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朝朝辞暮(四)
京港医学院研究生的宿舍是双人间,李文琦和祁温言是一间宿舍,尽管祁温言不常住宿。但是为了不让祁正声和姜涛担心,李文琦带着祁温言直接回了宿舍。
安顿祁温言睡下,李文琦又给姜涛发了信息。
苏承一是在下午出现的,祁温言简单吃了些粥,出门的时候李文琦说要和她一起,她笑着拒绝,说很快就回来。
苏承一就等在祁温言苏承一楼下,她出门的时候就看到了他。衬衫凌乱,发型也是乱蓬蓬的。临近傍晚,阴着天,风也吹了起来,空气也沉闷着,该是快要下雨。
祁温言脚步没停,去的地方不近,她得在落雨之前回来。
苏承一跟在后面。
她走近远离学校的一家药店,又从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一瓶水。苏承一站在马路对面,看着她纤细的手臂撑在路边的树干上,扶着树干干呕。
祁温言回程的时候就开始落雨点,没走两步路雨更是下得急切。她没带伞,雨急又大…
苏承一撑着伞跑到她跟前,她固执地躲。那么大的伞,两人却湿了大半,苏承一把伞柄塞进她手里,转身跑进雨幕里。
雨水淋湿了眼镜,周边的景色都看不确切,脑海里她纤瘦身影固执地让他心痛。
李文琦在宿舍楼下看到祁温言撑着伞回来,舒一口气,“下这么大的雨,想着你出门的时候没有带伞。”
“路过一个超市,就买了一把。”
“刚刚点了点疙瘩汤,正好吃一点,暖暖身子。”
疙瘩汤是苏承一送来的,蓝莓山药,芝士虾球尽是祁温言爱吃的菜。
“阿姨打了电话,陆致远下午也来了电话…”
祁温言眉什么胃口,又不想拂了李文琦的好意。
“怕阿姨担心,说你在忙着留校的事情,这几天都很忙。”
“谢谢。”
孙萌来找祁温言的时候,她正在实验室整理数据,孙萌就等在门口。祁温言从实验室出来,孙萌轻声问,“温言,下午忙么?”
祁温言轻轻地摇摇头。
“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海边自助烧烤,祁温言没有什么兴致,孙萌显然是熟门熟路,一边腌制一边烤翻来覆去的刷酱料,烤出来趁热让祁温言尝一尝味道。祁温言没有什么胃口,就着孙萌的热情客套寒暄。
“回头去了日本可就没有机会吃到这个味道了。”
“一会儿就去那边。”祁温言顺着孙萌示意的方向看过去也只是轻轻地点点头,多少有些累,兴致缺缺。
两室一厅的格局,一进门迎面就是客厅的落地玻璃窗。从窗户往外望去就是曲折蜿蜒的海岸线,海浪起伏潮汐,祁温言心情松快些。正值暑夏,光线强烈,隔着一蹭玻璃散落在落地窗前的书桌上,祁温言到也不觉得晒。
孙萌推着祁温言坐到书桌前,祁温言不太好意思,说好是来帮忙的。
“稍微等我一下。“
孙萌先是进了一个房间,拉着一个小型行李箱出来,接着又打开另外一个房门。这一次时间久了不少了,应该是要找什么东西。
祁温言起身,“学姐,我帮你一起。”
“没关系的,温言,马上就好,你再等我一会儿。”
黑色的盒子,应该是送人的,还包了一个大的蝴蝶结,只是盒子有些旧了,应该是经常被打开的缘故。孙萌把盒子抱到祁温言面前,“藏得真是深,找了半天呢。”
“打开看看吧,这个是苏承一六年前没有送出去的礼物。”
祁温言一脸疑问?
“那天早上,承一像是疯了一样把王义狠狠地揍了一顿,拦都拦不住。酒店的经理都报了警,问他有什么都不说,王义也是在拱火,最后还是王院出面他才从警局里面出来。”
“那天真的是被他吓了一跳,眼底血红,简直是要把王义打死。从警察局里面出来是不是就来找你了,这几天听说都在你宿舍楼下等着。我就猜想该是因为你,也就只有是因为你,他才会这般的失态。”
“伤害到你,绝对不是他的本意。他呀,最不会做的就是伤害你了。”
“这个盒子,他从来没有说过,但是看他每次落寞的样子,我猜想是要送给你的。六年前,我考研的时候,是承一帮我联系的祁老师,后来成功上岸,分到了大家眼红已久的蛋糕,就开始出现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在老家的时候,经常听奶奶说承一在这边喜欢一个女孩子,很漂亮。当时我考研的时候,承一帮我联系,我还特地问了他,他倒是没有避讳,特别开心地告诉我,等我来了,介绍我们认识…”
“后来嘛,你知道的…那个暑假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原本说好的要介绍认识的事情再也没有提过,后来我就见到了你,尽管他没有承认,但是我知道的,那个人就是你。”
“这几年,我知道你一直都是怨我的,对不对?说起来这件事情还是要怪承一,要是没有他我们一定会是很好的朋友的…哎,其实要是没有他,我们也都不会认识的。”
“从小,宋阿姨视我为己出,我真的没有办法…说起来真的是对不起你,也不知道这些年对还是不对。”
“那个阴影一直都影响着承一,之前只是偶尔会抖,后来就怕血,现在只要他情绪紧张就回不由自主地手抖。”
“温言,我说这些不是要为他说些什么,我只是想,既然彼此都放不下就给彼此一个机会好不好?我知道你心里不是没有承一的。”
祁温言以手掩面,先是轻轻地笑,后面慢慢演变成低声哭泣,泪水顺着指尖缝隙滑落。祁温言最终也没有打开那个盒子,因为哭过的缘故整个人都有些恍恍惚惚,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孙萌送她到京港医学院,她在宿舍楼下看到狼狈地等待着她的苏承一。伤害了你,他比任何人都要痛苦,孙萌的话回响在耳边。
她想起那些年泪水浸泡过的夜里,伤心与无助。多少次,她也曾想问一问,两年多来,他拿她做什么?导师的女儿,同系的学妹还是上位的垫脚石。在他面前,她好的不好的,喜欢的厌恶的从来都不曾隐藏,他又置她于何地?多年的困扰如今终于得到了一个答案,她却没有得到一丝一毫的轻松。
苏承一见了她,手足无措地往前走。一直以来,祁温言见过的苏承一是骄傲自信的。她见过意气风发的苏承一,见过自信慢慢的苏承一,见过成竹在胸的苏承一…见过各种各样的他,唯独没讲过他如此这般颓废而又狼狈。日光刺目,祁温言手臂遮面,竟就留下泪来。
见她流泪,苏承一更是无措,“温言,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是我太自私了,对不起。我就是来和你说几句话,说完我就走。”
祁温言眼泪落地更凶。
“对不起,温言,对不起。”
“苏承一…”出口的声音哽咽,祁温言忍着泪意,“我不怪你的,那天晚上,我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意。”
“温言…”苏承一心口没有半点轻松。
“走吧,你走吧,虽然……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面对你啊。”祁温言悲伤地弯了腰,苏承一如同五雷轰顶一般。
苏承一傻呆呆地站着,鼻尖像是被人重击,酸涩瞬间就漫上眼眶,肺腑俱裂不过如此了吧。
“你们去,我留着看家。”屋檐雨急又大,
苏承一大四的时候,当时在京港大学举行了一场艺术展,就有西藏的照片。当时学联负责维护秩序,他和祁温言都在。展厅入目最大的一副就是布达拉宫雪景日出,他记得祁温言在那副照片底下站了很久。
总是得去看一看才行啊。
住的地方离着布达拉宫很近,从酒店窗口就能看到。
窗外雨没见小,祁温言向往的布达拉宫就隐在蒙蒙雨雾中。
因为下雨,苏承一呼吸更加用力,路边街道游客也少了很多,没有过多的熙攘。往布达拉宫走,他捡了一个不起眼的店面,要了一碗热汤面。
牛骨熬的汤,肉腥味很浓,味道并不算可口,苏承一扒拉干净面又喝掉碗底的汤。
马上就是秋天了,京港的秋天唯美又寂凉,他在京港度过了十一个秋日。来到西藏正值暑下,不知道西藏秋天是什么样子,会不会是和京港一样?
秋风起的日子,是祁温言的生日。
七月四号,是京港研究生的毕业典礼,是祁温言的毕业典礼。手机朋友圈随手可以翻到照片,都是合照,她和李文琦的,和舍友的,和同学的,还有和罗文的。评论区乱七八糟的声音此起彼落,苏承一捏着手机。
在拉萨滞留了半个月,苏承一一行人启程去山南。下了半个月的雨突然停了下来,苏承一还有一点不适。出发的这一天,天是蓝的,远处山是银白的,心情突然平静下来。
经过布达拉宫的时候,苏承一还是下了车,拜托同行的人给自己拍了一张照片。
他在出发进西藏之前,给宋娴和苏季平打了电话,两人没有说什么,奶奶在旁边应该是听到了,也是很沉默。过了很久,奶奶才轻声说,“一一,奶奶也喜欢西藏,记得给奶奶寄照片回来。”
气氛轻松一些,宋娴问,“去那边有什么假期吗?过年会回来的吧?”
同行的两位医生托家带口,假期这边总归是需要值班,对于宋娴的问题,苏承一没有回答。
话筒里是苏季平低沉的声音,“平日里工作忙,让儿子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玩玩。”
苏承一红了眼眶,声音也是压抑着。
大四那年他在京港医院做规培,那个时候的他是自信的。暑假的时候,祁温言和姜涛去外地,把布丁托付给他,印在他唇角轻轻的一个吻。
一场手术,一个生命,年幼的,可爱的生命消逝在手术台上。
手术前查房,小女孩乖巧可爱的笑,“哥哥,我想去和小朋友一起玩的,妈妈说等我手术完就可以了。”
……
“妈妈说快要下雨了,等我做完手术,我也想和妈妈去楼下玩水。”
……
哥哥……
哥哥……
喊他哥哥的那个小姑娘没有未来了啊。
那时候他回了家,宋娴很是惊讶,他突然的寡言和突然的归家,宋娴奇怪却始终没问。他在平县待了一整个暑假,直到京港开学,他和孙萌一起回去读研。
离家的那一天,宋娴坚持给他收拾行李,就像很久之前,他还是个小孩子。送他去车站的时候,宋娴伸手扑了扑他的衣衫,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在外面不开心了,就回家来,爸爸妈妈永远都在的。”
火车在成都站停下,李文琦很是兴奋,祁温言有些拉不住她,“包的车还有两个小时到,我们可以在这边采购点东西,入了藏可就不好买了。”
祁温言点点头。
十八个人,走了四辆车,六个人一个车,空车跟着一辆。
从成都到拉萨,从平原丘陵到高原。祁温言跟着李文琦、罗文还有同班的三位男同学,走的第四辆车。
导游兼司机是一个五十岁的瘦小老头带着他的三个儿子,忙前忙后帮他们装行李,弄得大家伙儿都很不好意思。老头却爽朗地笑着,“人家啊都喊小老儿我莫扎。”
“莫扎大叔,您是西藏人么。”
“不是,我是四川人,只是这条路走的久了,进去的多了,人也就熟悉了。”莫扎大叔笑道。
“对了,莫扎大叔,为什么要空一辆车啊。”李文琦奇怪道。
“过会儿,你就知道咧。”
海拔还不算高,同车的人听着莫扎大叔讲着风趣见闻,祁温言靠在车窗边,看着窗外移动的风景淡淡地笑着…
从成都到雅安,再从雅安到康定,一车人开始感受到高原,但也还好,只是没有最开始那么兴致勃勃。
祁温言盯着外面的雪山,“那是二郎山。”莫扎大叔从后视镜看向她,祁温言笑笑,转头向外望着。
“二郎山,高万丈…”莫扎大叔唱着。
……
“这几天天气好,不下雨,要不然这块儿啊,小老儿我也不敢走。”车上就剩下莫扎大叔的声音。
走过了二郎山,四辆车停在路边服务区,莫扎大叔下车抻了抻腰,从后备箱拿出氧气瓶一人给了一个,指了指前方,“你们能不能进藏,就看前面那个山喽,折多山。”
“这多山?”李文琦嘀嘀咕咕,“确实不少山。”
……
海拔一点点上去了,呼吸的压力一点点变大,祁温言跟同学们一样,拿起氧气瓶放在嘴上呼吸着,缓解着自己。
还没走过折多山,第二辆车突然响了喇叭,莫扎大叔神色一凌,也响了喇叭回应,“看来啊,有些人是进不去咯。“四辆车停留了下来,不少同学下了车趴在路上吐,祁温言下车透口气努力遏制住反胃,李文琦也有些反酸,“祁温言拍拍她,有没有关系。”祁温言突然明白了,莫扎大叔的第四辆车。
七个人因为高反严重不得不返程,有两位男同学看着自己女朋友吐得这么厉害,也退出了西藏之旅。
浩浩荡荡的毕业之旅从十八个人变成九个人…锐减一半。
回程两辆车,前行两辆车。
李文琦不知是高反太难受了,还是被人数的锐减吓到了,后面的路程安静的吸着氧气,不在言语。而祁温言,肺间的压力,真切地告诉她,她真的到了西藏了。
脑袋轻轻地搁在车窗边,胳膊被人轻轻拨了一下,祁温言回身,是罗文。
“吸一下,会好受一些。”
祁温言接过,笑着点点头,“谢谢。”
车开了两天,他们到了林芝——西藏江南。莫扎大叔停车采买物资,告诉他们可以选择在这边玩几天,也可以选择继续前行去拉萨。
“大叔,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山南?”祁温言踌躇的问道,她知道京港医院的支医小组在山南市。
“唔,姑娘想去看‘羊湖’。”
…祁温言低头看着脚尖,不做声儿。
莫扎只当是她默认,“羊卓雍措,这个季节也可以,你可以和你的同学商量一下,看看接下来怎么走。”
“嗯。”
抵达林芝,他们住在南迦巴瓦山脚下的一个小村落,莫扎大叔说,这个季节,运气好的话可以看到这个传说中的‘羞女峰’。
旁晚的时候,罗文组织着大家兴致勃勃的准备去看南迦巴瓦峰。祁温言和李文琦跟在队伍后面,罗文折回来,“怎么样?要不要休息一下。背包给我吧,我帮你背。”
祁温言摇摇头,抬起胳膊托了托包,“不用了,谢谢班长,我们跟得上。”
罗文上前,李文琦冲着祁温言努努嘴,看吧,给你说你不信。
祁温言瞪她一眼,“你还能不能走。”都这样子了,还有心情八卦呢。
李文琦气势缩下来,人跟着靠在祁温言肩膀上,“喘不动气呢。”
“心思太多了。”
李文琦瞪眼,她这是为了谁?
嘴上是这么说,祁温言还是从包里掏出来一瓶便携氧气塞进李文琦手里。
祁温言专注的盯着脚下的路,正值雨季,前两天刚下了雨,山路曲幽泥泞。
刚刚出了村子,祁温言胳膊被李文琦拨一下,回头看她,就见她站在原处,望着远处,神色不明。顺着她的目光寻过去,没等训到终点,就听到罗文惊喜的声音。
“承一哥。”祁温言僵在原处。
几个和苏承一熟悉的也跟着罗文围上去打招呼。
李文琦上前站在祁温言身边,就见她站在原处,一下一下踢着脚尖。
“真是见鬼了。”
聚在一起的那堆人笑言,祁温言溜了一耳朵,是苏承一的回应,“这边学校的老师回川采购了,学生没有人带,我过来帮几天忙,等他回来了我还得回山南大本营。”
晚上,罗文在民宿订了一桌,自然是少不了苏承一。
几个男同学喊着要酒,苏承一笑着拦,“这边奶茶味道一绝。”
罗文也点头,毕竟这才刚刚进藏。
祁温言和李文琦坐在房间角落,罗文坐在祁温言左边,再往左便是苏承一。
罗文跟苏承一关系不错,店家把奶茶端上来,罗文跟着起身,先给苏承一端一杯,再就是祁温言。奶茶杯落在祁温言面前的时候,几个同学就开始起哄,“看咱们班长对女神多好。”祁温言有些错愕地抬起头,苏承一刚好也在看她,目光相接,苏承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罗文显然也是不在意,漾着笑容,温柔地站在祁温言身后,几个男同学看两人都没有反驳,吵闹地更是欢快。
李文琦站起身,“哎呀,都等很久了,奶茶都要凉了。”
随着李文琦的话音,桌上几位女同学也是急着,“对啊,班长,怎么看到温言就不动了。”
罗文笑着看了眼祁温言回应,“就来就来。”
嘴巴里的食物没了味道,奶茶放在一边,祁温言没有动过一口。从一开始见面,苏承一就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眼神碰撞到一起,也只是淡淡地挪开。
祁温言心里悲哀,这算什么呢?
李文琦拍了拍她的手。
苏承一电话响,屏幕亮着,悦动的两个字符。
李文琦就见祁温言瞬间白了脸。
苏承一起身歉意的挥挥手机,“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苏承一出了门,李文琦看了看一旁怔愣的祁温言,扯了扯她的胳膊,“去一下洗手间?”
苏承一没接电话,罗文和祁温言的合影底下评论的打趣,他不是没有看到。他看到了,孙萌又岂会看不到。
烟雾缭绕中,祁温言的面目到是清晰了起来。先是李文琦,语气很冲,“喂——苏大学长,别挡道儿好么。”
苏承一目光越过李文琦落在祁温言身上,后者正垂着头。
修长白皙的手指碾着烟蒂,水灭了火星,他扔进垃圾桶里。走到祁温言身边,搓了搓手指,残留着刚刚遗留的温度。
苏承一轻轻地,“老师还好么?”
祁温言显然是没想到他会主动地和她讲话,语气也是轻轻稳稳地,“挺好的。”
苏承一扯开淡淡的笑,祁温言抬起头,看着李文琦在洗手池边洗手。
“那就好。”
祁温言看着他,目光略过他手里的手机,“孙萌学姐?”
苏承一看了眼手机,随手掏了下口袋,想了想又把摸到的烟盒放下,“没什么事情。”
祁温言没看到他的这些小动作,手指轻轻挽了挽鬓角的碎发,“那没什么事情快些回去吧,罗文他…”
苏承一扯开一个笑,冷冽冽地,口袋里的烟盒又被捡起,抽出一根烟咬着,眯着眼睛打火,点烟的瞬间抬头看一眼祁温言,“介意么?”
祁温言呆愣愣地,不知为何她觉得他在生气,她不清楚自己是在哪方面惹得他生气,只有他们两个人,总不是对着别人动怒,这突如其来的怒气让她不知所措。
“满足一下烟瘾。”苏承一弹了弹烟灰。
不知所措之后涌上来的便是心酸委屈,祁温言目光落到墙体的美缝。
苏承一抬起手腕,露出手表,“不早了,一会儿我就不进去了,你帮我给罗文说一声。”
苏承一走出去好久,李文琦才甩了甩手,走到祁温言身边,微微叹了一口气。
祁温言病了,第一天昏昏沉沉的,她也不好扰了大家的性质,咬着牙跟上,谁成想第二天竟微微烧起来。李文琦惊讶与她苍白的脸色,肢体接触间,惊道,“呀,你发烧了,言言。”
祁温言脸色苍白,“应该没什么事。”
“不行的,这是高原。”
李文琦知道祁温言心底的忌讳,便籍口说自己不舒服。
“带的这些药也不敢乱吃啊,怎么办?”
……
“要是烧成肺炎,肺水肿的可就麻烦了。”
李文琦碎碎念着,眼看着祁温言烧得昏沉。
“不行呀,言言你等我,我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医院。”
人生地不熟的,李文琦倒是没糊涂,下了楼直奔莫扎大师的屋子去了,讲明了来意,莫扎沧桑的脸上也是一凛,当下挥了自己的小儿子。
“去,去峰下学校里看看苏师傅在不在,他要是来,回回都是住在那边。”
李文琦紧跟着,山路崎岖,两人神色都是严肃,她自己是医生,自然知道在这里发烧如果不能及时治疗,接下来面对的是什么。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她心里明白又如何,她身边什么都没有。
走了将近半个钟头,李文琦才在莫城的指向下看见,果然山脚下有几间堪堪能遮风避雨的破屋子。
“就在这边,不知道在不在。”
“那怎么办?”李文琦发急。
“他不长在这边,偶尔过来学校帮忙,我们也是偶尔能遇见。”
暑假里,学校居然还有几个学生在教室端坐着,围着讲台凑成一个圈,正中央一个人正在摆弄火炉,煤烟肆意,男人也不觉得呛,小孩子们更是,欢快的拍着手掌心。
“马上就好,同学们。”
李文琦蹙眉,声音好熟悉。
莫城已经上前,“苏哥。”
果然,苏承一穿着宽大的军大衣,头发炸成了一个窝,脸上也染了煤灰,李文琦翻了翻白眼。
苏承一看到莫城和李文琦,起身走到两人面前,脚下本就凌乱的几颗小小的土豆更是被踢散,语气也是急切,“是不是温言出了什么事?”
莫城一脸莫名,李文琦眉头更深,审视地看向苏承一又转脸看看莫城,“莫扎大叔说的就是他?”
莫城点点头,“苏哥,跟我们来的那一批学生,有个发烧了。”
“我去看看。”又回过头,“阿布,你在这里看着孩子们。”
一个被换阿布的藏族大男孩也是神色严肃地点点头。
李文琦没说话,抿着唇跟在后面。
走到半路,苏承一脚步缓下来,挨到李文琦身旁,“温言发烧了?严不严重?”
李文琦倪他一眼,“是,怎样?怎么了,如果是温言你就不救了?”
……
“无耻卑鄙小人,现在温言对你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一脚踢开?你有没有点心,苏承一,你哪怕看在祁老师的份上,不要做那些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事情,行不行?”李文琦简直气死了。
苏承一无言地拢了拢大衣,怀里抱着的是准备的输液罐。
李文琦心梗,这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了。
先前李文琦给祁温言测过温度,已经快要三十九。
祁温言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脸上泛着异常的潮红。
“她冷,再给她抱一床被子。”苏承一攥了拳,“洗手间在哪里,我洗下手。”刚刚刨了煤灰,苏承一的手着实不能是医生的手。
李文琦愤愤地蹬了一眼苏承一,“出门左拐,绿色门。”
厚厚地被子重重地压在身上,祁温言睡得不安稳,胳膊无意识地挣扎,埋着滞留针,苏承一拢了拢她的胳膊。
冰冰凉的触感,与祁温言滚烫的温度鲜明对比。
祁温言醒过来是第二日的午后,周身酸软,她蹙眉。李文琦端着粥进屋,见她起身,忙上前去,“可算醒了,你要吓死我。”
祁温言脸色苍白,嘴唇也是苍白皲裂,眼镜眨啊眨的,虚软地笑,“对不起啊。”
下午同行的同学也过来了,罗文为首,祁温言很是歉意,“耽误大家行程了。”
原本在林芝只是准备了三天的时间,这一折腾,行程都推迟了。
“身体要紧,而且林芝这边景点我们还没逛够呢,是不是,卜哥。”罗文拐一拐身边带着眼镜的卜奇。
卜奇是追着李文琦来的,李文琦正给祁温言倒水,卜奇目光转回来,点点头,“同莫扎叔说过两天能看到羞女峰。”
祁温言心下了然,低头略微想了想,“不能因为我耽误了大家的行程。”
“祁言言,你说什么呢。”李文琦瞪她一眼。
罗文和卜奇也跟着附和,“大家一起出来玩,理应互相照顾。”
苏承一是晚些时候到的,不似前一回那般不修边幅。
祁温言半靠在床头望着窗外,他们住的民宿位置很好,从窗户远远望去,是云雾缭绕的雪山,被云雾遮住的,就是南迦巴瓦峰。李文琦在削苹果,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没准儿等过两天真能看到呢。”
祁温言不在意地笑,“不知道有没有缘分。”
做什么都讲究一个缘分,原本她是不信的。
苏承一进门的时候,祁温言目光依旧落在远处。
李文琦拍一拍她,“魂兮归来,输液啦。”
祁温言这才看到苏承一,微微一愣。
头发剪成板寸,棱角分明的面部线条,浓密的眉毛下,两汪深邃的黑泉,高而直的鼻子下是紧抿在一起的薄唇…姣好的面容,清冷的气质,再加上颀长的身量。
祁温言直想起大学开学迎新会上,苏承一作为学生代表发言,底下李文琦捏着她的胳膊花痴,听说是我们学生会主席,好帅呀。
祁温言心里面酸酸的。
李文琦推门出去。
“还需要多久?”祁温言低声问。
“高烧有些麻烦。”
祁温言低头沉吟。苏承一看出她的担忧,“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我去跟罗文说。”
祁温言心一沉,“说什么?”
“你的身体,接下来没有办法继续”
“没关系。”
苏承一推药水的动作顿住,看了眼祁温言,神色晦暗。药水推完,苏承一看到桌子上的围巾,青黄淡色格子,是祁温言,拿起盖在祁温言正输着药液的手上,“凉。”
“谢谢。”
苏承一双手绞在一起,想了想,“老师他们还好吧。”
祁温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后又低下头。苏承一就见她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虚弱的笑,似嘲讽似无奈。
祁温言确实笑得嘲讽,“真的挺好的。”
“那个”
“我有些累了,你下楼的时候看到文琦,帮我喊她一下可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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