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治毒之机
齐令辉齐院使心想：“一会我要掀起你的被子来查看伤势，让这秦小娘子在屋里，她不更难为情嘛？”不过也不好就此绝人家面子，便顺势应承下来。
“那齐某先为进义郎查看一番。”
“有劳齐院使。”
秦罗敷就远在一张椅子上坐下，齐令辉抬摆坐在陆寻床头，先简单拉起他的袖子看了看胳膊上的淤青，轻轻为他捏骨，又左右瞧瞧他脑袋上的伤势。
从袖口掏出一方脉枕搭在膝上，“齐某为公子诊一诊脉。”
陆寻闻言宁心静气递过手去，齐院使三指切上静察脉象。
屋内又一时静谧，齐院使这一脉诊得颇久，面上始终不动声色，内里却心起疑惑。久静下来，陆寻内心却越来越烦躁，他的口鼻之间总是似有还无地闻到秦罗敷那处传来的香气。感觉经脉里的血液窜流不止，内心突突感到一阵悸动，面上也有些红赤出汗。
内心想道：“那妖女原来真没有夸大其词，这存情碎心丹我感觉比她说得还要霸道。隔着七八步远，久处下来我都会开始气血翻涌，更别提肌肤相亲了。上次我受了重伤，这种感觉还算好事，此时体会下来，真是感觉心脏被人绑了一样压抑得难受。自己这毒要是不解，看来以后都不能和女子久处一室了。”
秦罗敷久等不到齐院使开言，也开始着急起来，微微捏紧了手中的衣角。
不知何时罗达已经在灶火上温好了鸡汤，又端过来。见齐院使诊脉，一时就等在门外不敢进屋。
齐院使收回手来，抬眼见到陆公子面红耳赤，眉头间微不可查地压了压，舒尔一笑，“陆公子莫怪，圣上吩咐的差事，齐某自然要仔仔细细地为公子诊治了。我看公子身上虽然有不少淤青，但好在没伤到筋骨。公子头上的伤最重，不过没伤在脑府，应该不大会留下后遗症。”
“少爷，鸡汤热好了，我给您端过来。”罗达低声说着进了屋。
齐院使被打断一下，不愠不恼，继续说道，“我先前为公子诊脉，也确定公子此番没有伤到脏气，陆公子和秦姑娘都大可放心了。”
陆寻此时心烦意乱，齐院使的话大多没听进去，只想安言几句秦娘子，叫她先回去。勉勉一笑，“秦姑娘，你也听到了，都是些皮外伤，你也不用担心了。”
说着端起罗达递过的鸡汤来，揩勺轻啜了一口，果真入口醇滑回味尤甘。真情实意地竖了个大拇指，“秦姑娘熬的汤果真好喝，可比我府里的东西好吃多了。”说完美滋滋地把汤盅里的鸡汤喝个干净。
秦罗敷听他安抚，看他又喜欢地把鸡汤一饮而尽，终漏出个心满意足地笑容。瞧外面天色，也知道自己早该起身请辞了。
“不过……”齐院使却在这时又轻吟出声。
“不过什么？”
“不过什么？”
俩人异口同声，却是不同情绪，齐院使轻咳一声缓缓而道，“我观公子脉象多有燥热虚浮，俨然内火过旺。想来是公子这些日吃了太多补品，以致过犹不及，故亦有常汗易燥的症状。”
陆寻缓一口气，也得机揩一揩先前脸上的热汗，好在这么一急，情动燥热也消了几分，不似先前那般难受了。只是看到手里还没放下的汤盅，突然有些尴尬。
“我这晖县令送来的十八切鹿茸，还没来得及尝上一口呢，就虚不受补了？想想先前自己名义上，哦实身上也是的老娘，那紧张样子，肯定在自己昏迷的时候给自己喂了不少大补的药，这才有此一说。”
秦娘子也听明白了意思，想到自己好心帮了倒忙，脸上不好意思，眸光也多了几分暗淡。
齐院使却又慢悠悠地说着，“以后陆公子还是要多用些像秦小娘子所熬鸡汤这种的温补之物，人参鹿茸虽是大补之药，但也不可滥用。”他眼瞧见陆公子满屋子的名贵草药，抬手示意微微摇头。
秦罗敷的脸色峰回路转，又现出些欣喜。陆寻心下又安，这下秦姑娘可以放心的离开了吧。
“古今中外，一门心思把美女赶出门外的，恐怕就我陆某人这独一份儿了吧。柳下惠坐怀不乱，人还叫美女坐怀了呢！我这成为魂穿的天选之子，新人生第一个人物设定就是不让美女坐怀，这是什么坑爹开局啊！”
他可没留意到秦小娘子暗里捏了捏拳头，像是下定些什么主意。反倒是齐院使瞧着他时尬时缓的脸色，看着秦罗敷宜哀宜喜的神情，心里起了几分玩味。
不过毕竟久操医德，虽然看这俩人情愫摆弄，有玩戏之心，也不好再出言愚弄。
又轻扑着汤盅的气味闻了闻，点头称道：“秦娘子这碗鸡汤，应该是从《圣治良方》的温补篇取用。普通不懂医术的人，能从这浩繁医方中找这么一剂良对的方子，属实要用不少心力。”
秦罗敷脸带惊诧，“齐大人果真医术高明，单闻气味便能辨别出方子，还能如数说出出处。小女子钦佩，还要再次感谢齐大人说情之恩。”
“术有专攻，无他，微熟尔。”齐院使微有矜持。
“陆公子，此番看您身体渐好，小女子稍稍安心，公子之恩小女子却没齿难忘。眼下天色已晚，小女子便不打扰公子休息了，改日再来探望公子。”
陆寻心叹一口气，换哪个男人都想着听你再加一句“唯有以身相许”。不过公子我当代柳下惠，连你再来探望我的话都希望是客套。
好在挺到了这面薄的秦小娘子主动请辞，省得自己却美下逐客令了。连忙回到，“秦姑娘不必如此，除暴安良维持正义本就是我辈义不容辞的事情，当不得挟恩图报。”
秦罗敷欲言又止，陆寻忙又差罗达：“阿达，你去吩咐，叫府里抬一顶轿子送秦姑娘回去……再并两个丫鬟一块跟着。”
陆寻吩咐得妥帖细致，罗达却面露难色，低声附在陆寻耳边说道：“少爷，秦小娘子是白身，不好坐轿子。”
陆寻哪里懂这个，只是被气血翻涌弄得心烦意乱地一摆手，“大理寺卿府抬的轿子还有人查？你照吩咐去做便是。”
罗达连哎几声却不忙着动，齐院使两头瞧瞧，又起了看好戏的念头。心下恶趣想着，“是啊，大理寺卿陆府抬出来的轿子，秦小娘子愿不愿意坐呢？”
秦罗敷也有些怔愣，偷偷看一眼床上的陆公子，满眼的不可置信。她脑子瓮得乱了一下，却咬着牙硬着头皮，双手合拢微微屈膝低头一礼，“罗敷多谢陆……公子。”
她脑袋里没有半点攀高枝的念头。她只是舍自己的名声，换自己下次来探望恩人，下人能通报一声的眉眼。
一时间罗达和齐院使互对一个眼色，都露出个不可捉摸的笑容来。罗达像是突然得了劲儿，殷勤地接引着秦娘子走出门去，就此差人送她回家。
陆寻浑然不明就里，只瞧齐院使把门关了，在他近前坐下。此时的齐院使微微皱起了眉头，“进义郎可是叫人下了毒？”
陆寻一愣，这都叫他瞧出来了？本意也想求他帮忙，便如实说道：“确实如此，就不知齐院使是怎么看出来的，这毒药在脉象里会表现得很明显吗？”
齐院使微微摇头，“毒药千奇百怪，有些急厉明显，有些细缓而不可察。公子所中之毒，在脉象里其实只能看出些过于火旺的异样来。齐某之所以如此断定，是因为甫一进门，齐某在屋子里闻到了迷香的味道。”
陆寻适才想起这位齐院使的嗅觉异于常人，那迷香味道本就微弱，还被吴妙曦用解药驱散，想不到还是叫他闻出来了。
“实不相瞒，在下此时确实受制于人，还请齐院使帮我。”
“哦？大理寺卿府里来去自如，想必是个轻功卓绝的高手了。还请公子说说这毒药的来由，齐某也好择法为你解毒。”为防隔墙有耳，齐院使也压低了声音。
病不讳医，这毒药有什么症状，陆寻自然会如实相告。只是为何中毒，他自然要另编一个说辞。
“不怕齐院使笑话，后生先前也是个劣迹斑斑的纨绔，办了不少错事，还时常……时常有调戏民女的混蛋事。”陆寻尴尬地赔笑两声，脸上害臊地看看齐院使的脸色，见他也没嫌恶，便继续说道。
“前不久我又在郊县里耍无赖，正好被一位女侠撞见。女侠么，最见不得这个，就狠狠地惩治了我一番。怕我以后再干这种勾当，就给我下了这个毒。她告诉服了这药以后就会变得更经不起女色，可一动情就会烈焰焚身一样的，血脉贲张痛苦难忍。而且也不能真行房事，不然就会心脏破碎而死！”
“哦？还有这种奇毒？”齐院使轻咦一声，陆寻听他如此之说内心落空几分。
“轻功卓绝，精通药理，下药使毒也如此的思路清奇，那女侠倒也称得上一位怪侠了。不过倒也合江湖人行事率性，作风古怪的特点。说来这也算是‘对症下药了’，在寻常药理上机变出此毒，倒也不是难事。”
齐院使犹在啧啧称奇，陆寻却看到了解毒的希望，忙问，“院使可能解此毒？”
“这可说不准。”
“啊？”
齐院使看他张大的下巴，只能尴尬地拽着文，“药理变化，时无常是，秋草冬用，药性都有变改。下毒容易解毒却是难事，即便许多常制的毒药里，下毒人有心多加一味臣药，少用一味佐药，都要解毒人头疼上半天。齐某既不曾听过此类奇毒，也很难知道制药之人药理机变之处在哪儿，所以也不敢断言。”
“难道真就没有什么好办法吗？”陆寻苦恼到。
“有！”
陆寻眼中又现光芒，“院使有什么高招？”
“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
陆寻眼睛瞪得像铜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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