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尔尔辞晚（八）
苏承一躲进浴室，从柜子里面摸出两片安眠药生吞了下去，睁着眼睛等待天亮的时间太过难熬。
祁温言靠在床头看书，他掀被上床，她便自然地靠近他的怀里。
苏承一摁着她的脑袋靠在胸口，“快睡吧，明天不是要开会。”
夜里，祁温言醒来一次，伸手探了探旁边。枕边人呼吸悠长平稳，她这才再次放心地睡去。
冰箱里冻着上次回家，姜涛包的馄饨。祁温言起床的时候，苏承一睡得尚沉，做完了早饭仍不见醒，祁温言只道是他前段时间太过疲累。
卫生间的柜子堆积着换洗的衣物，她顺手塞进洗衣机。角落里小塑料瓶子被带到地上，颗粒的碰撞声，她循声找去，弯腰拿在手里，心下便是一沉。药瓶已开，仅剩半瓶的药量了。
苏承一醒来的时候，锅里的馄饨已经烂成片汤。
“怎么都不叫我。”苏承一大口吸溜着。
“看你睡得香，想让你多睡会儿。”
“还得是家里的馄饨好吃。”
祁温言看着他酣畅的吃相，不仅动容，“还有好多，再给你煮就是了。”
苏承一满脸笑，“幸福。”
晚上，苏承一还是等祁温言用完浴室之后才进去。打开置物柜里面确实空空如也，苏承一四下看了看，不见药瓶。
苏承一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祁温言正坐在梳妆台前护肤。苏承一转身去了趟客厅，阳台飘荡着衣物，已然干透，他竟是一点也没有发现。
祁温言乳液挤得有些多了，招招手喊来苏承一，顺手涂在他的脸上。苏承一略微躲了一下没躲开，祁温言笑着，“挺贵买的，不能浪费。”
女士的乳液味道再清淡都要比男士的感觉浓郁，苏承一嫌弃，侧身躲了躲不配合。祁温言手蹭着他的脸，摆摆正，“我喜欢，压一压你身上的烟味儿。”
他拎着衣领四下嗅一嗅，哪有什么烟味。
熄了灯，她一如既往地靠近他的怀里，只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丝毫没有睡意。夜幕里，顺着窗帘的缝隙透过丝丝的光亮，苏承一胳膊枕在脑后。
“老婆——”
“嗯。”声音慵懒，仿佛已然睡着。
“你洗衣服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是不是背着我藏私房钱了。”
“哪里会呢？”苏承一抱着她，“没事了，睡吧。”
祁温言睁开眼睛，眼神清明，不带丝毫困顿。
苏承一在梦魇中抓住一只手，霎时间一切便都明了起来。
“你都知道了啊。”
祁温言顺着他的额角，一点一点的拭去他的汗珠。五指顺着发迹、额角…动作轻柔，神情认真。终是忍不住，脸颊埋进他的颈窝，随后苏承一便感受到相接处的那块湿热。
他抱着她，什么都没有说，什么也都说不出口。
“每次梦醒都睡不着吗？”祁温言抽噎着。
“总是会闪着些画面，乱乱的…”身体尽管疲累，神思却总是清明…就不容易再睡了。
……
“有时候惊醒过来…看着你睡在身边，也静下不少。”
“承一……”祁温言泪默默地落，“你以后不要吃那个药了好不好。”
……
“你若是睡不着。”尽管没开灯，他看不到，她的脸还是悄然漫上红晕，“我帮你。”
“怎么帮呀？”
祁温言咬着嘴唇，掌心穿过他的腋下抚上他的后背。他心下明了，嘴角噙着笑，这是挂上了祁医生独家的专家秘籍号呀。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苏承一想，这是噩梦带来的福利呀。
苏承一等在分诊台，陆致远上午还有两个号。
“苏医生，你找陆医生？要不要我进去说一下。”
“没事，我等一下就好。”
要说京港医院的风云人物，有陆致远，当然也少不了苏承一。分诊台换班的护士也不着急离开了，毕竟这种养眼的机会不多的。
足足一个半点。
陆致远从诊室出来，分诊台的护士指了指坐在对面的苏承一，苏承一也已经起了身。
“稀客，不过还是要提醒一下，苏医生，现在是上班时间吧。”
“我们自是不及陆医生，要不然我也挂一个号。”
陆致远抬眼看了他一眼，阴恻恻的目光，苏承一笑着，全然不介意。
分诊台的护士感受到两人之间的怪异气氛，大气都不敢喘。
陆致远关上门，“说吧。”
苏承一摊摊手，“来挂号，能做什么呢？”
“京港医院心理科不止我一个，而且我记得你可是严词拒绝过的，这才过了几天，就不认了？”
“能保守秘密的，除了你，我找不到第二个。”
陆致远冷笑，“呵——你这幅嘴脸，当真是恶心至极。”
“或许吧…但是我至少可以面对我的失败。陆医生，你的内心又光明到哪里去呢？”刺目的笑，陆致远眯了眼睛，“出去——”
祁温言下午没有课，绕进医院。分诊台的护士都是熟识，打趣着，“真巧呀祁医生，上午苏医生也来一趟。”
陆致远见祁温言扯了扯唇角，“你们夫妻挺有意思的。”
祁温言没说话看过来的目光却变得陌生，至少在她的脑海记忆里，陆致远不是这个样子的。陆致远心底叹息，他自己都快要不认识自己。
倒了水，微微平静，“是有什么事情吗？”
祁温言握着杯子，指尖在杯口打圈。
“上次…还有些不明白。”
“苏承一的情况比你想象中的复杂？”
“……”
“作为一个医生，像他这种心理创伤已经严重影响到他的日常工作生活，希望你们可以尽早找一个医生，进行必要的心理干预。”
……
“其实，他上午也来找过我，我可以选择做他的心理医生…”陆致远声音平平，不带有任何一丝起伏。目光落在祁温言的发顶，“你好像并不奇怪。”
她轻扯一个笑，淡而苦涩，“你刚刚说过的，如果他自己抵触这件事情的话，别人是没有办法帮忙的。”
他喝一口水，烫烫的，心口也暖一些。
祁温言轻轻笑着，语气宽慰，“我也是一个医生，对于病人的心理都是一样的。”陆致远绝不是一个因为个人私怨拒绝病人的医生。
“或许你可以帮他减少这一份抗拒。”陆致远摊开手，“这也是为了他好。”
祁温言由衷地笑，由衷地道谢。
陆致远看向窗外，道谢还早了些，“那种药物，副作用还是挺大的。”
……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才会这么抗拒…可能到时再也无法进行精密的手术。”
夜里，苏承一翻来覆去，他本无意偷听。五指撑开淹没在夜幕里，陆致远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有时，他也会想，如果那场手术如期进行了，会是怎样的一种结果。
是不是和今天的局面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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