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节散散步
初九那天下午，刚好是晴天。今年的天气，晴天难得。在房间里，小春对着衣柜的镜子。上衣的领口稍稍低一些，裙子的长度要短一些，驯服刘海，还有银项链，珍珠耳坠。接着，小春走到木头一般的蛋蛋身边，说：“陪我一起出门散散步，好吗？现在很多光棍对我挺感兴趣，我有点担心。”
受到光棍们的骚扰，小春还是挺得意的，她有点看不清自己了。高山族的美女还是有的，不是有一首歌那么唱：高山青，绿水长，阿里山的姑娘美如水
是生活让不优秀的男人找不到老婆，不是女人美不美的问题。
蛋蛋转头看了她一眼，表情漠然，然后不太情愿地站起来，跟在她身后，走着。还好，她没有去人多的老街那头，她走东面，从杉林步道往下走。
在古道上上，蛋蛋碰上黄芊芊的老公帕斯卡正在修理路面，每次下大雨，路面都会被破坏。帕斯卡是个奋起湖古道的养路工之一。
左马妮的老公咋卡也是，他是拖拉机手，运一车砂石，倒在路口，然后用推车把砂石运到水坑边，填进去，再把路面轧平。
在翠竹坡的西溪边上，有一个简易的草庐，能遮蔽阳光和雨水。草亭子周边是蟋蟀、螽斯、蝗虫等小昆虫的伊甸园。生机盎然的绣球花是荒地里的村姑，把荒地妆点得不那么单调。
往溪谷看去，一坑一坑的溪水在阳光下起伏，一条小水流像一条弯弯的线串起这些水坑沟谷，山石之间长着稀疏的山杨和枝节横生的荆棘、铁线莲。对面的翠竹坡，一条载着竹竿的牛车在走着。那匹黄牛天生憨厚，老实地拉着车，慢悠悠地像个十足的懒汉。一个老汉在赶车，车后跟着三位两鬓斑白的老妇人，她们一边走一边吱吱哇哇的谈天。她们的头巾披在肩膀，因为干活热的缘故。那个赶车的老车夫，身体还很健壮，套头衫已经湿透，他不停地用斗笠扇风，大概热得难受。有个老妇人在问他什么，他理都不理地耸耸肩膀，连身子都不转，叽里呱啦地回答着什么。
“你瞧，人天生生存困难，要是让某个人生出个什么傻念头，而他躲不开，那么荣华富贵肯定是享受不了的，偏要发疯。”小春摘几朵野花，来到了他的身边，把花放在她们之间。
蛋蛋不想说，她接着说：“你看看这里看风景好吧！心情好才能欣赏，心情不好，外面风景再好也没用。”
蛋蛋部分同意小春的话，这里算是远离尘世的一个地方，有自己的一套传统和感悟。按照这里邹族人的划分：他算是巨人族；胜男和小雪算是森林族（美丽的精灵）；志婆算是矮人族。这里是观念和外面的有很大不同，他多多少少也受到这里万物有灵的影响。当然，猎人头那就算是恶俗了。
再往八掌溪东溪方向走去，不一会儿就到了茶园边，他们坐在梯田边的草地上，一垄垄茶叶反射斑斑驳驳的微光。
“这里景色是不是很美啊？”她挑个话题。
蛋蛋不想说话。
这时，老黑跑了过来，张着嘴，两只爪子搭在蛋蛋的肩头，舔着他的脸，他用手挡着老黑。老黑不离不弃，他就把狗推到一边，可它又扑了上来。
“走开，”蛋蛋说，“要不就打你了。”
但是大狗推也推不开，蛋蛋就跟这畜牲打闹起来，把可怜的老黑推到一边，它却更挣扎着往回扑，高兴地发起野来，两个撕打成一团。他无奈地笑了笑。老黑算是他的老朋友了，他第一次接触它的时候，它还不大，也算另一种青梅竹马狗。现在算下来，老黑应该有十岁了。
小春笑着说：“还好老黑是公狗，要不然还让我以为它爱上你了。”
老黑和蛋蛋的厮打玩闹，也可以是爱。无论老黑怎么闹，蛋蛋始终是虚张声势，没有打它，他的心情还没好起来，还闹不起来。
老黑跳起身，乐得喘着粗气，褐色的眼珠直转个不停，蹒蹒跚跚地又靠近过来。它很喜欢蛋蛋，蛋蛋却皱着眉。
“老黑，我跟你闹够了。”他说。
这只狗却用有力的爪子站了起来，颤抖着满心欢喜地扑在他的大腿上，冲着他伸着红舌头。他往后退着。
“别，”他说，“——别，已经闹够了。”
蛋蛋不配合，实在没多大意思，老黑夹着尾巴一溜烟地跑了，另找乐去了。
蛋蛋很快又坐好，依旧感伤地凝望着东面的的群山，那里有一个巫师谷，那里的人有时候让志婆这个女巫帮忙采购物质。
“事情过去那么久了，蛋蛋，你还伤心？”小春找话说。
“我没有伤心，我为什么伤心？”他回答道，“我很正常。”
她很纳闷为什么他心里不痛快，而嘴上总说自己正常。
“不是这样！”她低声说。
他拾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刺着。他用这根尖尖的树枝在地上戳着、刺着，挖起了一小堆土，好象他满肚子的烦躁苦恼没处发泄。她温柔而坚定地握住他的手腕。
“别这样！”她说，“扔掉吧。”
他把枝条扔进了杉林中，以此证明自己没什么，接着斜躺下来。现在，他的情绪总算控制住了。他一动不动地躺着，眼睛紧闭着，里面饱含着痛苦。
“也许你该干点活，劳动不仅能转移人的注意力，还能净化人的思想。”小春说。
“这话谁说的？”
“我我说的，我就是这么觉得的。”小春说，“再说生活本来就不容易，不能遇到点什么问题就缩回去，我们还是一个做点事，不嫩白吃饭。陈明那边挣钱也不容易，钱估计还都被招娣给看住了，已经拖欠了我一个月的工钱。”小春说。
“我没心情工作，你先看看吧。还有，如果我伯父没钱给你发工资，你可以拿走我的玉雕，不会少你工资的。”
“我是为了那么点钱来的吗？你说这话有点伤人。”
“公私分明好些。”
“不过，说实话，我喜欢你的玉雕，将来我要是回老家了，我希望你卖给我一个，我当礼物送给我爸爸。你说该送给我爸爸一个什么样的贺寿礼呢？”
“寿桃吧，我刚好有一个，你现在就可以拿走，当两个月的工资吧。”
“为什么是两个月？不能当一个月吗？”
“好吧，就当一个月，我说两个月的原因是那个寿桃玉雕还比较大，至少值5000元。它是黄龙玉，很像黄桃。你爸爸见到一定会喜欢的。”
“那我去做小生意，你还是去搞玉雕吧，那可比小生意稳当又值钱。”
“我说过了，现在没心情，更没灵感。”
“哼，就像大真说的，你懒的时候就说自己没灵感。”
之后，两人都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阵子，小春低声说：“蛋蛋，能跟我说说你在这里的生活？”
他动了一下，好象被人抽打了一般。他抬头看着她，脸上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接着，他的脸像花蕾那样打开，脸上甚至出现了光，好像太阳出现在他的脸上一样。很明显，他是想说话了，这里的生活是他这一生中最有感觉，也是最美好，最难忘的生活。
“说吧，跟我说说吧，我想听听，这里真的挺漂亮的，这里的人也挺实在的，你在这里一定无忧无虑，跟小雪差不多。”
他的喉头发紧，眼睛迎接她鼓励的目光，他发现原来他的依靠不仅仅只有花儿，还有胜男这儿，还有这里无忧无虑的生活。
可是过去的美好让这个时候的痛苦更加痛苦，它钻进更深的心里，顷刻间泛滥全身。
“不，不。”他摇着头。
寂寞再一次像潮水淹没了这两个人。他垂下眼睑，盖住他的内心。不过，相信，他的心里不再是一片空白，有些美好的东西开始觉醒，并开始跟痛苦对抗。他再次打开眼睑，默默打量自己的所在。四周如此安静，如此寂寞。
天色越来越阴沉，浓云低压，山风呼呼扑面而来，还夹着小雪花。该回家了。
(https://www.skjvvx.cc/a/37366/37366844/8933339.html)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www.skjvvx.cc 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m.skjvv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