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锦书休寄
七日后,万宾酒店。
今日踏花镇各界名流云集于此,权钱不分家,又是一个互相结交、彼此攀附的好机会。
宴会由何忆侬主持,而林春晓则负责张罗大大小小的事情,反观二房这边,铭恩不甚上心,丝萝也只能做些边角工作,比如作为何家人在门口请客。丝萝客气地和每一位来宾问好,再由着巧凝和晴柔将每一位来宾引到自己落座的位置。
借着今日的机会,丝萝可算是见到了“阔别已久”的铭恩,只见他身边还立着另一位良人,正是阮香织。
那女子看见丝萝,眼角眉梢尽是温柔,她语笑嫣然,用丝萝刚好能听见的声音对铭恩说:“有些冷。”
铭恩便将西装脱下,搭在了阮香织的肩上,继续牵着那位女士的手向前走。
本次寿宴由何忆侬主持,他站在台上,声音洪亮:“感谢大家来参加家父的寿宴,今日备薄酒小菜,还望大家赏光,如有招待不周,请多担待,用餐后会有舞会环节,吾家特意请来了当红的歌星为大家助兴,望大家不醉不归。”
何老爷看着自己的大儿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大大小小的菜碟上了一轮又一轮,餐席很快结束,毕竟这帮官老爷富太太们平日里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没见过,而今日舞会上的交际才是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
“接下来舞会正式开始。”
何老爷和二太太手里举着红酒杯,与多位政商界的人士谈笑风生。
忆侬和春晓二人看起来举案齐眉、琴瑟在御,一个大方温柔,一个一表人才,组合起来简直羡煞旁人,只见他们游刃有余地穿梭在人群中,当真是一对璧人。
然而,二房这边却颇不太平。
此时的何家的二少爷在大庭广众之下,并没有邀请自己的妻子跳舞,只见他牵起身边的窈窕淑女翩翩起舞,那步伐一看便是常混迹于风月场所的人。而何家二少爷的风流素来不是新闻,大家也早就见怪不怪了。
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了丝萝的面前,是李恒,只见他伸出手邀请丝萝。
丝萝看着李恒停在半空中的手,一时间答应也不是,拒绝也不是。
因着自己已为人妻,尽管丈夫沾花惹草,自己也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其他男人跳舞的道理,如若当众拒绝了洋老板,恐怕面子上也过不去
但还没来得及反应,李恒便已牵起她走到了舞池中央。
他身形高大,丝萝全然是跟着他的力量在走,只见他托起丝萝的青葱玉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引导着丝萝翩翩起舞,逐渐与音乐合为一体。
一曲舞罢,引得了满堂喝彩。
丝萝虽觉得不好意思,但大庭广众之下倒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微笑着回到之前的位置,恍惚间瞥见铭恩便和阮香织二人中途离席的背影
“想必这位就是何家二少奶奶秦丝萝了。”一位头戴罗宋帽,身穿长衫的中年男子拄着文明棍朝自己缓缓走过来。
丝萝缓缓行了一个礼,示意正是自己。
“果然是内外兼修,”那中年男子点点头,“我是李恒的父亲,经常听他在家里提起你,如今一见倒是理解了。”
丝萝一听对方是李恒的父亲,心下有些复杂,但还是谦卑道:“伯父折煞丝萝了,能与李恒先生成为朋友是丝萝的幸事。”
那男子继续道:“你不必谦虚,踏花人的商人对何府二少奶奶的经商能力都颇为认可,琦衣坊现在风头正盛,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琦衣坊能够获得大家的认可,全要凭静姝姐姐,丝萝就是打打下手罢了。”丝萝含笑,不卑不亢道。
“我这儿媳确实有经商的头脑。”何老爷和二太太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丝萝身后,“做的衣服确实好看,我都恨不得年轻几岁穿呢。”
“二太太保养得体,和年轻女子并无过多分别。”李恒父亲笑道:“与其为他人做嫁衣裳,不如我们两家联手合作,我们李氏想过些日子出口一批真丝,都说临县有个蚕室出的蚕丝很好,但是我们洋行上上下下并无人会分辨,所以想请二少奶奶帮个忙,跟恒儿一起去瞧瞧。如何?”
“做生意讲究一个‘利’字,能双赢自然没有理由拒绝。”何老爷道。
还没等丝萝开口,何老爷和二太太便答应了下来,如此,丝萝进退维谷,只得答应。
回到府中,丝萝只觉周身疲累,欲早些洗漱就寝,却不成想铭恩来了。
“你来”丝萝有些费力地起身。
铭恩没有说话。
丝萝实在是太累了,也不愿同他多言语:“若无事,我先睡”
“这次临县的事儿不要去了。”铭恩打断了丝萝,自顾自坐下来,“没由来地说了一句。
铭恩冷不防地说这么一句话,只教丝萝觉得莫名其妙。她心下奇怪,便酌了两杯茶,递给铭恩一杯,但是铭恩并没有接过来。
“以后觉得无聊,就去听雪楼里听听戏,或者学学打牌。”
丝萝琢磨着道:“那些戏法我不甚感兴趣,打牌就更不必提了,月钱都不够我输的。”
“叫你不要去你便不要去。”铭恩都语气加重了几分,脸上突然有了丝嘲讽的笑意:“难不成李氏洋行的少爷就如此让你芳心大动?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丝萝站在原地,看着铭恩一字一字的说出这句话,他脸上的笑容和嘲讽让她快要失去理智,犹如即将决堤的洪水,等待着一场倾泻。
她强忍着泪水,玉手在大袖里攥紧,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你虽为我的丈夫,但并不倾心与我,对此你我二人心照不宣,我可以理解。我知道自己不甚摩登不够艳丽、不会说洋文,更融入不到你的小姐少爷圈子里,是你们眼中小门小户来的‘土包子’,你不爱我,我并无意外。诚然,一开始我想与你举案齐眉,但后来我意识到这无异于海底捞针。所以,你我本无情分,在这深宅大院里,抛去这一纸婚书,与陌生人也别无两样。”丝萝顿了顿,微微抬起头,道:“何铭恩在外花天酒地我无权过问,秦丝萝清清白白也容不得你羞辱半分。”
丝萝从未和铭恩说过这么多的话,好像要把自己这几年受的委屈、遭的白眼统统倾诉出来,她能够忍受丈夫不爱自己,但无法忍受他怀疑自己作为人妇的忠贞。加之白日里的疲累感一阵阵袭来,丝萝觉得自己几乎要晕倒了。
铭恩立在原地,眉眼间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过了半晌道:“你原来想过这么多。”
丝萝笑了笑,唇间没有什么血色,何铭恩真是个高手,懂得‘四两拨千斤’的威力。
你永远也猜不透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是丝萝没有心思再去猜测他的情绪,收敛了一下情绪,用手抚着额道:“其他的我都可以让步,但是这件事不行,何况父亲已经答应了李氏洋行,三日后就要启程去临县了”
“随便你吧。”铭恩打断了丝萝的话,眉眼低垂。
“少爷如此严格,何不对照着自己平日里的做法呢?”巧凝的声音尖细,她再也忍不住,望着铭恩巴巴地道:“况且李恒先生对丝萝一心一意,我看就算小姐动心也未尝不可吧?”
沉默。
丝萝一时间不知道接些什么,只道:“巧凝不要胡说,我断不会如此。”
铭恩依然低着头不说话,自顾自走向了门口。
半晌道:“你好自为之吧。”
铭恩走后,丝萝问巧凝为何要那样说:“你明知我没有红杏出墙之意,为何刚刚要这样说,平白让人生疑?”
“小姐,我不过是看不惯他罢了,自己在外面花天酒地,却不让你去琦衣坊,”巧凝皱着眉,“依我看,再嫁李恒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他对你”
“怎的越说越离谱了?”丝萝有些恼怒,“这深宅大院里,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恨不得抓住我们的尾巴,你为何不能谨言慎行呢?”
巧凝见小姐如此,皱着眉道:“巧凝不过是不想小姐受委屈罢了。”
“不想受委屈,变更要讲究做事方法,难道何铭恩听见我和李恒在一起还会争风吃醋吗?他只会更加对我生疑生厌,这样简单的道理你何尝不明白?”丝萝的胸口微微起伏。
“小姐就是看我不顺眼罢!今时不同往日,有有眼力见儿的晴柔陪在您身边,巧凝也越来越没用了。”
丝萝的头眩晕的厉害,不知道巧凝为何会这样说自己,但总归是觉得自己的语气重了些,赶忙安慰道:“好巧凝,我这次回府后便给你许配个好人家,不让你在陪我担惊受怕了。”
晴柔见二人剑拔弩张,赶快扶着小姐去榻上歇息,二人没有注意闻言愣在原地的巧凝,半晌,她转身跨过门槛时,转身冷眼瞧着二人,整张脸淹没在层叠的树影中。
巧凝走之后,丝萝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想想自己刚刚说了那么多话,属实吓到了自己,原来心里有那么多委屈和不满。这次去临县本还有些犹豫要不要找借口推脱,但是铭恩如此一说反倒是坚定了自己去的决心。丝萝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怜,结婚几年来和丈夫说话最多的一次竟是因为争执,况且,丈夫对自己的‘歇斯底里’表现的如此‘无动于衷。’再加上自己与巧凝的间隙,心下无比酸涩。
她轻轻地翻了个身,瞧着窗子倾进来的细细月光,任由泪水浸透发丝。
夜渐渐深了。
月亮埋在重重阴翳里,透过层层新叶只露出个边儿,微弱的光打在豢琼院紧闭的朱门上。
门外鸦雀无声,门内却暗潮汹涌,火光里有人对坐在一起,正密谋着什么一如烛台上粉墨登场的火烛,开始尽情地舞动,吸引着亡命徒般的飞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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