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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双臂暴青龙


马高腿扭过脸,一脸谄媚喊叫着走到那个少年的身边,问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表叔,你赶庙会去了?”

        那男人发白,较瘦,个头中等,手里掂着一套称盘,腰间围着褡裢,里面鼓鼓囊囊,装的是铜板麻钱。身边是一辆独轮车,上面胡乱扔着布袋麻袋,附近几个村里人基本都认识,这是前红楼专卖小盐的樊一篓。

        当地人把海盐叫大盐,把盐碱地里结晶出来的盐叫小盐。大盐稀缺金贵,而且常因雨雪兵匪断货。小盐不缺,村里有人从事生产。马高腿姥娘家是前红楼的付家,和樊一篓是邻居辈分儿,算是驴尾巴吊棒槌的亲戚。看见刘汉山和姑娘眉来眼去,他猴子一样的头脑马上生出一个好主意。他相信,一定让输掉裤子的局面翻转过来。

        马高腿掏出半包大刀牌的卷烟,掏出一支给了樊一篓。这可是稀罕玩意儿,如同今天的云烟华子,或者香奈儿阿玛尼茅台钻石跑车,是村民不常见到的奢侈品。马高腿自己舍不得抽,只用来招待上面来人。村里男人们用的都是烟袋锅,少数人用马粪纸卷的喇叭筒。

        马高腿给樊一篓点着烟,问:“表叔,这是我表妹?”

        “是表妹。玲珑,这是你表哥马保长。”樊一篓也是刚听说马高腿是保长。

        樊玲珑对着马高腿微微点头,笑笑,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又恋恋不舍地朝着刘汉山的方向望去,好像刚得嘴的甜瓜上了瘾,一刻也离不开。看到刘汉山直愣愣地看自己,更加娇羞了,忍不住用手掩住红嘟嘟的唇,笑得春风拂面,垂涎欲滴。

        “表妹有婆家没?”

        “没。”

        “该找了。”

        “那你操个心,吃个大鱼呗。”兰封人为答解保媒拉纤之人,须在男女双方订婚后,选一个特定节日专门宴请媒人。酒席最后必有一道压轴大菜:红烧黄河鲤鱼。为了避讳求人说媒的尴尬,又不失讨好媒人诚意,便把说媒说成吃鱼。

        “叔,你看看这堆毛头小子,你样中哪个是那个,我做主,许配给恁当女婿。”

        “你拿表叔寻开心是不,这婚姻大事可不能打渣滓。”樊一篓不是凑猴上树的人,生意人有自己的主见,不会轻易上当受骗。

        “叔,我现在是保长,刘庄村里我说了算。再说,玲珑表妹长这么排场,十七八岁的花骨朵,兰封县掘地三尺,打着灯笼满世界的照,也找不到这么好看的姑娘。我表妹看上谁是他们祖宗积了德,算是便宜他个鳖孙。”

        “中。你把那帮小崽子弄炸群搅翻塘,一个个溜溜跑几圈,叫玲珑过过眼,看她喜欢哪个。”

        马高腿和樊一篓扭过脸看樊玲珑。此时,樊玲珑正和刘汉山过电传情,根本没听大爷和马高腿的对话。

        马高腿看樊玲珑一直不转眼珠的看着刘汉山,心里明白八分:“这个妮子看上刘汉山了,我可以做个顺水人情。”

        “叔,你听我的,不用惊动那帮猴崽子,保你找个如意的姑爷。不满意你吐我一脸,要擦是大姑娘生的。”

        马高腿为自己的阴谋即将得逞而兴奋,话说得磕磕巴巴,不顺溜了。他扯着变调地嗓子,对着四周男男女女高喊:“你们这群半吊子孙,看到我身边这位排场妮子没有?这是我表妹樊玲珑,今年一十六岁,还没有找婆家。这模样比戏台上的贵妃娘娘还排场,还养眼。刚才她大爷我表叔发话了,今天来个比武招亲,谁要把石磙弄上来,把表妹樊玲珑许配他。”

        说完,从衣兜掏出两块银元,七八个铜板,扔在地上。

        马高腿有些得意,左手叉腰,右手在空中比划说:“看你们这帮腌臜菜,二杆子,有没有胆量,聘礼我都准备好了,你不出一分钱,白捡一个排场媳妇。”

        人群中先是沉静一下,瞬间乱了套,炸了马蜂窝。村里10多个未婚的小伙儿,老鼠争食一般,嗞溜溜蹿到石磙前,挽袖束腰,摩拳擦掌,一副要捅破天的架势。恨不得一把将石磙搬出来,捡起地上的银元做嫁妆,迎娶樊玲珑。

        侯宽是最积极的一位。樊玲珑一站定,他那双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他懊恼的是,樊玲珑根本没有正眼看他一眼,那双明眸的大眼始终在刘汉山身上。

        侯宽虽然相貌平平,他坚信以后肯定出人头地,一定娶个娇妻美女。为了引起樊玲珑的注意,他走到石磙前,咬牙切齿,放屁打嗝,把吃奶的力气使出来,折腾一番后,喘着粗气,悄悄回到人群里,凉快去了。

        刘汉水走到大哥面前,似乎是胆怯:“哥,你去试试呗,那个妮子真排场。”

        刘汉山斜了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那是你嫂子。”

        刘汉水没有转过弯来:“我嫂子?我嫂子不是侯玉婷吗?”

        “她才是你正牌的嫂子,我的正宫娘娘阴丽华。”

        刘汉山起身走过来,吊儿郎当地晃着身子,不服气的对马高腿说:“马大保长,当官的说话算数不?”

        马高腿一看刘汉山说话,脸上露出一丝奸笑,心想:“把你小子钓出来真不容易,看来鱼饵对路了。”

        嘴里忙说:“我马高腿站着撒尿,坐着吃饭,吐口涂沫是个钉。说话不算话,天打五雷轰。说了不办,出门被人炮打头。”

        刘汉山知道马高腿历来说话不算数,这是马家祖传的基因作祟,才故意拿话将他,把他逼到墙角没有反悔机会。今天当着全村人赌咒发誓,至少眼前不敢变卦。

        在几百双眼睛的凝视下,刘汉山三大步下到坡底,站在石磙边,松松肩膀,紧紧腰带,双手扣紧石磙两边的凹槽,用力躬身,如马拉大车上坡,一挺腰,似猛虎狩猎下山岗,脖子青筋暴起,从心底发力喝叫一声:“走咧。”

        刘汉山双手抱着石磙,屏住呼吸,蹬蹬几个碎步上了坡。旁边的人看到他左膀右臂曝起四条青龙,筷子粗细,青蛇一样在胳膊和脖子中间逶迤摇摆,如神龙附体。他把石磙往地上一扔,砸下一个月牙般的大坑。他双手拍拍泥土,对着樊玲珑狡黠地一笑,弯腰将银元和铜板捡起来,递到她的手上:“嘿,这是我的彩礼。”

        刘汉山如疾风闪电,行云流水,当看客们还没有从刘汉山徒手搬出石磙的惊讶中合拢嘴巴,刘汉山已经和樊玲珑完成了一次亲密约会。她将银元接到手里,看着刘汉山,嘴唇哆嗦着回应:“中。”她被刘汉山的强大气势震住了,人晕了,心乱了,思维的电路中断了,自己说的什么都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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