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官家艰辛知多少
又歇了几日,赵若苓才大好。这首要的事,便是叫来周管家。
嫁妆里划过来的几处园子和县里的几处商铺都得遣人去露个面,赵若苓便挑中了周管家。小金固然和她更亲近,但收银子的事,还是得找一个稳妥一些担着住事儿的。
周管家才刚出门没一会子,就打前院儿来了个长随,说是赵府那边送了个小姐过来,请夫人遣人去接。
赵若苓遣了小金去,自个儿在堂前等着。思来想去也想不出大夫人的用意,这个时候送来个小姐,赵府里除了她自己又哪里会有其他小姐,总不会是大夫人送来给章任之做侧室的。
一刻不到,小金便回来了。
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眉眼与她有几分相似,面相乖巧,抿嘴便可见颊边的小梨涡。鹅黄衫,双平髻,平头履,活生生一个小美人儿。
小姑娘双手叠至腰侧,微蹲,低头,唤:“知县夫人万安。”
赵若苓看得欢喜,亲自下来将人扶起,问道:“你是哪家的?生的这般丽质,大夫人为何会送你过来?”
小姑娘抬头,对上赵若苓亲切的面容,忍不住咧嘴一笑,脆生生地回答:“苓姐姐,我是阿茹,大舅家的阿茹,大夫人说小时候苓姐姐最喜逗我的。这才让我入这县衙,来陪陪苓姐姐,解解乏闷。”
大舅家里,最晚出生的小侄女名阿茹,是个极可爱的赵家小姐。
赵若苓恍惚,心里还觉着阿茹是个带着虎头帽,向她讨点心吃的小孩子,这如今倒是明白了年岁如梭,一恍小阿茹都这般大了。
“阿茹甚时候长得这般标致可人了?苓姐姐可是想念得紧。”
大夫人遣来这么个小姑娘,这下北房是如何都冷清不了了。
“小金,叫几个丫头把东厢收拾出来,往后阿茹就住那儿。”
说罢,便带着阿茹往后花园那边走去。虽然日头正盛,但园子里树木繁多,处处荫凉,晒不着这两位娇贵小姐。
阿茹这般可人,连着大仙楼那些厨娘都喜爱得不得了,说让县令夫人常带着小姑娘往这处来,后厨会多做些花样。阿茹微红着脸应着,嘴里却“大娘”“婆婆”地叫着,十分讨喜。
刚巧转回东厅,便看到了章任庭从西厅出来。
章任庭行礼,并未多说甚。赵若苓却是多问了句,“任庭可是落了东西在家?等会子回学堂叫小厮撑着伞,别晒着了。”
小姑娘摇了摇赵若苓的手,问道:“苓姐姐,这可是县令大人的弟弟?生得这般俊朗,阿茹还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哥哥呢。”
童言无忌,却也最真。章任庭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干笑两声回道:“多谢长嫂关心,任庭须得赶着回书院,下回再带小妹妹一起逛逛县衙。”
说着便忙不停地走了,这番情形,倒像是又逃了学,回家取银子准备去找乐子的。
赵若苓叹气,牵着阿茹的手,拐进东花厅,道:“是了,那便是大人的弟弟,这府里的庭少爷。阿茹以后见着,还是依礼喊声庭少爷的好,免得被外人听了去,说赵府女儿不懂规矩。”
阿茹年十二,正是可爱模样。她低声念了念“庭少爷”这个称呼,随即点头,表示知晓了。
周管家午后才回来,赵若苓把西厢那两位也叫了过来,这府里的月银开销得重新定一定的。本来她先前儿看账本那会子,并不想改动,但近来兆头确实不好,恐有天灾。没法子,得攒些银子备用,缩减开支这个口子便要从东花厅开始。
“二位妹妹,前几日我病着,许多事未来得及说,如今便同你们说说我的打算。”
从她进门儿到现在,这二位表现得都很安静,甚至连平常的请安都规规矩矩,无甚多错处。
“虽然我刚迁来梁州,但南涪县的情况我还是知道几分。现下一年旱似一年,地里收成也逐年愈下,恐有大旱,所以从现在起,削减府里开支,各位妹妹乃至我的月钱月俸都会减少一些,各房下人们也一样。攒下的银子都会留作备用,县衙存银本就不丰,我们能省一些便是一些,将来也好为大人分忧。”
这话一出,那两位就各自变了脸色,周姨娘的反应最大。
但如夫人却还算绷得住,慢悠悠地回答道:“姐姐这般顾全大局,妾身们怎敢不遵从,只是西厢却没有姐姐那般丰厚的嫁妆,想来往后的日子定然是清苦的,妾身倒是无碍,不晓得周姨娘受不受得住。”
意有所指的一句话,让坐在下座的周姨娘抖了抖,强作镇定地说道:“夫人乃是大人的贤内助,奴婢们就是夫人的左膀右臂,怎有不支持之理。府里日子再苦,也总是比地里的农户要好很多的,奴婢受得住。”
周姨娘和之前那个通房丫头差不多出身,但家里头还有父母,甚至还有一个未选亲的弟弟在。
“妹妹们也不必如此担忧,往后若是有甚难处,只管来找我便是,怎地也不会让二位妹妹饿着不是。”
这也并非是为了给二房使绊子,她的话不馋假,但听的人心里如何想,她便是管不着的。
昨日里,章任之又捐出去了一笔私银,那一家子看着实在可怜,家里头三个男娃,四个女娃,还有个年迈的老妇人,全家人就靠着夫妇二人活着。昨日老妇人求到申明亭,说是儿子摔了腿,须得银子医治,章任之听说后当即便送了银子过去。
别人不知,赵若苓却知晓,章任之年俸到底有多少,后院儿分去一大分,现今师爷那里又要分去一份,再加上府里下人的工钱,这一年忙到头,剩下的银子却是无几的。
章任之这个官老爷,着实是比不了县里的那些个商贾的家底儿的,赵府更是比不上。除去这个七品官职,赵若苓实属下嫁。
监牢处,宋仁拿着县令的手书,将几个官媒婆先叫了出来。
“你们拿着手书去禁卒那边找管事的,他自会安排你们的去处。”
宋仁来之前已经先去见过典史了,县令想改善监牢的念头这些官吏应是都知晓的,所以也并未有阻碍,和典史说了说要挪用哪几处房舍,调动哪些人员,不出一个时辰便谈好了。
这女监牢改善之法,第一步就得先把官媒婆先移走,有她们在,女监内的污秽事儿永远都是除不干净的。之后宋仁又在监牢里选了个空置的牢房,把所有女囚犯暂时先关押在此。
最好的法子应是单独开出一排屋子作女囚牢,和整个监牢隔开,也不归禁卒那边儿的管。但如今没有多的屋子可供关押她们,宋仁便选了个离差役点近的,过一阵子再招补进来一些女牢头,专管这部分,情况应是会好很多。
这边事了,宋仁回到公堂,章任之同他说了一番话,“宋兄,我最近老是心神不宁,怕是会有灾祸降临啊。”
才一上午,宋仁便感知到了几□□为父母官的辛劳,章任之确是个清廉爱民的好官,如若是个平庸一些的,这南涪县怕是会乱成一锅粥。再若是个贪得无厌的,南涪县就会是人间地狱。
偏远县的县令就如这千里之地的圣上,要百姓生便生,要百姓死他们也无处可活。
如今流年不利,大旱之兆这般明显,确实是半分也松懈不得的。
距离县城外百里之处,有一乡名离乡。傍晚时分,这处却是火光成片,赛得过天边的红云。
整整一个村的房屋全处在火光之中,甚至还有些村民想往里冲,许是舍不得家里存下的钱财,或是往年屯下的粮食。更多的却是哭成一片的妇人,直呼着“娃呀”“娘诶”,火光里莫不是还有孩童和老妪?
章任之照例到大门处转了转,望见远处天边格外红艳,心里头跳得快了几分。他如今最害怕的便是哪处现灾祸,往年这般时候便是最容易火烧山的时候。
晚间周管家也在,赵若苓白日里从库房里找出来许多的地契和房契,直全交到周管家手里。
“周管家,这是我的嫁妆里所有能每月进账的纸契,往后那些个园子铺子的进账都归进账房吧,每一处银子都得你亲手监管着,不能有差错。往后大人的俸禄全都交由他自己手上,不用再分出给后院儿,各房开销和下人们的工钱全都从收来的租子里出。我前后算了算,应是足够了的。”
这话恰巧被门口的章任之听见,他又一次叹气,说好了娶进来是享福的,如今却成了来县衙受苦的。
他没直接进去,拐出去往西厅去了。章任庭刚下学回来,或说是刚偷玩回来,看见章任之来了,吓得不敢说话,以为兄长是来责问的。却不曾想,章任之是来诉苦水的。
章任庭更是想不到,那个刚进门的兄嫂会有这番作为,他问道:“长嫂为何要这般做?兄长你的年俸怎么说也是够的,作何又从租子里出?”
章任之定定地看了弟弟一眼,无奈叹气道:“你可知我年底攒下的银子都用作了何处?”
那厢摇头。
“俱是用在了那些可怜人家身上。你嫂嫂知晓了此事,便缩减了府里的开支,又将府里后院儿所有的开支从租子里出,将我的年俸全留下,便是想让我多做些想做的事。”
章任庭还是有些懵懂,但却是知晓兄长的秉性的。
“任庭啊,你何时才会长大呢……你可知,若没有你嫂嫂嫁进来,这府里的日子只会越过越难。”
这种话章任庭以前也听过一次,却是在章任之喝醉之后,认不清人的时候说的。
兄长满脸苦闷,章任庭却也劝慰不了,只能陪着蹲在一旁。
北屋里,赵若苓十分娴熟地给忙了一天的章任之捏肩,嘴里还说着:“官人,政务那般多,总是忙不完的,可得紧着身体才是。”
章任之这几日做得最多的便是将新婚夫人搂在怀里,他缓缓道:“说是赵府那边送来个小丫头,可是个讨喜的?”
赵若苓低笑,眉眼软下来几分,道:“阿茹确是可爱得紧,改明儿官人休沐,定要好好见见,那可是个小美人儿。”
“有夫人几分?”
赵若苓一时接不出话,眼底是抹不开的柔情。
“今生能得夫人如此,任之何其有幸啊!”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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