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怀凌住进了狮坡城内的陈家府宅,说是府宅,其实和城内其他的惯常的人家差不了多少,顶多是稍大一些,有个大门,前面放着两头石狮子,挂着“城主府”的牌匾。
城主府里除了年迈的陈老将军没有别的人,怀凌婉拒了入住主院,带着清浅和清微住了旁的空的院子,一并来的侍卫跟着陈惊鸣去了城外的驻扎地。
“殿下,还是让属下跟您一起留在城内吧。”侍卫长重明牵着马绳跟在怀凌身后,“您的安全属下实在不放心。“
“不必担心。“怀凌摇摇头,”带着侍卫队去城外吧,正好这段时间也做点该做的事情。“
“是。“
军务要紧,陈惊鸣留着也没多大的用处;等进了陈府,怀凌就让她带着将士们回到军营了。
偏院的陈设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能察觉的出使用过的痕迹;正中央木椅靠背磨掉了一块朱红色的漆,泛着发黄的颜色;左侧房梁上悬挂着布帘,轻轻拍一拍,没有任何的尘土扬起来。
不像是之前完全没有人住过的样子。
虽然也可能是提前打扫过了。
怀凌问:“这个院子,之前是给谁住的?“
“启禀殿下,这之前…没有人住;特意为您打扫出来的。“
回话的是府里的管家,瞧着样子是个老兵,走路时左右脚一抬一跛的,面上还有疤;回话的时候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眼神偶有躲闪。
“是吗?“怀凌就没有再问下去,”没事了,你下去吧。“
怀凌把木盒子搁到窗边的桌子上,掀开盖子,伸出手指在面容轮廓上细细地摸索,没有什么缝隙,确实是真的无疑;她收回手,放进铜盆净了净手,用帕子擦干净。
“把这个收起来吧,到时候带回去。“
“殿下,这算是您已经做到陛下的要求了?”
“嗯。”
“比属下想的要容易一些。”
怀凌把木盒盖子合上,递给清微;清微接过,准备收进来的时候专程带着的金丝楠木箱子,里面堆满了大小不一的冰块;原是为了方便在来的路上带一些吃食保存着。
“殿下,我们一定要把这颗头带回去吗?!”
开口询问的是另一位侍女,她连忙拦下清微的动作,“属下的意思是,我们非得用这个箱子把头带回去吗?”
她嫌恶地皱着眉头,倒不是因为装着头颅的木盒子。
“这多糟蹋这个箱子啊;这箱子多值钱啊,装了这个,以后还怎么装别的东西啊?”
“清浅……”怀凌偏头,无奈地笑了一下,正准备说些什么,“你若是……”
“咚咚————”
陈惊鸣在军营设宴,迎接押运粮草前来的怀凌一行人。
兵士是来引路的,头上扎着黑巾,穿着三层短襦,外披一件长式麻衣;腰束革带,青铜带钩。下身着素布小口袴,穿着毡袜,踩着一双过着皮革的靴子。
怀凌换了一件不起眼的素色的劲装,摘了玉冠,只用布条紧紧地缠裹着头发;下身裹了一件麻布做的短襦披衣。
已近黄昏,太阳从遥遥的平坦的黄沙地面上没下去;凛冽的风在近空疾速穿行,让人遍体突生寒意。
狮坡城大半的民众都是将士,别的,就是跟着将士一起来到这里的家里人。
屋子都是靠着土堆积起来的,纯粹的土墙,一致的全部是土堡的防御样式,只留了一个小口子,刚供一个人进出的大小的。
来往的民众很多,大多是女子,挽着妇女样式的发髻,穿着各色的麻布衣裳,算得上是给单调的大漠增添了亮色;胳膊上挎着藤草篮子,装着一堆东西;虽然不知道突然出现在城里的这一行人是谁,只是大概猜得出来是什么官员;见他们往城外走,只是好奇地看了几眼,凑在一起低声说些什么。
“参见殿下。”
陈惊鸣候在军营的门口等着,一大步上前,双手抱拳行了个军礼,而后身子向后微微一侧,“殿下,请。”
仍旧是厚厚的土墙,间或凿出四四方方的小窗,中间隔出个口子,用厚厚的毛毡布挡风,直拖到地上,混着尘土,做为进出的简陋的门。
说是宴请,其实也很简陋,一些简单的饭菜,在偏远的狮坡城已经算得上是丰盛;边上搁着狮坡城特有的苦酒,上面沾着的封纸扯了个口子露出来。
怀凌坐在了上首;左右两侧坐着陈惊鸣和陈老将军,底下依次坐着狮坡城大大小小的武将文官,按照官衔落座。
“感谢诸位拱卫我天启的江山,若无诸位,天启就无今日之太平,百姓也无今日之宁日!怀凌特在此,以酒感恩,感谢诸位,感谢为百姓而留在这里的所有人!”
怀凌站起身,双手捧着酒杯,一饮而尽;清浅上前一步,把酒倒满;怀凌抬了抬手,将酒液在桌案前倾倒而出,一洒而尽。
透亮的酒液溅入泥土,变成棕褐色,而后尘土在微风中翻滚,覆盖了泥面。
“谢殿下!”
将士们异口同声,举起酒碗;一半的酒液饮入口中,另一半的酒液洒到地上;而后又一一地站起来,按着座椅的顺序,给怀凌敬酒。
酒过三巡,底下的武将们个个面不改色的,聊得热闹;怀凌反倒是不胜酒力,有些支撑不住了;瞧着底下的将士们聊的火热,她轻轻地拉开椅子,起身,绕着椅子后面,朝着要起身向她行礼的官员们摆摆手,示意不用做什么,悄悄地撩开帘子出去了。
木头桩子深插在黄沙之中,上面放着铜盆,里头燃着火,用砂布笼着以防熄灭;土墙中间空着几个格子,掏出几个空,放着火盆。
挨着土墙,有兵士列成小队巡逻,背上背着弓箭,腰上绑着刀。
头上绑着一模一样的黑色布巾,用来阻隔风沙。
远远的还能听到号子的声音。
应该是有兵士在晚练。
不时地还能听到叫喊声。
怀凌红晕的脸颊,被风吹拂着颜色淡了下去,思绪清醒了一些。
“殿下,好些了吗?”
她侧头看过去,是陈惊鸣。
“嗯,陈将军怎么也出来了?”
“特来看看殿下。”
陈惊鸣还穿着在城门时一模一样的装束,红色的劲装,在寒风中,衣袍猎猎起舞;烛火的光,落到她艳丽的眉眼上;她的嘴角上翘着,笑得肆意妖冶。
“殿下在宴上的意思,是明日就要离开狮坡了吗?”
“对。”怀凌看着远处的跃动的烛火的影子,“陈将军要说些什么,不妨直言。”
陈惊鸣道:“殿下到来以前,狮坡上下已听闻天意之事;梁王来找过臣,想要让臣助他杀掉殿下。”
“那将军怎么没动手?”
陈惊鸣轻笑了一声:“怀梁在很多年前,就被他父亲送来了狮坡城,指望能靠着和陈家军的培养出来的情谊,获得陈家军的支持,以好得到皇位;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没有皇室宗族的架子,所以我父亲和这里的很多叔伯都很喜欢他。”
怀梁便是梁王的名字。
她的话语里满是柔情和怀念。
和陈惊鸣显露的锋芒毕露的样子完全不同。
怀凌略带诧异地看着她。
按辈分来讲,她应该称呼梁王为皇叔;只是她还未出生时,梁王早就在皇位斗争中落败,被驱赶流放到了狮坡城,她与这位堂叔实则未曾谋面,加之狮坡地处偏远,消息传递不便,对这里的事情她属实不大清楚。
陈惊鸣继续道:“殿下猜的不错,我是很爱怀梁。”
她停顿了一下。
“他对我很好,我们年少相识,我自小生在狮坡,从未见过像他那样的少年;我们………“,陈惊鸣欲言又止,“但其实他是一个很天真的人,所以后来夺取皇位的时候,我父亲没有选择帮助他;天意到来的前一天,他刚向我父亲提亲,答应要娶我。”
“那……是你…杀了他吗?”
陈惊鸣没有回答,继续道:“他求我杀了您;他的请求…我一贯是不会拒绝的。“
她的话跳动的有些快,有些风牛马不相及的意思。
“他其实不爱我,我听说在上诸他有个倾慕的姑娘。“她叹了一口气,转而又道:”他约摸着可能是随口一提吧;但倘使是真的杀了您,会让陈家军陷入万世之骂名,会让狮坡整座城的人都落罪。他太相信他自己了,觉得我什么都会为他做,但是说起来他凭什么觉得,我得为他做这些事情呢?“
怀凌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目光落到陈惊鸣平静的脸庞上。
陈惊鸣突然跪下,双手抱拳,重重地朝着怀凌一拜。
声音铿锵有力,在寂静的夜空,伴着远处若有若无的兵士的喊声,异常清晰,落入怀凌的耳朵。
“殿下,臣,陈惊鸣,别无他求。只愿恳请您,若有他日,能让臣,正式接任狮坡城城主一位,接过家父的重担,为我天启效命!让天下女子,挣脱后宅的牢笼!“
并肩往回走的时候,怀凌没忍住,问了一句:“你觉得自己会后悔吗?“
陈惊鸣反问:“殿下觉得后悔什么?这段情吗?还是他这个人?“
“都…都有吧。“
陈惊鸣看着走在自己身旁的储君,刚刚过了及笄年龄的皇太女,尚显稚嫩的眉眼。
皇太女殿下才刚刚是个少年。
她笑得张狂,“殿下多虑了,世上好男儿千千万,臣迟早能遇到更喜欢的;等殿下以后登基……“
说到这里,陈惊鸣故意停顿了一下,笑容揶揄而暧昧,冲着怀凌眨眨眼睛,“殿下还要充盈后宫,到时候,殿下就能明白臣的意思了。“说罢,她停下来,侧过身子,为怀凌撩开帘子,”殿下,请。“
昏暗的光从掀起的帘子的一角倾斜而出。
怀凌停下步子,轻轻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什么也没说,弯腰走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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