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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酒吧


这儿是一处灯光昏暗的酒吧。

        聒噪的重金属音乐挤进了每个人的耳中,震碎了所有的烦恼忧愁,酒精麻痹着疲惫不堪的神经,随着身体的摇晃和觥筹交错的叮当声,将所有烦恼躁郁都释放了出来,松懈了紧绷,舒缓了压力。

        这儿是年轻人的天堂。

        岑岁晚算是最瞩目的那个。

        他剑眉凌冽,凤眼狭长,鼻梁又高又挺,一头短发干净而利索,因为之前已经喝了不少,眼角微微泛红,给他添了一丝魅惑的味道。

        岑岁晚穿着一件简约的纯白色针织衫,笔直修长的腿闲搭在桌上,眼睛微微眯着,酒吧里俊男靓女不少,他不经意间扫了几眼,觉得还是折射着彩色灯光的玻璃酒杯更好看一些。

        有几个或娇俏或美艳的女孩子打量了他好一会,发现岑岁晚确实是一个人来的,最后选出了卷发女孩上前去搭讪两句,说不定能讨要个联系方式什么的。

        卷发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鼓鼓勇气,这才缓步上前,倒不是对自己的相貌不自信,恰恰相反,她很漂亮,眼线挑的恰到好处,柔媚中带了点野性,只是她也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极品男人,不自觉地自惭形秽了起来,但酒吧里虎视眈眈盯着男人的不止她们几个,跃跃欲试的也不少,她想要抓住机会,万一被别人抢了先,那可真是后悔莫及了。

        “帅哥,一个人?”

        岑岁晚抬了抬眼,正瞧见卷发露出迷人的笑,女孩一头大波浪长发柔软的披在圆润的肩上,看起来妩媚动人,他微微点了点头,将长腿收了回去,目光落在一边的沙发上,示意她坐。

        卷发即便是身经百战,也有些难掩内心的惊喜,“我是sasa,你呢?”

        岑岁晚也露出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笑来,“岑岁晚,你是第一次来吧?”

        卷发被他这笑迷的直冒爱心泡泡,闻言呆愣了一下,“怎么了?”

        “这边这个红裙子的,那个短发的,还有吧台旁边那一个。”岑岁晚挨个示意指给卷发看,“只有你们几个女孩敢看我,也只有你们是新来的。”

        卷发有点不知所措,“为为什么?”

        岑岁晚勾了勾手指,卷发女孩便探身过去,他附到女孩耳边,“因为这个酒吧的熟人都知道,我不喜欢女人。”

        他说完就靠了回去,笑的也很含蓄,卷发脸色变了变,定了定心神后也微笑着说,“那你肯定让很多女孩伤心了。”

        岑岁晚不以为意,“还有不少男孩。”

        卷发愣了愣,“你有男朋友了吗?”

        “以前经常带他来这儿玩,刚分手,目前单身。”

        “他会后悔的。”卷发心里一喜,见着岑岁晚没有表现出半点伤心的模样,一边觉得他的那个小男友也太没有眼色了,一边觉得弯的也没什么,再掰回来就好了,毕竟岑岁晚自己亲口承认单身,满脑子想着想和岑岁晚再多一点交流,便惋惜道,“我也刚失恋,就来散散心,都不算什么大事,大不了再找下一个嘛,帅哥你喜欢什么类型的?说不定我可以给你推荐呢。”

        岑岁晚微笑着摇了摇头,淡道,“我也不喜欢男人。”

        卷发被噎了一下,一时间哑口无言,连话都不会接了,岑岁晚不进不退的模样,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不喜欢女人没什么,也不喜欢男人是什么鬼的拒绝方式?

        她还在酝酿下一句话该怎么说的时候,就见岑岁晚起了身,直奔吧台去了。

        卷发有些不甘心,刚想跟过去就被自己小姐妹拦住了,小姐妹附到她耳边说,“算了,sasa,我刚才问了一下,这人有点怪。”

        “怎么怪了?”

        “酒保说他次次来都带着一个大学生,这人叫那个大学生小不点,谁敢看他的小不点一眼,他就直接揍人,特别暴力,打折过好几个人,又次次拿钱摆平,一个酒吧的人都怕他,你别去找他了,我们看看就得了。”

        卷□□亮的眼睛猛地瞪大,不敢置信地问,“这么狠?”

        小姐妹皱着眉点了点头,连看岑岁晚一眼都不敢,“我们还是算了吧,别去招惹他了。”

        卷发又看了一眼,发现给岑岁晚拿酒的那个酒保在递酒过去的时候手都是微微抖的,一圈人更没一个敢看他的,纠结了一下心说还是不去了。

        搭个讪而已,天生暴力的人还是算了,她珍惜自己的漂亮脸蛋,不想招惹这样的是非。

        岑岁晚一直喝到酒吧快关门

        走出酒吧的时候他的视线都是模糊的,被冷风一吹打了个激灵,醉的太厉害了,以至于抱着垃圾桶吐了半天都不见半点好转。

        脑海里只有最后见小不点的那副场景。

        小不点名叫谢云,今年二十二岁,比他矮了小半头,白白净净的脸比小姑娘还要喜人,长相斯文眼神总是带着点怯懦,老是低着头走路也不爱说话,在大学校园里是很不起眼的存在。

        但就是这样怯懦的性子,却敢挺起胸膛瞪视岑岁晚,斥责他的无赖行径,最后对他忍无可忍。

        “我们分手吧。”

        谢云这句话说的两人都是心惊胆战的。

        岑岁晚瞬间瞪红了眼眶,“你说什么?”

        谢云见着他突然逼近,畏缩着不停后退,直到后背紧紧贴在墙上,不能再动弹半分,才哆嗦着再次开口,说的话都是结结巴巴的,“我们我们分手吧,岑岁晚。”

        谢云很少会直接叫他的名字,基本都是“晚哥晚哥”地小声唤他,岑岁晚次次都会笑着回应。

        这次却是直接叫他的名字。

        岑岁晚心如刀绞,整个人如遭雷殛,他有些慌乱,恍惚失神到了极点,谢云的话犹如一把刀子直接捅进了他的心脏,那些往日的爱意亲昵都随着鲜血倾泻而出,岑岁晚不明白明明前一天还在因为自己一个亲吻而害羞的不敢抬头的谢云,为什么第二天看到他就如同洪水猛兽,一步步后退着想要逃离他。

        不仅直呼他的名字叫他岑岁晚,还要提出分手这种话来。

        那双向来温润的眼睛因为惊恐涌出一颗颗斗大的泪珠,最后连成线湿了谢云一张白净的脸,他声音微微颤着,语气却笃定,“你你只爱你自己,我怕你,我和你说过分手,你不听,我真的不想和你呆在一起了,岑岁晚,你太可怕了”

        可怕?

        他很可怕吗?

        也是,他骨子里带着暴躁,嗜斗脾气又狂躁,所有人都怕他,怎么能要求一个向来胆小如鼠的谢云不怕他呢。

        最后谢云边哭边乞求着,连声音都是嘶哑的,“你能不能离开一会,我把这里我的东西都搬走,我们分手,岑岁晚,一会就够,我不想看见你了。”

        谢云这是积攒了多久的失望和畏惧,才在这一刻统统爆发出来。

        岑岁晚手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手掌中,明明已经暴怒到青筋突兀,却只能咬牙强忍着不让自己发作出来,他摔门而出,只留着一个逐渐滑坐在地上的谢云,衣衫凌乱间露出了小臂处的一道疤痕,捂着脸哭泣不止。

        路边偶尔有几只流浪的猫狗,浑身的毛都是脏兮兮的,像极了谢云第一次被送到谢家时的样子,穿着明显不合身宽大又破旧的衣服,佝偻着背走的极其小心,埋着头连打量一下四周都不敢。

        那时候岑岁晚还只有16岁,正是少年如同阳光一样明媚的年岁,见到这个头发微卷瘦瘦小小的男孩,有些好奇地问,“那是谁?”

        小孩和装潢精美的谢家豪宅格格不入,像是一个突然闯进来的异类。

        岑岁晚的旁边坐着他唯一的朋友,是谢家夫妇唯一的儿子,名字叫谢天,比他大了两岁,儒雅斯文,有些不苟言笑,看了一眼小孩后又低下头翻看学校介绍,“我爸妈从孤儿院领养回来的,一周前就跟我商量过了,说是叫谢云,今天应该刚到。”

        “有你为什么还要领养孤儿?”少年时期的岑岁晚张扬异常,只是脸颊还有些稚嫩,和沉稳老成的谢天有着本质的区别。

        “我不想经商,只想学医。”谢天扶了扶眼镜,“录取通知已经到了,马上要去国外了,谢云是他们两个偶遇的,觉得性格还不错,就准备带回来在家里陪着他们。”

        “跟你争家产啊?”岑岁晚笑了笑,“那你走了岂不是没人管得住他了,伯父伯母经常不在家,就他一个人住在这,万一有个什么心思,等你回来家都没了怎么办?”

        “他才12岁,而且我就出去几年,又不是不回来了,什么抢不抢家产的。”谢天不满地瞥了他一眼,正色道,“我去孤儿院见过他,性格还不错,院长对他夸个不停,就是胆子有点小,挺怕生人的,你以后来的时候别欺负他就行。”

        岑岁晚耸了耸肩,“等你走了我估计不会来谢家了,过两年去国外找你去呗,欺负他有什么意思。”

        谢天怔了一下,“你也要去国外?”

        “你都走了,国内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跑着玩,到时候还能玩玩枪,我老早就想玩了。”

        谢天叹了口气,“你还是老实一点吧,省的最后伤人伤己的。”

        岑岁晚不满地摇了摇头,看着头顶的天空,不算湛澈,搭着点白云也算不上好看,干脆闭了眼小声嘟囔,“我就这点爱好,你走了不能陪我了,那我呆着还有什么意思。”

        岑岁晚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时不时停下来扫视一下四周,现在已经接近凌晨四点,路上连行人都没剩几个,更没有人在意他这样一个醉醺醺的人。

        路过的灯牌红红紫紫的十分晃眼,他视线模糊连那些字体都看不清,却清楚地知道这些都是什么店铺。

        因为走过太多次,那时候身边还有着一个喜欢低着头走路的谢云。

        岑岁晚摇摇晃晃地转过身来看了看,发现自己好像已经走了很久,不知不觉间已经快回到了他和谢云居住的那间廉租房。

        为什么…

        明明不想回来的

        都已经这个时间了,他都已经离开了十来个小时了,谢云肯定已经收拾好东西搬走了,他还回来做什么?

        回到一个两人一同生活了四年的地方,那个充满着生活气息的地方,看着所有东西从成双成对变成单个

        是在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就在他用手捂着额头晃悠不止时,身后突然闯出来一个人,将岑岁晚撞到在地,他原本就站的不稳当,这一下被撞的有点狠,整个人如同沙袋一样扑通倒地,一时间头晕眼花,视线里只瞧见一个匆匆离去的黑色身影。

        岑岁晚暗骂了一句,挣扎着爬了起来,他心情本就低沉到了极点,无处发泄心里的怒火,正好看到了不远处的一个摄像头,随手捡起一块花坛边的石头,狠狠地砸碎了那个散发着红色幽光的眼睛。

        那双眼睛像是在讥笑他的暴躁和失态,嘲讽着他的一无是处。

        “妈的!”

        “都tm滚的远远的!”

        “曹!”

        空有一副好皮囊又怎么样,事业有成受人瞩目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沦落到这副田地。

        如今居然对着一个机械产品发泄着满腔怒火。

        他被甩了!

        岑岁晚被人甩了!

        醉得一塌糊涂还要被人推搡摔成个狗啃泥,只能自己狼狈着再爬起来。

        可这样的发泄远远不够,岑岁晚又一脚狠狠踢向一旁的花坛,发出“嘶”的一声痛呼后又歪倒在地上,钻心的疼痛一瞬间侵占了所有神经,疼的浑身都有点麻痹,他颤抖了好一会,发现好像把自己的脚踢骨折了。

        不仅仅是脚,他的身上也沾满了污渍,脸颊和手掌都有好几道划伤,可这些都比不上空洞的心带来的撕心裂肺,酒吧里光鲜亮丽的他如今丧家之犬一样狼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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