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几日后,整个北岸都在传钱锦被南岸府衙抓进了牢里,不日后便要被宣判了。大家人人交头接耳传的有鼻子有眼,加之最近几日钱锦确实都没有出现,谣言如此之凶也没见钱锦往日那张牙舞爪的模样。于是,大家便更加确信了这一消息。
一个妇人穿着褐色麻布衣裳,包着头巾,怀里还抱着个几月大的孩童,见得人群聚集在告示牌,围得水泄不通。于是探着头翘着脚往里望了望,可是什么都没能瞧见。
于是妇人不爽地拿手臂往人群里挤了挤,一边护着怀中的孩子,一边大力的把前面的人往里推。身边看热闹的人咬咬牙,不快地喊道,“挤什么挤,你家娃娃扔里面了?”
妇人拿眼瞪了一眼说话的人,不理会,推着前面的人喊道,“让一让!前面的人让个地方出来!”就这么一路听着别人的抱怨,妇人终于挤到了人群的最里层。
最里面她看着告示牌上的钱锦画像和贴着的告示,她不识字,于是焦急的又扯着脖子喊道,“有没有人识字的,讲讲这告示上面说了些什么!”
旁边有个青衣书生模样的人,一面被人群挤得晃晃悠悠,一面慢声斯语地说道,“南岸府衙贴的告示,上面讲钱锦因案被捕,遂征集是否还有被钱锦迫害的人,好一起给他定案呢。”
青衣书生的声音不大,可妇人却听得清清楚楚,只见她的眼眶瞬间湿润,有些颤抖的摸了摸告示,轻声问道,“真的?”周围的人声吵吵闹闹,没人回应她。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包裹孩子的被子有些泛旧,她的手臂收紧,将孩子抱得更紧了些。
听着耳边嘈杂的声音,有人在喊大快人心,有人看着热闹评头论足,她听着那些声音,却渐渐安静了下来。
她抱着怀中的孩子,不声不响地往人群外走去。看着孩子,神情祥和,眼神里充满了慈爱,似乎透过眼前的孩童陷入了一段回忆。
站在人群的外面,她抬起头望了望天边的日头,那回忆似乎拉扯得她脑袋发疼,她揉了揉脑袋,却在脸上摸到了什么,她才反应了过来,有泪水直直地划落下来。
她哭了。
她颓然坐倒在地,嚎啕痛苦起来,怀里的孩子受到惊吓也大哭起来。周围的人群被吸引,像蚂蚁瞧见了食物,连着线的围了过来,对着她指指点点。
有人凑到旁边的人耳边说道,“这好像是老杨家的那口子,泼辣的很,平日里得理不饶人的,邻里间谁敢惹她呀。坐在这大街上哭哭嚷嚷的,也不嫌丢人。”说罢还啧啧啧几下表示自己的不屑。
妇人哭得毫无形象,涕泪横流,她嘶吼道,“钱锦!畜生!还我儿命来!”
有北岸的捕快急急忙忙地从府衙赶了过来,冲到告示牌前将告示撕了下来。转头看见人群围着的妇人,喝道,“走开!走开!不要在这里聚众闹事!”
妇人恨恨地盯着捕快,“老娘今日就是要闹了!你能将我怎样!如今那钱锦已经伏法!我还怕甚!”她说着眼泪就不受控地流下来,“我儿杨华!前年十岁年纪!钱锦平骗我儿去当劳什子书童!短短三月就传信来说我儿失足摔死!我去领尸时候,小小的孩子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好的地方了呀!天没天理!国没国法啊!”
人群中人们的眼神逐渐变得同情,一边唏嘘一边说道,“是个可怜人呐。”
妇人说道,“今日南岸府衙需要我等作证!我必要将钱锦的罪行好好说一说!喜爱娈童!虐刑!他不算人!他死了也要下十八层地狱!我这便去!我要亲眼看着他死!”说着用袖子擦干眼泪抱着孩子站起身毅然决然地向南岸方向走去。
北岸的捕快刚要气势汹汹去拦人,就被乌泱泱的人群拦住了去路,“让她去!”、“帮着钱家你们还算人吗!”
人群里有些人气势汹汹地跟上妇人去往南岸的脚步,一路上知道消息的人越来越多,跟着的人变得越来越多,有受害者的家人,有不忿的人们。
大家忽然间拧成了一股绳,变得团结不已。
姜婉偷偷地换了一身男装蹲在南岸府衙的门前,背靠着门前的石狮子,百无聊赖地与一旁的灵翘说道,“灵翘,你说我这身装扮是不是特别像一个俊秀公子哥?”
灵翘蹲在姜婉身边,莫名觉得自己最近接地气了许多,她用力点点头,“小姐说的对!”俊秀是俊秀,像不像公子哥可就不知道了。
“我如今就是想知道进展,也没有参与到案中去,表哥应该不会责怪于我吧”说罢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瞎划弄起来。“我再藏得隐蔽些。”蹲着身抬起脚又往旁边的树旁挪动了些许,躲在了树干后。
灵翘无奈地叹了口气,也跟着亦步亦趋地挪了过去。
两个人贴在树干后,一左一右地向外望去。只见黑压压的人群朝着南岸府衙而来,姜婉小声说道,“看样子,成了。”扭头对灵翘说道,“待会我们就混进人群里,这样就能知道发生的事情了!”
妇人为头的人群刚到门前还未等击鼓鸣冤,就有南岸府衙的捕快出来,客气的将伸冤之人请了进去。姜婉二人混在人群里,只能在公堂之外看着。
五个人在公堂跪下,其中妇人抱着的婴孩停止了哭泣,睁着圆滚滚的眼睛好奇地观看四周。
李彦平坐在堂上神情严肃,而坐在堂下位子上顾北安一双深泉般的眸子看着跪着的人们。
姜婉看见顾北安,在人群中下意识地缩了缩自己的脑袋,往旁边凑了凑。
李彦平一敲惊堂木,“堂下何人?有何冤屈尽管说来!”
抱着孩子的妇人首先说道,“我乃北岸祥和街杨家杨刘氏。今日我要状告钱锦!他在前年将我儿杨华凌虐致死!”
其他的四个人哭喊着急忙附和道,“我也状告钱锦!就是他害死了我家的孩子!”
杨刘氏重重磕了一头,眼睛被泪水模糊了视线,“大人,我自知自己是个粗鄙之人,可我儿子与我不同。”
她能清晰地记着少年的音容笑貌,“他自小乖巧懂事,读书十分有天赋,我便省衣缩食为他请了先生给他教书识字,日日盼他长大成人。”
“去年钱锦让我儿给他当书童,他便开开心心地回来告诉我他可以赚钱为我分忧了,就这样短短三月!再次见到,我儿就已是冰冷的一具尸体了!我杨家无权无势,被钱家威胁不得说出实情,可我这心里痛啊!我日日都能梦见我儿的模样!”
“他在冲我喊着,娘,我疼。”
她又用力地磕着头,额头磕破流出点点的血迹滴在地面,在公堂之中显得那样的扎眼。
其他的四个人跟着磕头,诉说着自己孩子的遭遇,有的是被抢进了钱家,有的是被哄骗卖进了钱家。
而那些稚嫩的生命,都已经深埋地下。
但从前无人替他们伸冤,他们有口难说。
姜婉拉着灵翘的手,悄悄地握紧。
没人注意到,在外堂隐蔽处,有一名瘦弱的女人哭弯了腰。
公堂上,李彦平厉声问道,“尔等可有证据?”
杨刘氏抬起头看着他,目光炯炯,“有钱家签书童的凭证!我儿如今埋在祖坟!为了还他一个公道!我愿开棺验尸!”
其他的人,有些有卖身的凭证,却没能将孩子领回来,有些人就算知道孩子是被钱家抢走的也没有证据。
他们的至亲至爱,就曾在那处偏僻恶臭的乱葬岗中沉寂。
这时,孙恒之从外面急匆匆走到了顾北安的面前,小声说道,“大人,钱家的人行动了。”
顾北安垂眸,“叫人跟上,千万别被钱家发现。”
孙恒之点头,又快步离开了。
李彦平看向顾北安,在看到顾北安对着自己轻轻点头后,松了一口气。随即吩咐道,“派人!前去杨家取证开棺!”
由于捕快们知道事态的严重,一个时辰便将物证和杨华的棺材带回了公堂。
在这一个时辰里,人群没有散开,反而越聚越多,却出奇的安静。姜婉坐在石狮子边出神,等捕快回来了才又走近了堂外,站在外围却也看得清楚。
杨华的棺材被几个捕快抬着,在放下之时带起了灰土,重重地闷声像敲在人们的心弦上。
杨刘氏怀里的孩子已经睡着了,她抱着孩子靠近了棺材,迈的步子很小,一步一步走的很慢,却在靠近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许翠娘在牢中,望着昏暗牢房中唯一光亮所在的窗子。刚刚她就站在外堂听见了所有的声音,此刻她平静了心绪,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
牢房外的捕快问道,“你如今可愿作证?”
她微微张开口,叹了一口气,“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那捕快无奈地摇摇头,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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