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厌起
厌司似听见这个事就心累,捂着头闷闷道:“别问了,可恼人的事了。”
明迟瞧着,心想:晦人最近怎么了,怎么这么可爱,往日脸上哪会有多余的表情。
“好吧。”见晦人不说他作罢挖根,不忍心她如此闷闷不乐,凑到她耳边神秘兮兮:“晚上我来找你。”
突然的靠近厌司似一身哆嗦,那气息喷扑在耳上微微湿润,蹙紧黛眉薄怒在眼,不悦道:“别来,不想见你。”
明迟意足盯着她的脸细细贪痴,他才不管,他就来,就来!
视线咫尺夹着迷恋炽热。厌司丝很不喜他人这种露骨的直视,但这人视线许久不离,她竟然不讨厌。
“还不走?”她催道。
明迟伸手想去碰她被风吹带的发丝,刚要碰着,瞬间又收了手,抿唇离开。
秋风扫落叶,孤雁飘哀鸣。厌司似默默在院中伫立许久,新烟为她添了一层披风,挡住了凉风。
她傻看着远方,只见一片漆黑,喃喃道:“新烟,天越来越冷了。”
“我好想娘亲做的热羹,我也想父亲从怀中拿出的软糖了。”
“我想家了……”她是有家的人,可是再也她踏不进去了。
新烟听此伤心起来,安慰道:“小姐莫想了,我们没有回头路,如今很好不是吗?我和嬷嬷陪着你,日子还算平安简单,我们在这里待上一辈子没什么不好的,新烟会一直在你身边。”
对啊,若是一直下去,也未尝不好。只是真能这么一直下去吗?
红柳街热闹起来,吆喝、酒香、胭脂粉黛味无处不是。
树子背着云音出了红带院,喜泣道:“云音,我带你回家去,别怕了,我们安全了。”
明迟送两人到疯人巷,对树子说:“回去吧,好好养伤。”
树子感激点点头,背着人就走了。
明迟去小院商量完事情连忙赶回家见老太婆。
明奶奶坐在厨房门口淘米,只听得老远一声呼喊:“老太婆,我回来了。”
这声音无比熟悉久违,看着那身影越来越近,骂道:“臭小子还知道回来。”
明迟跃过栅栏,换来劈头大骂:“说了多少次了,走门,天天这么走,那栅栏不得倒了啊。”
“没事,倒了我给你修。”明迟笑嘻嘻。挽起袖子,接过洗米的盆,“我来吧,你去休息。”
明奶奶觉得正好,忙活一天偷偷懒,“好,厨房有菜,弄两个就行了,多了吃不完。”
“什么菜?”明迟问,手上却不停,把淘米水用盆盛住,等会儿用来洗碗最是好了。
“小似送来的菜,地上的南瓜,桌上的肉和青菜全是她带来的,念着我那几双鞋袜的情,五六天就跑过来一次,看看我陪我说说话,比某个亲孙子周到多了。”明奶奶说着瞟了一眼干活的某个不知名的亲孙子,满满的埋怨。
明迟心中笑了笑,老太婆真记仇。
很快,厨房响起呲呲的柴火声,“我们煮南瓜汤喝?”明迟询问。
明奶奶扫着院子的落叶,听着问声回了个好。
风凉,祖孙俩在正堂吃饭,明迟道:“我给你烧好了热水,我吃完饭出去一趟。”
老太婆斜眼一瞟,“又去烦人家小似,要不是小似大方不同你计较,你早被人家木嬷嬷一脚踢飞了。”
明迟撇嘴,怎么老太婆还有点幸灾乐祸。
“十九岁吃二十的饭了,你什么时候成家啊,不知道我活着能抱上我的曾孙吗。”老太婆一得空便要说这件事,往常明迟听了肯定甩碗就跑,这次却安静坐着。
“奶奶我有喜欢的人。”屋中的烛火照映明迟的半边脸,他无比认真。
一时屋中无声,须臾,明奶奶破静:“你喜欢小似吧。唉我想多嘴,门不当户不对,你配不上她的,小似人家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可能瞎眼。”
“奶奶我知道,但是我只想喜欢她一个人,就是我这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明迟暗淡脸色。
“那你就去提亲。”老太婆郑重说。
提亲?!明迟打了一声退堂鼓,他…不敢,他怕晦人真的会拒绝,晦人心中有一个人,永不能消逝忘记的这样的人,他也想靠近晦人,不过有一道屏障,他进不去。
“你出去这么久是不知道,村长的儿子连续二十天去小似家上门提亲,不知这个事怎么就传遍了全村,村里的人都知道小似长得标致,踏门槛的人都来了好几个呢。”明奶奶说完偷看一眼孙子的表情。还不快点,要不然被人抢走了就有你哭的。
“什么?!”这还得了!明迟惊坐起身,放下碗就跑出屋。
明奶奶眼睛感到一晃,哪还有孙子的影,摇头笑了笑,是好是败,努力一番才能知道。要是小似能当自己的孙媳,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她也能放心一桩事了。
她最近做梦啊总是看见丈夫,在一条暗黑大道上,身上那衣服是前些年烧给他的,穿在他身上可真好看,身边的大刀竖在大树上,他站在那默默等着,她知道,他这是在等她呢。
有时候就在家里也见着了,她干着活,他站在门口朝她笑,要么就在树下玩着叶子,陪着她。明奶奶收着碗筷,喃喃私语道:“你别急啊,我还得看咱们孙子娶完媳妇呢,你就耐心些再等等。”
夜风吹着树簌簌,树枝招揽着动,回应着风声中的呢喃。
厌司似关起窗,正要摸去床边睡下,那窗又开了,屋外的风又偷跑进来。
“不是让你等我吗,怎么就不给我留窗。”明迟爬进来吐槽。
厌司似不看他,停在原地:“你来干什么?”
“你不能同意白撖那小子,他人丑没我好看,可不准收他的聘礼!”明迟严肃道。
“我没同意。”
“那他还来。”想起今天白撖走前那句明日还来,原来他还来招惹晦人啊。
“我也没法子,明言拒绝他还上门,我又不能让木嬷嬷打人,打了村长不得翻了我这院子。”厌司似摸着了塌,就坐在塌上揉着眉心。
明迟骂了几句坏话,“肯定是你拒绝的理由不对。”
“我都无所不用极致了。”她叹气。
明迟扯了张凳子坐在她对面,双手抱胸,絮絮叨叨:“说有绝症,说你生不出孩子,说你你你……反正各种不好,统统说给他听,他爹娘肯定不同意。”
厌司似:……
“死晦人,听见了吗?吓走他们,没人敢上门了。”明迟急看着她。
“这些话我让木嬷嬷隐晦地说了,别人听了到不再上门,唯有村长之子不信,他依旧如常,我拒之门外,他也天天来。”厌司似把头耷拉在双膝上,愁眉苦脸。
“我去揍他一顿。”明迟来气狠狠道。
厌司似止住他,轻声道:“你这样会得罪人的。”虽然明迟不与村子的人盘踞在一块,总归是一个村子的人,他这一去,得罪了村长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嘛。
“这事我自己解决,你不必插手。”
那人起身重重一哼,什么也不说踢开门走了。
这声音动静大,新烟跑了来,担忧问:“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无事,你快些休息吧。”厌司似关上门,摸进卧室。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入不了睡,脑中读了几首词,才慢慢有了困意。刚要入睡,那窗户响起开合的声音,带进的风吹动着床幔,厌司似坐起身,“扰人清梦是否缺德了些。”
“我就扰。”明迟没好气说,绕过层层素雅的纱幔,床前还有一道画着淡墨竹叶的屏风。
卷来一席风,厌司似拢紧绵被问:“干什么?”
“给你个好东西。”明迟扬眉语气傲秘。
床幔忽而被挑起,手边的被子陷下,不重,好奇问:“是什么?”隔着被子感觉是个小东西。
“小狼崽,还没脱奶的。”明迟笑着挑眉。
“狼崽?你怎么弄来的。”厌司似欣忭,从被子抽出手,小心翼翼碰去,手触及绒毛软而顺滑,眉眼间的欢喜如刚绽放的牡丹。
“回来时在林间碰见的,被只野猪叼口中差点被咬死,我照顾了好几天才活过来,每日喂点米糊就可以了。”明迟见晦人喜欢,脸上全是笑容。
难怪这小狼崽如此乖巧,原来还受着伤,碰它的手变得有些顾忌。
“送我?”
“嗯,养几个月就大了,让它给你守院门。”明迟盯着那五根雪白手指。
厌司似一笑,让狼守门那还真没人敢上门了,温声道:“真是个好宝贝,谢谢你了。”
“拿什么谢?”这话要讨什么宝贝似的。
“你要什么?”厌司似微昂头,青丝随意垂下,几处有些卷曲杂乱,黑色如瀑,一张净白小脸就在其中,有些灵动。
“不要什么。就是能不能不要再让别的男人进你的院门了好吗?”明迟轻坐在床边,伸手拿走她一簇遮脸的发,手有些抖,这是第一次,他这么大胆的碰她。
安静的纱幔,两道身影隔得很近。一个心随意澎湃跳动,另一个心如镜面的湖,掉入一个石子,有些涟漪。
夜静,房间只有两道呼吸声。烛火未灭,面前的人一双眸子波澜不惊,眉间微蹙,有些不悦,明迟收手,站去床幔外,眼神有些乱,转而消失在原地。
竖日,新烟瞧着卷缩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小狼崽,惊呼不已,“这是小家伙自己跑进来?”
厌司似斜首,即是还没断奶,那小家伙虽长了腿还未能站稳可行走吧。
几人用过早膳,收拾妥当后,厌司似带着木嬷嬷去了村长家。
白撖近来消沉,在家中郁闷不语,可愁死村长与其夫人了,儿子执拗,上门求娶被拒就算了,还孜孜不倦每日前去贴冷屁股。这笑话闹的满村风云,村中不知多少人笑话呢,一村之长的儿子被人瞧不起,还多次上门被拒,他这个村长的颜面还有吗?
村长拿着棍子准备教训人,村长夫人在一旁忧容劝阻。
木嬷嬷很不适宜敲响院门,“是村长家吗?莫名打扰还望见谅,”
村长见有人来访,停下对儿子的斥骂,转而换上一副和善的表情,“不知两位有什么事?”
白撖呆呆看向门口,见来人有些欣喜:“司姑娘!怎么是你。”
村长见儿子这副模样,哪能不知道来人是谁,心中有些不悦,不过来者是客,还是要客客气气的。
“两位请进屋,喝杯茶吧。”
进屋后,村长夫人没好脸色的上了茶水,然后用力把儿子拖出屋外。
木嬷嬷开门见山,姿态放低:“今日来打扰,很是抱歉,却是有原由的。我家姑娘得蒙贵子青睐,近来之事,我家也是有苦衷不可诉。”
村长并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听话其中有什么隐情,要不然别人也不会上门来说这事,“哦,大娘你请说。”
“是这样的,我家姑娘小时得病就瞎了眼睛,一直身体羸弱,瞧大夫也是不见好,所以啊,我家姑娘这是不想耽误贵子,这才拒了这门亲事,实在是不想连累你家啊。”木嬷嬷为难的表情加上伤心的语气,有模有样的。
村长也是知道这户人家姑娘是个瞎子,今日才得见真颜,虽蒙了半张脸,瞧着眉宇间微虚,确实是病久之态,这样的女子娶回家的确不好。
“原来是这样啊,大娘说严重了,姑娘也是心善之人呐,可惜这天公不作美,让你家姑娘遭罪啊。唉呀,近来是犬子打扰了,这事我会劝阻他,不再打扰你家清净,实在抱歉了。”村长知道,人来是作了断的。
木嬷嬷绕几个太极,见对方已晓就起身告辞了,扶着厌司似离开。
村长见女子走路不稳,虚浮至极,果断摇头,这娶回来恐怕连身孕都不能,身体虚弱更是要每年卧床养病,这断不能让儿子娶。
白撖见两人要走,想要追上去却被自家母亲拉得紧实。
村长出门把儿子拉进屋内,严容训斥:“我跟你说,以后不准再去人家家里打扰,还有我是不可能同意让你娶她的。”
“为什么呀,爹,司姑娘是位好姑娘,为什么不能娶啊?我不明白。”白撖喊道。
“就是不能,你今后休想出这个家门。”村长喝道,说完把人关在了房里。
门外的村长夫人也吓了一跳,就这么个宝贝儿子,凶什么呀。“我看那姑娘瞧着模样不错,肯定也是富裕人户,跟我家也算般配,你怎么就不同意呢?”
村长不耐烦道:“你知道什么呀,你看看村里人哪个不笑话我们家。这姑娘我家不能娶,她身体是个空的,以后连生育都不能,你瞧瞧那身子骨,瘦成什么样了。”
村长夫人闪着眼睛:“这是说她身体不行?”
“病着呢,眼睛都是瞎的,怎么行。”村长急道。
村长夫人醒悟,难怪是个瞎子原是病的,那是娶不得。
回归的途中,厌司似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希望以后那位白公子能觅得一位合适的女子吧。
迎面而来一人,踏步重声,气息带了点微怒,“你去村长家干什么?”
厌司似被这怒气冲得有些蒙,淡淡道:“没什么事。”
明迟气了个半死,进城的路上听见村里赶集的妇人说今日看着她去村长家了,那些人说这是村长儿子有些人终成眷属,这是感动人了,是要同意这们亲事了,要不然这户人家的姑娘也不会登门去。
还有更离谱的猜想,明迟听几个妇人喳喳叽叽一路,气得个半死,扭头就往村子里跑。
半路上就看见了晦人,还真上村长家了,晦人一向不怎么出门的,这一出门就往白撖家跑,这不得美死那个白撖。哎呀一听就气人,昨晚的狼崽白送了。
“那你大清早跑人家家里去干什么?”
厌司似懒得理他,对木嬷嬷道:“回家。”
还不理人,一生气就不理人,明迟一手抢过晦人手中的拐杖,“让你乱跑!”说着人就走远了。
厌司似一脸无奈,这人怎么就乱冲气啊。
这后啊,村长的儿子再也没有来求亲,不过却有其他人登门。
厌司似三人头都大了,这事闹得半俗村都沸腾了,连藜城的人都有所耳闻。
听说半俗村有户人家,有位绝色女子,村长儿子见之,神魂颠倒,可是女子无情拒绝了村长儿子的求娶。但这村长儿子也是个痴情种,连连上门近一月,只为求得美人点头答应亲事。
可人家就是看不上,不肯答应。
事传开了,多人慕名上门,更是有人聘礼都抬到人家院门口。
不知道怎么了,过后又传出娶这户人家的姑娘可以,必须要三书六礼到位,聘礼要两千两黄金,四千两白银,南方彩色大雁,湖州二十匹锦布,四对玉如意……
这些东西多得数不胜数,别说黄金白银,就算是里面的大雁和玉如意,这藜城都没几个人拿得出手的。
这可是大户人家娶妻的规格,这谁娶的起。再后来这半俗村村头就安静了不少。
藜城酒肆瓦店中,无不讨论此事。
明迟听着风声:呸什么鬼人,还要娶晦人,不撒泡尿照照。
呸,一群猪头,等着爷把狼崽养大咬死你们要娶晦人为妾的,歪瓜裂枣,魑魅魍魉,妖魔鬼怪,滚远点,别吓着晦人!
呸,还来,信不信爷把路给挖断。
呸,不娶就不娶,不就是舍不得自己口袋的钱,还说什么贵。
什么人配什么珍宝,我家晦人怎么就配不上这些个聘礼了。
呸,你们不娶,我娶,我这就赚钱!不信我赚个一千年的钱,娶不到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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