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廿七章明察秋毫竟难为
王奶娘在北房厅里抱着彤儿慢慢转悠,自小君和彤儿七月初进了这县衙,如今已两月有余,小君看着倒变化不大,但正是两三岁年纪的彤儿却是更红润了些,个子也长了不少。
奶娘颠了颠怀里的孩子,笑盈盈道:“二小姐,这彤儿才两月便重了不少,奴婢瞧着倒是比小君长的还快些,将来保不准就是妹妹护着哥哥呢。”
赵若苓还未回话,被抱着的彤儿便转过头来道:“彤儿保护哥哥!也要保护夫人娘亲!”
赵若苓轻笑,把彤儿接过来,抱在腿上,突然记起几日前奶娘告了假不知去了何处,便问道:“乳娘,重阳前后那几日你可是出去了?赵府那边出了何事吗?”
奶娘连连摆手,面色忧愁地回话。
前几日奶娘回了一趟赵府,向大夫人支了些银钱往老家里寄。几日前乡里头传来信儿,说是奶娘那个已经快八十的公公去了,家里头需要银钱发丧下葬。
虽然赵府是从扬州迁过来的,奶娘也是跟着从扬州那边过来的,但奶娘的老家却是在梁州境内,和这南涪县倒是离得不远。早些年间,王奶娘便为了生计跟着几个同村的一起离乡,辗转好几次才到了赵府,这一待便是十几年,如今跟着主人家迁回梁州,这才慢慢和家里又联系上了。
家里头就只公公还在,她那娘家早就不剩一个人了,本就是早年里半卖半嫁过去的女儿,奶娘对那个家里也没甚太多牵挂,如今老人也已经去了,便只剩下个见面不多的儿子和从未谋面的儿媳。
她那丈夫也是个短命的,奶娘才离乡一两年,她丈夫便卧床不起了,没挺过一个月就丢下才十来岁的孩子和年过古稀的公公走了。好歹家里头也算是有些积蓄的,磕磕绊绊也无甚灾祸,便过至如今这般年岁。
但这几岁地里的收成越来越差,这家里的日子自然也是越过越难的,前些日子她那儿子收到了奶娘的信件,这才晓得自己那个十几年未见的娘竟然回来了,还每月都能寄回一些银钱。如今翁爷故去正是需要银子的时候,这才求到了奶娘这里。
赵若苓虽是奶娘一手带大的,但却从不晓得奶娘家这些过往的事,她自个儿也从未提过,想来是最近才联系上的。虽说奶娘现今是待在县衙里照顾彤儿,但是工钱却还是赵府大夫人在发,所以她便在午膳之后叫来了周管家。
问明了一些事,才又把奶娘叫过来,说道:“奶娘,城里头那个汇香茶坊里正好这几日走了个伙计,待你老家那头的丧事了了,便送信将你那儿子儿媳都接进县里吧,也好时不时去看看,这十几年不见的,总该是要续上这母子情分的好。”
话还未说完,王奶娘便在一旁抹眼泪,她自己未在家的这十几年,早已经把赵若苓当做亲生女儿一般疼爱,如今看来倒是没疼错人。她连连俯首作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看得小金和周管家不明所以。
昨儿个前堂那边连夜抓了个人回来,骨瘦如柴未到五十的一名男子。今日开堂审理,几名衙役拿着水火棍站在公堂两侧,脸上都严肃非常,嘴里齐声喊着“威武”,手里的棍子也齐齐的点地。
上头坐着的章任之还未拍惊堂木,下头跪着的人便软了身形,吓得直发抖,连忙磕头喊着“县令大人饶命啊”。
“嗙”一声,公堂瞬间陷入安静,章任之发问:“你可知罪?”
下头的人都没敢抬起头来,抖着身子弓在那处不作声。
章任之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师爷,宋仁便往堂下走,一边走一边道:“钱力,本城人氏,年四十又五,家中一妻一子,一直在城里头各处的茶叶铺子里帮忙,家中积蓄不多,但总是有些余钱的。”
宋仁从怀里拿出一张纸,上头写得密密麻麻,看不太清。
“上月你那妻子染了病,到处求医无果,后来得一‘神医’指点,便开始每日早出晚归,还每日都带回家很多物甚儿。我猜又是那‘神医’告知你,每日出门将这些不知哪儿来的物件带回家藏着,这位‘神医’便会赐药救你妻子,可是如此?”
跪着的人抖得更厉害了,却还是未曾开口。
宋仁将那张纸丢给他看,自个儿绕着公堂踱步,道:“好好瞧瞧单子上的这些物件儿,是不是很眼熟?这全都是近日来报上衙门的失窃案,你若是还不说便只能把你当作所有失窃案的窃贼了。”
底下的人身形似乎有些松动,但也就一瞬,随即便又伏在地上不动了。
堂上的章任之皱眉,问起另一件事:“这其中失窃的绢布……可是你自己偷来的?”
这下钱力没再埋着头,而是抬头与宋仁对视起来,几瞬之后又拱手对章任之道:“大人明察,小民屋里所有的东西都非是小民所盗,请大人明察!”
昨日跟踪钱力的几个差役来报,说是看见他拿着失窃案里丢失的东西,宋仁当即便向章任之说明,赶在夜里便把人提进了县衙关押。从他家里查出的东西可不少,钗环一大堆,净是这半月来城中女子所丢之物,其中还有几匹绢布甚是打眼。
钱力说这些并非他所盗,应是实话,但绢布出现在他家里他却是洗脱不了嫌疑的。偷盗这些钗环玉器的盗贼自然不是这般凡夫俗子,肯定是会些功夫的人,但绢布失窃案却是寻常人都可做得到的。
章任之有些不耐烦,声音凌厉了几分道:“明察?本官何尝不想明察,但若是你还这般一字都不肯说实情的话,你便是同伙,就算定罪于你也是合情合理,明法直办不失公允的,你可知晓?”
下头的人有些迟疑的转过头去问宋仁道:“师爷可否告知小民,差役是如何对我起疑心的吗?或是有谁向师爷说了甚这才让师爷怀疑到我的?”
宋仁直直看过去,想从这人的眼里看出一些贪婪阴险的意味,但很遗憾,回馈过来的,只有忠厚老实,甚至有一些伤感在里头。他没回话,不能就这般轻易将提供线索的证人说出去,保不准会给那人平白带去灾祸。
审了钱力半个时辰却是甚都没审出来,前半段他还会说几句,到后来甚至直接闭口不言,这让章任之心头火气直升,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钱力有所隐瞒,但却是怎么都撕不开这个口子,就算他有心想帮钱力,也是有心无力。
将人带下去之后,章任之揉着额头,对宋仁道:“在监牢那头多留个心思,多加些棉被,眼看着就要入冬了,别到时候案子还没审明白,人就先染了病。”
散衙之前,章任之又和典史交代了几句,“待京师和豫州那边的案件奏报传过来了,便劳烦朱典史往城东钟宅去一趟,兴许钟先生会有好法子。”
赵府,大夫人收到赵若苓亲自写的书信之后便叫来了赵笙,让他先遣人去打听一下这个周姨娘家里是个甚情况,过后再想法子下手。其实赵若苓的信中并未写明缘由,只是让大夫人找些人看着平氏一家,以防往后再有先前的事发生。
想想重阳那天的事儿,若不是如夫人来告知她,可就真的让周姨娘得逞了,有一便有二,往后院儿里便是安生不了的,所以得从一开始便抑制住这股邪风,好好正正风气。
周姨娘进门最早,年纪也是三房里头最大的那个,过完年开春就二十了。她家里头还有个弟弟,叫周云锦,就小周姨娘几个月,去年娶了县城里一户人家的女儿,如今他们一家包括平氏在内,都已经搬到了县城里,靠着城墙和张老伯家里位置差不多。
但先前周姨娘家里可是土生土长的农户人家,如今托了周姨娘的名头和周云锦新娶的媳妇的面儿,才能在这不大的县城里安家,也能算是得了福报了。
人最是能吃苦的,但若是一朝知晓了富贵安乐的日子,那这能吃苦的心便再也沉静不下来了,每每想到的都是如何能从别人那里得些好处,让自个儿的日子好过一些。但却是不知晓那富贵人家也是吃过了很多苦,熬过了很多心酸才挣来的。
周姨娘之母平氏,本来在村里头是个十分厉害的婆子,靠着自己一个妇人,养大了一双儿女,只是这几年收成差了,实在没了法子才将周姨娘送到了牙婆那处,换了些银两支撑家里头。
周姨娘那个弟弟,平素里看着倒是清秀书生模样,但自从周姨娘被抬作县令侍妾之后,便染上了些不好的世家子弟习惯。倒也不是整日里花天酒地,在勾栏院里醉生梦死,而是那花钱更快的地儿——赌坊。
平氏为了给周云锦还债,在赵若苓未过门之前几乎是三天两头往县衙去,每回都能拿些银钱回去。去岁为了有人能管一管他这个儿子,便又跑遍了城里的私媒处,甚至官媒那里也是隔一阵子就去问问,折腾了大半年才如愿娶了个城里人家的女儿。
那女儿家里在北街坊那边开了个脂粉铺子,和顾姨娘娘家一般,大富大贵算不得,但每岁下来也是能有好些余钱的。但这媳妇都已经过门一年了,周云锦却还是改不掉好赌的毛病,家里过得愈发难了。
所以平氏才会又在周姨娘身上下功夫,但如今赵若苓过门,县衙里的月钱都是从她手底下园子铺子的进项里出,哪里还能像以前那般容易,随便出个主意便能从章任之那里骗来银钱。
这几月周家应是不好过,人被逼急了,甚事儿都干得出来的,所以赵若苓才叫大夫人找人去看着点儿,防患于未然。
赵笙将查到的情况报告给大夫人,上座的妇人雍容华贵,微微捻着手指,半晌才道:“笙儿,城里赌坊的规矩你比我这个妇人懂,去给赌坊老板带个话,就说我有意和他做个买卖,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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