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惊变
第二天,舒望是七点钟被闹铃和门铃一起叫醒的。
乔遇来提醒她预约布达拉官门票。舒望眯着眼睛起床,晕晕乎乎地给乔遇开了门。两人坐在舒望的套间的沙发上,一起约到了同一时间段的入馆。
舒望这时才清醒了小半,发现乔遇其实和她一样大半还很困,于是俩人各自回房间补觉。
八点多点,他们在酒店吃完早餐准备出发。
晚上酒店房间会供氧,从房间出来来到室外让舒望有一点轻微的高反,她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这让乔遇有些担心接下来的车程会不会让她感到更加不适。
“要不是跟我一起来,就不用这么折腾了吧。”上车的时候乔遇低声说,像是自言自语。
“嗯?”舒望反问。
“要是出差来这,肯定有人安排接待,行程就不用操心了,应该会很顺畅吧。”不知道为什么,乔遇想着想着自己委屈上了,委屈着委屈着又觉得自己有点茶。
“想什么好事呢?要是出差过来,行程只会更满,虽然不用操心玩的事,但工作也多,更费心神。”
而且也没机会坐在屋顶看星星了,舒望想。
乔遇大概被舒望的话安慰到了,也不再去钻牛角尖。
不过话虽如此,一路上舒望的不适还是显而易见。
好在也只有二十分钟的车程,舒望下车之后缓了缓,状态就好了许多。
上午参观了布达拉宫,乔遇带舒望吃了一顿藏餐。两人折返酒店带上行李出发去纳木错圣象天门,车程又有两个多小时。
舒望提前吃了晕车药,路上路上听着音乐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快要到达目的地。
“纳木错,就像你十几岁的时候望向心上人的眼睛。”
站在水边的时候,舒望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这句话,似乎出自她很久很久以前读过的某一篇散文诗,又或许出自很久很久以前躲起来了的另一个她自己。
舒望望向远处举着相机的乔遇。少年衣衫似雪,步履乘风,同身后的湖光天色融成一幅画。
她早不是十几岁了,但她又有了心上人。
这天晚上,两人住在了纳木错湖边的酒店,看过日落,吃过晚饭之后早早睡下。
次日一早他们随着日出醒来,回到拉萨坐动车前往日喀则。
入住珠峰小镇,在日喀则逗留了两天一夜,感受了珠峰魅力。两人在第二天傍晚乘车,之后的两天,他们将沿着藏南观光线路行进最终抵达阿里。
在阿里接待他们的是乔遇老朋友索朗德吉的父母。
来的路上,乔遇给舒望介绍索朗一家,“我爸爸妈妈起初是在阿里地区支教,和索朗一家是邻居。索朗的爸爸叫尼玛益西,他的骑射技术很好,后来在拉萨成了一名专业的马术教练,现在还在我当时读的那所中学执教。”
“你学会骑马就是他教的吗?”舒望问。
“我算是他女儿教的。他们一家人的骑术都很好。叔叔当时就让索朗教我,自己只在旁边看着,偶尔指点一下。”
舒望点头。
“索朗的骑术简直天赋异禀,又赶上了好时候,还得到了一些资助,所以她比较及时地接触到了专业训练,后来进了西藏马术队就有机会出去参赛,去年已经被国家青少年马术队录取了。”
“索朗!”汽车开到临近的地方,乔遇看到了一群人聚在村口,索朗德吉也在其中。他还以为是村子里今天有什么大事发生。
等到离得更近些,乔遇才意识到他可能就是那件大事的主角。
“舒总,可能没办法低调进村了。”乔遇呆滞地扭头跟舒望说。
眼前这幅景象——男女老少十多人等在村口,还有两个人准备着哈达——让舒望也看呆了眼。她不是没经历过盛大的欢迎仪式,但是这么热情又质朴的属实是第一次了。
“咳,乔遇,一会儿我该怎么办?要做什么?”在多少商客政要之前进退有度的舒总,为了眼前的事儿犯了难。
“那个,捧着哈达的是索朗和她爸爸。诶我的天,索朗德吉怎么也都回来了,她不该是在拉萨训练吗?算了先不管了。没什么要做的,一会儿我跟他们说,你跟我一起回家就行了。”乔遇在下车前跟舒望交代。他自己也没意识到怎么就要让舒望跟他回家了,回的又是哪门子家,可能就是藏族人们热情好客,宾至如归吧。
司机停下车,两人下车往前走去,等候多时的索朗德吉和尼玛益西为两位远道而来的朋友献上了哈达。
乔遇给众人介绍舒望,说着是他的好朋友。
这会儿面对面站着,他认出来了一些人,大多是他在阿里上小学时的同学和一些同学的家长。
一群人围着他们俩和乔遇寒暄,有的直接说了藏语,舒望也听不懂。
索朗德吉看舒望是乔遇的朋友,就悄悄用汉语给她翻译,“有的人夸乔遇变帅了;有的人说他果然变白了,不像是高原男儿了;还有的人问……”索朗有点不好意思地接着说:“还有人问你是谁,是不是他女朋友。”
看样子她自己也很好奇。
舒望没想到他们这么八卦,倒也不介意,只是爽朗地笑着说“不是”。
尼玛益西打断了众人,跟村民们用藏语说了几句话,人们就同乔遇和舒望打个招呼四散离去了。
索朗继续给舒望作翻译,“爸爸说你们旅途劳顿,要先休息,晚上再一起去广场上聚会。”
尼玛益西听到了女儿在用汉语翻译自己刚才的话,挠了挠头,“先来我家里坐吧。卓玛还正在家看着火,你们回去正好能喝上酥油茶。”
一行四人就一起往益西家走。
乔遇再回头看索朗,发现她已经大变样了。个子更高,身段更挺拔,五官长开了,眉眼之间更显英气,皮肤是健康而有魅力的棕色,和脑海中想象的马术运动员该有的风姿丝毫不差地契合。
“你怎么回来了?不用训练吗?”乔遇问索朗。
“我又不是每天都要训练,休息的时候当然能回家。倒是你,你怎么不让爸爸告诉我你要来?”索朗德吉反问他。
“那你也还是知道了。”乔遇笑着说,“不管怎么样,真高兴再次见到你!”
“我也是。当年你说以后会回来看看,我后来还以为这些小时候的许诺都会不作数的,没想到你真的会回来。还带回来这么漂亮的朋友。”
舒望跟着乔遇在索朗家里落脚,喝到了卓玛做的酥油茶,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乔遇和益西在晚饭时候小酌了几杯,舒望兴致正好本来也想尝一尝益西自己酿的酒,不过益西告诉她饮酒可能会加剧高原反应,答应之后可以让她带走两瓶酒。
“以前还是把你当成个,普琼,哈哈就是普琼,你可能不记得了,刚从北京来我们这里的时候你多娇贵啊,你现在已经像个汉子了,还带来花一样的姑娘。”
乔遇笑笑,抿了一口酒,心里想,其实舒望的年龄和卓玛差不多。
索朗看着回到北京七八年又变回白嫩水润样子的乔遇很是不服,“爸爸你就夸他,他连骑马都比不过我吧。怎么就像个汉子了啊!”
益西也笑,“现在骑马比不过你的人可太多了吧。爸爸都比不过你了。”说到这又想起乔遇的父母,关心地问候,“你爸爸妈妈现在都好吧。”
乔遇:“嗯,都很好。”
卓玛也关心,“还在教书吗?”
乔遇:“爸爸还在教,妈妈现在调去教育局工作了。”
卓玛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说道:“也好啊,也好。你爸爸妈妈,都很好,是很好的老师,也对我们很好。”
益西又问:“你回到北京之后考试升学,都顺利吗?”
乔遇:“都很顺利,上了我想上的学校,做了我想做的工作。今年拍了一部电视剧,可能下半年您就能在电视上看到我了。”
乔遇的父亲当时费了不小的心力鼓动和支持益西去考马术教练证,让他有了后来做教练的机会。在中学执教之后,尼玛益西才了解到更多的消息,意识到按照首都的教育水平和考核标准,跟着支教的爸妈来到西藏上学可能耽误了乔遇好几年的学业。
这件事让尼玛益西惦记了很多年,一直到后来乔老师跟他通电话告诉他乔遇的高考成绩十分理想,他心里的大石头才落地。
见到乔遇,又让他没忍住旧事重提……
一屋子的人相谈正欢,跑进来了一个小女孩儿,来问乔遇哥哥什么时候去广场上玩儿。
男人们放下酒杯,女人们放下茶碗,卓玛给舒望和乔遇找出了两套藏族服饰,一家人盛装出门。
广场上已经有人点起了一小把篝火,人们已经围成了一个圈。
转着圈的舞蹈摇晃着火光,热烈悠扬的歌声也挑动人的心弦。
“一起来吧!”乔遇回头伸出手,像他曾经说过的一样,邀请舒望和他们一起跳舞。
无须谁多言,舒望已经懂了乔遇当初说的“跟着当地人转圈摆手就可以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完完全全的字面意思。
这好像也是一种神奇的文化自信,就是相信当这里的人们载歌载舞时,没有人不会被这种氛围所感染,没有人不能跟着他们的步伐一同起舞。
舒望左手牵着乔遇,右手牵着一个不认识的女孩,踏着他们欢快的节奏转圈摆手。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真诚的笑容,映着温暖的橙色光芒。
和上一次远远地注视着乔遇在篝火前的剪影不同,这一次舒望清楚地看到摇曳的火光照在乔遇的脸上,像是撒上了一层金子。
这比卓玛拿给她看的乔遇小学时代的照片更能让舒望触碰到乔遇在西藏生活的那几年。
恣意地挥洒汗水和热情,忘我地享受这一刻的畅快和欢愉,舒望也感受到了稀薄空气带来的更接近天空的实感。
不过在这里丝毫没有“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顾虑。
高原的山与路,都在遥远的地方与天相连,高原的鹰和风,都从天边来也往天边去。对于这里的人,天和地都圣洁,都辽阔,也都亲切。
风吹啊吹啊,火烧啊烧啊,歌声飘啊飘啊,他们就能乐此不疲地跳啊,跳啊。
不过虽然所有人都不知疲倦,但到底顾虑着过多的剧烈活动会让舒望产生严重的高原反应,这场聚会没有持续到太晚。
舒望和乔遇就住在索朗家,乔遇给舒望准备了一个氧气罐。第二天早上醒来也有热腾腾的甜茶和牛肉包。
舒望也尝到了期待已久的藏族酸奶。
吃过早饭,索朗德吉去给马刷毛,探出头来问院子里的乔遇:“骑马吗?”
乔遇正掰着一块青稞馒头当饭后零嘴嚼,看了眼舒望,问:“有她能试试的马吗?”
索朗看着舒望答:“我带你骑我的马,琼撒她最乖了。乔遇你骑我阿爸的马吧。”
乔遇顺着索朗的目光看到了旁边的益西的马,通体深棕的马额头有一抹白,乔遇兴奋道:“姜拉!”
“嗯,是姜拉。想不到他都长这么大了吧。”索朗从旁边的筐子里拿了一个苹果递给乔遇。
乔遇接过苹果去喂姜拉,感慨道:“是啊,当年他还是一匹小马驹。”乔遇转头跟舒望说:“我跟索朗学骑马的时候,就是姜拉陪我一起的。”
乔遇又抱来一捧草料喂姜拉,姜拉的头亲昵地蹭了蹭乔遇的手,也不知道是不是还记得他。
索朗让舒望和琼撒熟悉了好一会儿,又仔细检查了两匹马的马具,才带着两人一起出发。
到了开阔的缓坡上,乔遇一点点找回骑马的感觉。索朗把琼撒放在一边吃草,自己跟在姜拉旁边。
姜拉在乔遇的驾驭下缓步走着,仿佛在走盛装舞步。乔遇逐步试探着加快速度,和姜拉慢慢磨合。
等到乔遇和姜拉磨合好之后,索朗回到琼撒身边,让舒望上马,由她牵着马儿走。
舒望渐渐适应了马背上的感觉,乔遇已经有了点策马奔腾的架势。
索朗翻身上马,坐在舒望背后,带着舒望同乘一骑。
速度快起来,风声想起来,颠簸的幅度也大起来。
马背上的视野高一些,也颠簸一些,放在这样的辽阔天地中,就是是极不寻常的——不甚安稳,但很自由,一切都握在自己手中,一切又都交给马儿,交给天地。
两匹马儿在缓坡上往返奔驰。有时相向而过,带起的风吹拂着对面人的衣襟。
这种视角下的乔遇也更不寻常。舒望想象过他像马驹、像雄鹰,在这一刻所有的想象统统具象化,进而又超越舒望语言所能描述的范畴。
那个高原上上下浮动、远近往返的身影,横冲直撞地冲破言语的桎梏。
那抹明媚洒脱的笑容,穿云破雾地照射在心灵旷野。
这一刻的心神荡漾,是无须媒介的灵魂碰撞留下的余波。
舒望想,不能再等了。
惴惴不安地想,再等下去,藏不住的心动总会带来些隐患。
心存侥幸地想,待在这里,人大概会更宽容、更豁达一些吧。
所以又满心期许地想,不如就在今晚,在高原的夜空下开诚布公吧。
然而命运还是给她开了一个玩笑,这几个小时的宽裕都不愿施舍。就坐在琼撒的背上,舒望得知了一则噩耗。
电话铃声一下子把舒望拖回现实,但凡那个号码的归属地不是河北槐南,她可能都不会那么毫不犹豫地接通。
“方老师摔倒昏迷了。”舒望得到了这个消息。
索朗听不到电话里的声音,只能感觉到舒望在马背上打了一个颤。她环着舒望腰的胳膊骤然收紧,稳住了舒望的身体。
“索朗,我有一些急事,需要马上回家。”舒望眼神空洞地看向前方,麻木着一颗心平静地说。
远方的乔遇刚好转身回望,就看到了仿佛按了暂停键的舒望。他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但能感受到那人周身的凝重气息,便来了舒望旁边。
“有些急事,我要去一趟河北槐南。”舒望道。
“好,先回家。”乔遇简短应答,不待多言就策马出发。索朗迅速跟上。两匹马儿奔驰归家。
回到了索朗家,舒望匆匆向众人解释是一位空巢老者摔倒昏迷进了手术室,她要立刻赶去。
乔遇看着舒望勉力支撑的样子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当即提出陪她一同前往。两人连行李都没有来得及收拾,只捡了重要证件和随身物品,以最快的速度动身去赶最早的阿里到北京的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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