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朝朝辞暮(十二)
苏承一梦到了那场手术,浑身上下的血,他的手在抖,胳膊在抖,他拿不稳缝合的针…他也拿不了手术刀…灰色梦境压得他喘不过来气,苏承一躺在床上怔愣了好长时间。这几年一直伴随着他的梦境,在消逝了几天之后在此次出现,他竟然也有一瞬间不适。果然人都是贪心的动物,他没睡好,眼圈下乌青,心脏在胸腔里突突地跳,腿也软一步两步像踩在棉花上。用力地拍拍自己的脸,苏承一清醒一些。
脑海中映出,昨晚分别时祁温言娇俏羞涩的脸。苏承一看了眼外面灰蒙蒙的天气,天气不太好,时间也还早。
祁温言昨天说,今天要去桑耶寺,是在山南的最后一站。紧接着,他们便要动身去拉萨。苏承一起床洗漱,冷水拍在脸上,镜子里清冷的面容泛着苍白。湿了的手垂在裤管,顺着修长的手指聚成水滴滴落在脚边。将醒未醒的早晨,是真地静呀。水滴砸到地面上的声音,刺激着人的耳膜。
他先去诊室打扫了卫生,白色的医生褂儿挂在门后的衣架上,苏承一取下来,顺着衣服的扎线捋平褶皱。办公室里,苏承一对面桌子是同院的王大夫,资历要比苏承一深一些。来的时候,做着镀金的打算,毕竟距离他的追求可能就是距离着一个支医,苏承一不同置否。其实,话虽然现实功力,但也是实是。王大夫为人豪爽,比苏承一还要大上六岁。苏承一烧了水,瓷罐的水杯装了冒着气的热水,苏承一把着杯耳朵,杯底儿压在白褂儿上,一遍一遍地走,烫的也算是平整。熨完自己的,又把王大夫的也整理了。祁正声说过,这一身白大褂就是为医者的门面,要整洁要干净。
收拾完这些,苏承一又去病房整理了床铺,医院并不大,每次从梦魇中醒来,他就来整理一下诊室的卫生,忙碌起来,整个人反倒是会好受许多。
他赶在八点前从值班室回到宿舍,莫城的车应该快到了。
高原上,一早一晚都是冷的,七月的天的,苏承一都得紧一紧身上的夹克。苏承一掏出手机,停留的界面还是昨晚祁温言的那一条晚安,苏承一返回主界面,手指在背景的照片上停留一下。那天,他偷偷拍了一张祁温言的背影,暖黄的灯光,祁温言穿着浅褐色的长风衣,米色的休闲裤,脚上踩着白色长绒毛乐福鞋,温婉又知性。
明明他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倔强的孩子,他…也是…
苏承一想起自己刚上大学的那阵儿。
那天,他帮祁正声取材料。京港大学的家属区,祁家在顶里面,四四方方的院落。他第一次去,进了门,是一道雕花院墙,右边是一道长廊,走上游廊,两边是做旧青石砖的雕花窗。游廊隔着花窗,就是宽而阔的院落,即使在游廊里,他也能感受到雕花窗的另一面是多么的鸟语花香。小花园里,女孩和半人大的狗在闹。他顺着空隙望一眼,阳光洒在女孩堆满笑意的脸上
再后来,当时他大二,在京港医院门诊的输液大厅。
祁温言高三的时候,尤其是下半学年,临近高考,感冒发烧不断,祁正声和姜涛又都工作,错不开时间,她自己一个人在输液大厅一呆便是半天。大厅里面吵吵嚷嚷的,她浑然不觉,专心地盯着手里的医学杂志。
“祁温言?”输液大厅熙熙攘攘,苏承一并不认识。
眼前人抬起头的那一刻,苏承一眼前闪过一年前那张阳光明媚的脸
一瞬间的恍惚,他忘了招呼。
“”
“你好,请问你是?”
“哦你的父亲祁教授,他有个手术,我是他的学生,让我来接你。”
“”
“苏承一。”
“嗯,谢谢你。”她道过谢,脑袋又埋进书里,苏承一顺着瞄一眼,眉毛跳一跳,好家伙,是专业的医学词汇。
“你是要回家还是去学校?”他坐在她的身旁,从胸前白褂子口袋里掏出温枪搭在她的额头,“37°呀,没有再烧。”。
她抬头看了眼输液瓶,低下头想了想,“学校”
他从送她去学校,顺路解决一下五脏六腑问题。
一连三天。
祁温言也有些过意不去,“我自己可以的”
“你别怪老师”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再后来,那天,苏承一观摩手术,跟着祁正声从医院回学校,一路上不少老师来给祁正声道喜。苏承一不太懂,虽说有些好奇但到底也没问。
刚刚进实验楼大厅,就看到院长挺开心的拿着一个录取通知书给祁正声,“录取通知书,我特地去招生办那里取得。”
“还特地跑一趟啊。”
“应该的应该的,这不是怕跑了,你也知道这么些年了,温言这个成绩报考是头一回。”
祁正声笑一笑,“谢了呀。”
再上楼的时候,苏承一轻轻地问,“老师女儿也是考的这里?”
祁正声点点头,后又想起些什么,声音也是欢快,“上次温言生病,多亏你。晚上去家里,让你师母给你包饺子。”
后来校里就传开了,医学考了一个省状元。苏承一在招生宣传栏看到祁温言,白t牛仔裤,长长的头发束成马尾搁在脑后
再后来,新生入学。他很自然地伸手,“同学,一个人吗?我带你去办手续。”
挺难的,他手心里都是汗。想着人家从小在这里长到大,这学校闭着眼睛都比他熟悉吧。她的资料递给她的那一刻,他是狂喜的。
苏承一带她去办手续,缴费,又带她去宿舍。队伍都排的挺长的,但他看祁温言戴着一定白色的鸭舌帽乖巧的站在他身后,他又不觉得难熬。
新生入学晚会上,她是新生代表,他是老生代表。西装有些单调,他特地没打领带,衬衣松开两颗,衣领松垮垮的立着,慵懒又不羁,头发折腾了半天总算是吹出来自己想要的形状。
医学的军训在图书馆前的广场,一连几天,他没去实验室,没去办公室,每天出了上课就是夹着电脑在去图书馆的路上。当然,每天的穿搭造型也是精心的不能在精心。
社团纳新的前一天晚上,他故意的偶遇了他一次。她下晚自习回家路过操场,他一晚上在操场上一圈又一圈。小心翼翼地宣示自然,他假装不经意地说起社团活动。
他所在的办公室工作繁杂又无趣,但是他说,平常都是跟着老师整理日常记录,实验、手术等等。
纳新活动的那一天,靠近椅子里玩手机,表面清清冷冷地,只有他知道自己内心多么没底。直到祁温言和李文琦站到他面前,李文琦有些郁闷,“这个好闷的,隔壁那个舞蹈社看起来很好。”
苏承一直接从桌子上的报名表抽出来一份递给祁温言,后者笑了,填了。他舒一口气,也是笑。
学联的人都说,苏主席在任的那两年,是历任以来校内外活动最丰富的两年。想到这里,苏承一现在都会笑。真的做了好多好多活动,一点一点走近她。
他和她并肩坐着听歌、聊天、温书。有一次校里活动,他带她逃开了,去了电玩城,那天是她的生日,那年他大四她大二,那时他们第一次牵手。他主动的,她红着脸也没有躲。
一切都是那么水到渠成,至少苏承一觉得,一切都会将水到渠成。
大四的时候,他保研,孙萌选择报考京港大学的研究生。他给她推荐了导师祁正声,他为自己选择的导师是王院。同年,他准备表白。其实一切都应就水到渠成不是么?只是,别人拥有的他不想她得不到。他自己一点点规划,他告诉孙萌,介绍一个人给她认识。
后来,便是那年暑假,那个灰色的梦魇。
暑假前,她轻轻吻他的嘴角,脸颊晕红,有些娇羞,“等我回来呀。”
暑假后,他和孙萌成为同门,他走出实验室就看到她脸色苍白又不解。他最终变成了流言的那般样子,让她是那般伤心那般委屈。
但他笨啊,又自私。一边推开一边又要紧紧地拽着。
祁温言见到苏承一的时候远远地就闻到他身上隔夜的烟味,脸色也不太好。
“脸色怎么这么差?”
苏承一笑着看她微微摇一下头,见她蹙着眉,就四下嗅一下,其实他哪里闻得到啊,就道歉,“对不起呀,是不是很臭?”
“心情不好吗?”
“是不是又要推开我?”祁温言认真地看着他,“看到我心情不好是不是?”
“想到你明天就要走了,没睡好。”他上前抱着她的腰,下巴也搭在她的颈窝。“你不喜欢我抽烟,我也不抽了,对不起,你别生气好不好。”
祁温言抬手揉一揉他的眉心,“说话算话吗?”苏承一点点头。
“你回去休息一下吧,莫城说要下雨呢。”
“没事的,今天好好陪你。”
祁温言揉一把他的脸,“下雨那里也去不了的。”
苏承一就笑啊,“那你也要一起休息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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