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怀凌缓了缓，定了定心神，瞧见青放还坐在她身前，双眼亮晶晶地盯着她看。
倒是也还好，缓过神来，她便不是那么惊诧。
早前父亲、姑姑和两位老师等人耳提面命，等着她成了太女，再到后来登基做了皇帝，不论是被人光明正大地或者私底下使手段塞过来，再或是被人千方百计地讹上。如同男子娶妻纳妾、流连青楼，还要养一堆红颜知己。
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受着姑姑、后宫妃子的耳濡目染，怀凌倒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包括以后或许要走到广纳后妃的那一步，她想，就像父亲一样，放在后宫像捧着瓷像一样就好了；若是他们喜欢，只要听话些，让他们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待在后宫也不是不行。
怀凌讲求公平两个字，她觉得人生在世，就应当公平。
男子可在后宅养着莺莺燕燕，又可在前边入朝为官行商做贾；没道理就偏偏把女子圈在里边，世家大族们又要像什么物品买卖，你来我往，把女子你嫁过来她嫁过去；还要写些《女德》《女戒》什么一类的书。
她想，应当公平一些，谁也不要管着谁。
不过父亲倒是不完全赞同自己的想法。
怀凌想起来，有一次在御花园散步，怀风教导她：“给他们自由做什么，既然你把他们都娶进了后宫，就是不想见他们，他们也得老老实实地呆着，整日只做一件事情就好，就是等着你来，侍候你。”
怀凌轻笑了一声，只当父亲在开玩笑，她便顺着说，“女儿何必等着他们侍候，还没有侍女们手脚方便麻利的……”
“是了。”帝王若有所思，“到时候，不若等他们入宫的时候，安排着找宫里的资历老些的女官们教教他们，该怎么侍候你…”
“父亲”怀凌哑然，“可是你也没让后宫里的妃子们怎么侍候你吧…”
按理说，做女儿的不该对自己父亲的后宫说出这话；但是怀凌怀风之间，向来不在乎这些。
怀风踩在石子路上，慢慢悠悠的，“那是因为我爱着你母亲。”
他说这话听起来倒像是赌气。
“总来，不要起这个念头，不知道哪天，他们非得勾结起来，干一些什么事情，或者再给你搞出一个私生下来的孩子……”
怀凌便安静地走在他身侧，等着他往下再说些什么。
“你还是不要爱上别人的好，不要经受父亲这样的痛苦。”
怀凌有时很好奇，有时又很害怕，不怎么敢听怀风提起她的母亲。
虽然仅仅只是提起了这个称呼。
因为知晓的越多，她越是想找到母亲。
可是母亲是未必想被她找到的。
所以她岔开了话头，问：“那父亲怎么就许后宫里的妃子们养着男宠了？”
“哦？”怀风反问，“谁养着男宠了？”
“赵妃。”
怀风追问：“再有别的吗？”
怀凌仰起头想，其实她和后宫里的妃子们都不熟，甚至都不清楚到底有些谁。
怀风一贯也是不许妃子冒然来打扰她的。
显得赵曦倒像是个特例了。
“父亲只许赵妃养男宠，也只许赵妃来见我…她有什么不同吗？”
怀风瞥了一眼走在自己身旁的女儿，答道：“赵曦是赵康的妹妹，赵康是我读书时的伴读，求我把他妹妹纳到宫里，再纵着她些……她这个人的性子一向看得开，也跳脱世俗，我觉得，有些你能学习的不错的地方………”
怀凌心知，这里当是有些什么交换，只是父亲不提，或是不想让她知晓的；她便也跳过不谈，只挑着后面的话问：“我能学的东西是什么？比如？”
怀风皱起眉，冷笑着哼了一声，“比如她一向把身边的男宠换的挺快。”
怀凌不知道是哪里触了父亲的霉头，缩缩脖子没说话。
………
………
怀凌倒是没考虑过青放有些什么别的目的。
遇着青放的第二天，清微便把他的一条条都列在了纸上，厚厚的一沓，从青放出生到出城遇着她的前一日的事情都写的清清楚楚；只是她没怎么看，由清微看了审过了，确认没什么问题。
隔的时间有点久，她才忘却了，眼下看着青放，她才隐隐约约又想起来一些。
似乎是…
确未和上诸的哪家有些什么联系。
“殿下…”
怀凌沉默了好些时间，青放大着胆子，出声试探着询问。
“殿下觉得可以吗？”
怀凌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主要也是因着她忘了，清一等人又不敢贸然询问怕扰了她的安排，故而才使得青放待在她的东宫这么长时间。
事实上，怀凌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内心还有一种少年人的隐秘的刺激。
她沉默着打量了一番青放。
怎么安排他？
她想，既然青放卖掉铺子，可能是想找一个地方再住进去。
赵曦身边的男子一贯是阳刚的俊朗的身形高大的，和青放不太符合。
怀凌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起一个人来，姑姑。
长公主府里的姑姑养着的面首，和青放很像；这种相像，倒不是面貌上的，而是给人的感觉…她的思绪稍稍有些散开，她不无好奇地想，青放要是同公主府里旁的面首一样扮作女子，该会是什么样的？
她有了一个自己觉得不错的好主意，不如就把青放送去公主府？
她越想越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怀凌打发了青放回去待着，自己立马叫人安排了马车，亲自去长公主府走一趟。
………
………
怀凌虽自少时起，就被各方教养着，以储君的标准培养；但她年龄还小，刚才十五岁，虽已及笄，到底还是个少年。
对着些其他的杂事，譬如风月之事，又或者是什么别的事都好，只要不是学业功课政事，像普通的寻常的少年人一样，兴致极高。
对自己的尚且没什么兴致，但若是看别人的，那则大为不同。
“参见殿下。”
怀凌这一趟来的突然，并没有提前和公主府的人通知；瞧见她的马车远远地来了，府门候着的侍卫连忙开了门，跪下一片行礼，机灵点的连忙小步跑着进去通知了，喊来了侍女。
“姑姑呢？”
怀凌迈过了门槛，驾车的侍卫跟着公主府的护卫牵着马车到另一侧去了；清三、清四跟在她身后一同进入了公主府府邸。
清字卫有自己独属的名字的清微和清浅，都有各自的要紧的差事去做；只在怀凌外出的时候，才一同伴随着她。清一主管着东宫的大小事务，是总管；清二主要负责外厅的事务。
怀凌在上诸城内到各家的府邸上拜访的时候，一贯是清三、清四跟着的；旁的剩余的清卫都一应候在东宫里，等待调遣，平日就做些寻常的侍女的活。
怀凌到公主府的时候，正遇上她的姑姑怀晴在用午膳。
侍女连忙上前拉开了圆凳，上了一副新的碗筷，挽起自己的袖子，低着头，为怀凌布餐；汤食立马上了新的，用过的所剩不多的残羹碟子也连忙撤了，重新上了新鲜的。
“凌儿来了，用过午膳了吗？”
怀晴放下筷子，伸手向前一探，紧紧地牵住自己的侄女的手，拉着她坐下，身子倾过去问。
怀凌坐下，拿着筷子，跟着浅浅地尝了几口。
“姑姑，我想…送你个礼物。”
“嗯？是什么？”怀晴笑着问。
自怀凌坐下，她便放下了筷子，搁在碗上，托着腮，手肘支在桌子上，侧着脸笑着看着怀凌。
“是一个面少年。”
怀凌来的时候是很坦然的，也没想什么别的事情；话到嘴边，要说出来，却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
本是想直接说“面首”的，又觉得有点奇怪，还是改成了“少年”。
“嗯？”
怀晴下意识地眯了一下眼睛。
怀凌后知后觉地有点羞耻的情绪才浮现上来，突然感到有一点不太好意思。
怀晴继续问，“嗯？你要送姑姑什么？”
“一个面首。”
怀凌老老实实地说了原话。
怀晴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故意重复道：“面首？”
“凌儿真是长大了，都能给姑姑送来，让我养面首了？”
“说起来，你也及笄了，上诸城里寻常的姑娘这个年龄，大都换了庚帖，定了人家；你别送姑姑了，姑姑便也不给你多送别的来，你就把自己的这个留好就是了。”长公主伸手为怀凌整理衣襟，放置的妥妥贴贴的，“这些男子，虽然多是无趣，颜色有的却是生的不错，放着看看也算得上能赏心悦目。他日，你生了孩子，就把父亲去了，只留着孩子陪在你身边。最是省事不过。”
怀晴一贯说话温温柔柔的，话里话外的锋芒却半分不少，冷硬的可怕。
怀凌有些怔住了，“生孩子？”
“嗯。”怀晴点点头，“没想过这个事情吗？”
“不需要生孩子吧…”
“回头从宗室里抱养一个也可以吧。”
“嗯，都随你的心意。”怀晴笑着应了，把怀凌散落下来的垂到耳边的发丝顺了一下，拢回到耳后。
怀凌这一趟一时上头，兴致冲冲地跑过来，最后又还是自己不太好意思地坐着马车回去了。
远远地瞧着怀凌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怀晴伸手招来了心腹宫女，在耳边吩咐了几句；站起身，绕了屏风，进到内室，推开窗子，目光落到地上，沉沉道：“把你家主子叫来，让他立马从宫里滚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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