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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厌起


明迟与树子两人刚收拾完,正坐着休息。

        一抹人影倒映在桌子上,两人皆回头顾望,只见那黑影之人绕过随意在明迟对面坐下,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眼中无任何情绪,一身黑衣很是神秘。

        明迟玩转着瓷杯,盯着他的眼睛中有一丝探究,“请问是喝茶?还是?”

        “两百两,取个人的命。”来人开门见山。

        明迟表情严肃了起来,来活了,一本正经问:“你要取何人性命?我们一般不乱杀无辜的。”

        “刚刚那个喝茶的瞎子。”那黑影人意味深长看向明迟手中的白瓷杯。

        明迟顿了顿,眸子浮现笑意,“好,接了。”

        树子则是看向他,一脸不可置信,不是说好不乱杀无辜之人吗?现在这么快就爽应了,且对方还是个瞎子。

        果然明迟的嘴,骗人的鬼。

        黑影人见其答应地很快愣了一瞬,后看着明迟的脸道:“两百两是定金,若成功了在下还有重金奉上。”然后从身上掏出两百两银票摆在桌上。

        明迟利落拿走银票,潇洒出声:“等好消息吧。”

        黑衣人点了点头,起身就走,闷闷的声音从遮蒙的围布里面传出,让人听了有几分悚怕,“那就静候佳音了。”

        树子见人走了,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你为什么接?”

        “赚钱啊。”明迟扬了扬手中的银票。

        树子噤声了,有钱不就行了。“那那个瞎子是男的女的?”

        “女的。”还很漂亮。

        树子眨了眨眼,竖起大拇指,啧啧作声:“你这都接,够野。”又问:“我们什么时候去?”

        明迟沉默了会出声:“明天晚上,我独自去。”

        为什么明天晚上去还一个人去。

        “明天晚上?你不会是想去偷看那个瞎子洗澡吧?”树子大胆发言。

        明迟看傻子看他,郁闷气沉,“我的名声不好,有你一半责任,不对,是你有一半力才对。”

        “那到也是,我一流氓天天跟你待在一起,你不就是地痞了嘛。”地痞流氓这很搭。

        明迟指着自己,轻松说:“好人。”

        指着树子,说:“坏人。”

        绝搭。

        树子一脸嫌弃,听到了今天最好笑的笑话,呵呵笑道:“就你,好人?好人明天晚上去杀一个女瞎子。”

        明迟就心论事,“……我去为民除害。”

        “我总感觉不对劲啊,那瞎子偷看你洗澡了你这么恨她,不是她瞎了,也看不了你洗澡。”树子挠着头皮,想不通这人怎么跟个瞎子过不去。

        明迟气极,指着他半天不知道说什么,长呼一口气威胁道:“我警告你以后最好别洗澡!”说着便甩起高傲身姿走人。

        树子惊呆了,这人瞎子不放过,连他也不放过,“不是,你偷看别人就算了,我一男的,我有的你都有,看我就没意思了。”树子跟上他边走边说。

        不过前面走地快极的人,今天被气饱了,脾气都快磨平了。他摆上温和的神色看向树子,先缓声轻语:“别洗,要不然我会让你会死在浴!桶!里!”越到后面越咬牙切齿气急败坏,像似要把那几个字咬碎才罢休。

        又加上句厌弃的话:“回你家去!”

        “好勒!”这就滚,果然每日与明迟斗斗嘴心情就好了很多。

        天色尚早,明迟逛了会集市便回了破竹屋。路过不知谁家的田地顺手就带走了两个甜瓜。

        明奶奶正扫着院子,背后一道影子,转身才知自家孙子今日提早回来了。

        明迟把甜瓜放在明奶奶手中,随后顺其而然夺走了其手上的扫帚,不作声响地扫了起来。

        初夏虽不似秋天萧条,但夏风一吹,翠树还是会给地面染色,铺成色锦。

        老太婆得了吃的,欢喜地拿去洗。

        明迟沉邃的眸子无比认真打扫着院子,精刻的脸一动一浮如树上招摇的绿叶,潇洒自如。

        半俗村,村头扁头山的丛林里响起阵阵古韵。

        若仔细听,莺鸟也伴着乐。

        厌司似给这院取名为厌生院,意为重生吧。

        院门上雕了些许兰花,旁边挂了个小木牌,木牌刻有‘厌生院’三字,清风微来或重来亦让其躁动,‘啪啪’作响。

        或许明日门上会有呤叮出声的风铃。

        院中的花草又多了些,安了木桩凳,厌司似正坐着垂首生情,十指纤纤,轻拢慢捻,心中情,指下意,曲上书。

        眼浮绪,泪中血。

        一曲罢,听懂之人唯有身边二人,厌司似苦笑,她已经把恨埋于心底根深了,今天的曲子也不是那年海棠花下她所弹,也不是他与她的曲子。

        是新曲,可谱写完却心中难安。

        她放下了情,生出的恨虽藏但深。

        已厌尘氛,但花影簇簇,地影繁琐,早已丢失方向。

        时之彼迁,回想起当时春心萌动,却懵懂人端,因一人红唇诗话,般般靠近,所言皆是要与她花前月下,燕侣莺俦,更曾许下聘娶盟誓。

        不,他是唇红但是齿寒。

        新烟见自家小姐沉下去的心情愈渐丧痛,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哑然无声。

        木嬷嬷拉着新烟进了屋子,这事情或者心结由自身化解才是上签。

        厌司似闭着眼睛独坐在院中,以前水眸微伤是酸,如今却是痛彻心扉。

        瞎子拂开琴身,尘埃落定般趴在梨木桌上。青丝随意,遮眼无碍,因那双冷眸惨无天明。

        一片两片树叶落地,俏蝶微歇,驻足瞎子指尖,一瞬又飞离。

        何人能自消心愁,何物又可寄走心尘。

        她何必如此犯贱,瞎子面露讥笑,十六载年华还续她才不要白活。

        自封心尘,冰霜愁情,独辟蹊径皆为‘解恨’之举。

        解结,宜身,易安。

        “新烟。”瞎子的声音如涓涓流水玉器相亲。

        正所谓,一时通便可时时通。

        新烟跑了来,忘了喘气,立马问道:“小姐,唤我何事。”

        “我饿了。”

        新烟怔身,片刻喜悦上梢,“我去备膳,小姐,你等一会儿。”说着飞快地跑去厨房。

        “嗯。”厌司似听着那脚步声,无声泯然一笑。

        滚滚长江东逝水。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是啊,多少事都付之笑谈中,更何况我这东逝的水呢。

        还好身边还有问暖嘘寒的人。

        第二日,新烟被打发去了疯人巷买茶叶。厌司似嫌闲便缠着木嬷嬷带她出去走走。

        一直朝西而去,前行地面不平,厌司似总被绊倒,却咬着牙自己站起来。

        就算是素群沾污也无妨,她只是想在一片深渊中让自己闻到一丝光明。

        素皎的脸上汗水淋漓却带着倔强坚毅,她从不觉得自己失明便是一个废人。今日的天气有一丝荫凉,鼻息间全是土壤与绿叶气息。

        木嬷嬷在身旁虚伏着,看向那坚韧执着的小脸,心中一痛。

        小姐就算跌入泥潭也是如此韧性,也对这才是那个名动京城的人,白玉出泥亦有光泽,她家小姐亦是,绝不会自弃自厌。

        过了一个时辰,厌司似如今比以往速度快了些,抬脚的胆子也大了些,大概是摔多了,有了痛的教训。

        木嬷嬷见越往前走越幽静,人烟几乎不见,于是上前提醒:“小姐我们往回走吧,前面无村落人盘踞,若再往深了去怕是有毒虫猛兽。”

        “就是安静我才往这边走,有路证明这里还是有人行径,应不会有深林之物。”厌司似听这边最是安静,一路行来不闻有他人言闹。

        木嬷嬷不再多言,小姐最不喜欢别人左右她的想法,所以便默默陪着。

        不知过了多久,木嬷嬷瞧见不远处有一竹屋,惊讶出声:“想不到在此深林静地还有户人家。”

        厌司似眉眼微动,停下脚步,“想必主人是贪静之人,回去吧,不好打扰惊到了人家。”

        旁着茶山所伫立的破竹屋正飘着淡淡的茶香味,随着慢悠悠行走的两人一起去了远处。

        夜晚,厌司似在屋内静坐正欲起身睡下,却听见窗户有声响,忽感一丝清风吹来。

        床前垂直的白竹帘幕微动,厌司似紧握着帘子感觉来人的气息有些熟悉。她涣散的眸子划过一丝狠鸷,夜黑风高,正是个‘干活’的时间。

        晚间来访的人,必是受人之托了。

        只是没想到,那个人的动作如此迅速啊。

        来人在一丈之远立着,似是在打量屋内,又似是打量着她。

        厌司似有些不明白来人之意,既是来杀她的,为何还不动手,却安静地站在原地。

        “晦人,你这屋子真是漂亮啊。”来人终于出声了,语气有些调侃。

        “茶老板?”厌司似就说来人气息曾相识,原是昨日街上那位卖茶的老板。

        “是我。”来人大方回道。

        “晚间来访,茶老板是来欣赏我的屋室的?”厌司似挑眉道。

        明迟看着垂帘后面的人影,在屋内随意坐下,“不是,我来看看你这个晦人为什么这么值钱。”

        厌司似轻挑眉,好奇问:“哦,不知那人给了茶老板多少?”虽来人未有动作,但是厌司似不敢掉以轻心,紧着一条颗心提防着。

        “两百两,只是定金。”所以晦人值两百两加个未知数钱两吧。

        “少了,我应该很值钱的。”厌司似一脸平静就像感受不到对方是来杀她的,竟然还讨论起了价格,就像买猪肉的事情一样平常。

        “是吗,我觉得还挺贵的。”明迟还是第一次接到过上百两的活。

        厌司似垂下眸子平静后出声,“那你要什么?”这人接了杀她的钱两,却一进来只是与她唠嗑,不觉得这人是来聊天的。

        “你是从京城来的吧,刚来就有人要你的命为什么?且你这个晦人还是个瞎子。”明迟不回反问,平常漠不关心的脸上竟然透出一丝求解。

        厌司似掩下情绪,撩开垂帘,走向屋子中间的茶桌,她知道那人正坐在凳子上。

        “长的太美了,遭人妒忌,所以有人想让我玉碎珠沉呢。”瞎子在那人面前停下,言语自夸,却红不了她的脸颊,偏偏有几分楚楚可怜。

        明迟看着面前的人,青丝散落,不施粉黛,精致的玉脸却配了双黯淡无光的水眸,一身素雅襦裙不染半分尘杂。

        确实是个美人,明迟撑着脑袋欣赏着,眼底却没有丝毫情欲,不由得感慨:“是个美人。”要是死了还怪可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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