生生挖去一大块，那种锐疼无异于寒冬腊月零下几十度的寒风凛冽，风雪裹挟着冰渣暴击心脏。
袁仪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莫清风昨日春风得意马蹄疾，功名利禄绝世美人好处揽尽，少年恣意，一夜过去喜烛甫灭，怎么就废了。
张文清也吓得够呛，接到通知后，他马不停蹄赶到新房，莫清风昏迷不醒，浑身滚烫气血翻涌，劲力不住狂泄。他试图用内劲帮他稳住气血，不仅没用，反倒震伤了自己。
新娘张嫣不见踪影。
之后罗轻扬赶到接替了他，随后后者失去理智，差点杀了他与文礼。
悟痴作为现场唯一能与罗轻扬分庭抗礼之人，即便他再不愿意管清湖破事，依旧得强忍恶心站出来。
“罗掌门，有事说事，你不分青红皂白随便杀人，不仅于事无补，还会落得孤立无援满世皆敌的下场。”
罗轻扬凄厉大笑，“清湖剑派满门荣辱系于清风一身，如今清风废了，满世皆敌如何，孤立无援又如何，你们以为我罗某人还会在乎这些虚名！今日张家如果不给我个交代，我看谁能站着走出别院大门！”
罗轻扬话音刚落，突然涌进一群清湖弟子将小院围得水泄不通，长剑泛着冷光，对准在场的所有人。
众人眼见莫清风状若游丝，出气多进气少，即便心中不满，也不想刺激罗轻扬，真做出屠杀同道之举。
袁仪是女子，岳衡飞上前掀开床帘，黄梨木雕花拔步床上莫清风容颜枯槁面白如纸，一身气血枯竭，周遭劲力外泄，状态十分糟糕。
岳衡飞搭上他的手腕，体内空空如也，气血比初入武门练桩的娃娃还稀薄，一身内劲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前几日莫清风还是压得年轻一代抬不起头来的龙门魁首，一剑横空，绝世风华。
新婚之夜，功力尽散沦为废人。
岳衡飞一度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袁仪上前又查了一遍，僵硬地摇了摇头。
悟痴刚想用内劲在莫清风体内走一遭，普一发力，后者七窍流血，四肢大幅抽搐，大口大口的血沫从口中涌出，眼瞅着最后一丝气息断绝，被罗轻扬掀开。
悟痴脸上露出惊惧之色。
他望着床上的莫清风，僧袍下的手不住颤抖，心神俱震，神色从未有过的失态。
袁仪忍不住问道：“悟痴大师，到底怎么回事？莫少侠好端端的怎么就经脉尽断功力全散了呢。”
悟痴踉跄两步，长叹一声。
“黄粱一梦因果起，尽是世间不归人。”
现场惊呼声顿起，众人脸色骤变，张文清更是不堪，双腿颤颤哐当一下跌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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