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轩辕寺院
黑暗里有什么?什么也没有。
朱棣独自一人走在应天府的大街小巷。他置身于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他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想不起来。
这样的黑暗他并不陌生,这样的深渊离他其实很近。每一次他都会蜷缩在里面,一切的停滞和彻底的虚空会为他抚平伤口。之后他又将重新投入战斗,甚至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堕入黑暗。
一个浓妆艳抹,挂念着生意的老鸨从他身边飞驰而过,撞到了他的肩膀。她回眸一笑表示歉意,艳俗的脂粉从她干裂的皱纹里雪片般飞散。朱棣怫然不悦,是她把他带出了黑暗。
他发现自己在人声鼎沸的状元街,二哥幸灾乐祸的笑和三哥绵里藏针的话像淹没了一切声音,像毒蛇一样纠缠着他。
“四弟,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别想太多。”
“四弟,别高估了自己,父皇认为你还不够格独挡一面。”
朱棣和他的两个哥哥满心欢喜地从凤阳赶到应天府来受藩。二哥和三哥得其所愿,一个就藩西安,一个就藩太原,唯独他未受藩。父皇没有给他任何解释,甚至连面都没有见他一面。他气鼓鼓地跑到母后那里诉苦,马皇后只说他年龄尚小,不急着就藩,等两年再说。
没有人在乎他这个皇子,大家都把所有的关注放在太子的身上,甚至连二皇子和三皇子都能偶尔得到父皇的眷顾,可是他呢?就好像他和哥哥们不是一母所生似的。如果他好吃懒做,玩世不恭,那倒也罢了,可他偏偏雄心勃勃,想要有一番作为。他每日勤练骑射,苦读兵书,在所有老师给他们出的考试和父皇对他们的考核中,他都是第一。他不知道父皇为何总是对他的光彩视而不见。以前年纪小,什么都没他的份,他倒也能坦然接受,可是他现在已经十八岁了,他什么都能做,可就是没有机会。
他很重视就藩,他早就为此做足了准备。他研究了北平的人文地理,学习了管理一方土地的行政举措,吸取了古往今来藩王的经验教训。尤其这两年,父皇让他们兄弟三人到凤阳锻炼,深入到百姓当中,体会他们的辛劳和不易。凤阳埋葬着他们的祖父母,也是他们的父亲儿时受尽饥寒困苦的地方。朱棣不敢松懈,不敢浪费一点时间,牢记父皇的戒训,全心全意扑在成为一个百姓拥戴。
两年过去了,他拥有了宝贵的实践经验,他有了更大的报负。他热血沸腾,斗志昂扬。他要离开京城,离开父皇和母后,在另一片天地中,创造辉煌,让父母刮目相看。可是这一切在今天画上了休止符。他所有的激情被一个巨浪打翻,化作摇摇欲坠的泡沫,将他淹没在黑暗的深渊里。
一个又一个人与他擦肩而过,从来没有被扔在这么多人当中,朱棣觉得有些眩晕。他产生了一些从来不敢有的想法,他想自暴自弃,一蹶不振。或许父皇会因此而给予他期盼已久的怜惜和重视,或许父皇会意识到对他太过苛刻。这种想法让他的心里舒服了许多。
一双双眼睛从他面前划过,没有人认得出他,他就是他们中的一员。走着走着,朱棣发现好像身后有一个人在跟踪自己。这并不是头一回了。自从他十岁被封为燕王以来,他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起初,他年龄小,并没有想太多。等他到了十五六岁时,尤其是在凤阳,他发现有人在盯梢他。有时夜里醒来,他听见院子中有动静,甚至看到窗前有黑影。他没有声张,他是个沉着冷静,悲喜不显于色的人。他暗自观察,推测出了跟踪他的人很可能是亲军都尉府的人。首先,他们除了跟踪,什么也没做,没有惊扰他,也没有想要杀掉他。再则,他看见过月光下他们的武器映出的倒影,那是绣春刀。亲军都尉府专门为父皇搜集情报,校尉身着飞鱼服,腰配绣春刀。他们可以逮捕任何人,包括皇亲国戚。
他们为什么要跟踪自己?起初朱棣不想面对答案,后来他接受了现实——父皇不信任他。他不关心二哥和三哥是不是也被校尉跟踪,无论如何,他觉得他和父皇之间隔着一堵厚厚的墙。他没有把这件事同任何人说,包括马皇后。一个不被信任的人还有什么资格去申诉?况且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奇耻大辱,他也说不出口。叶伯巨虽然被父皇处置,可是他的奏疏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父皇对封藩的看法,对儿子的信任。他也尝试从父皇的角度去考虑这件事,他理解父皇的担忧,但如果他是皇帝,他绝不会像父皇那样决绝。
在一家名叫十醴香的酒馆门口,一个醉汉把朱棣挤进了酒馆内。他今天就是来随波逐流,肆意妄为的,所以他没有介意,欣然接受并且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他的位置可以看清整个酒馆的情况,如果好戏连连,他在这里坐上两三个时辰也未尝不可。他叫了一壶酒和一斤牛肉,学着其他客人狂放的模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其实这里的酒菜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女儿红香气浓郁,入口甘美醇和,回味无穷,可比琼浆玉露。一大口进去,酒香从他的舌尖传至舌根,瞬间满口香气呼之欲出,让他飘飘欲仙。他迫不及待喝了两大口,猜想他的烦恼肯定不敌这酒的魔力,全部都会缴械投降。
果真,父皇、北平、燕王、就藩通通从他的眼前消失,一张秀气的男孩脸蛋和一张胖乎乎的女孩脸蛋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不记得他们的名字,也不记得在哪里碰见他们,不过他知道,如果他们现在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一定要把自己的烦恼告诉他们。
“这位公子,楼上雅座有一位公子邀您上去同饮。”一个穿着绫罗绸缎,大腹便便的老头闯入了他们的三人世界。
这个老头看起来非官即商,很是有些派头,不像寻常百姓。不过他在朱棣面前倒是客客气气,谦卑有礼。难道他知道我的身份?这个念头驱走了所有酒意。
“我在此处饮酒更是自在,就不上楼了。”
“好的,公子,那您慢饮,在下就不打扰了。”老头也不多劝,随即转身上楼。望着老头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楼梯的拐角,朱棣才收回目光。他发现自己正襟危坐,双手搭在双膝上,刚才的放荡形骸荡然无存。
朱棣哑然失笑,心中暗道:“朱棣啊,朱棣,不是说好了要任意妄为,无所顾忌吗?管他是哪个知道我身份的人,还或是宫里的人,你怎么又小心谨慎起来了?你不是要颓废给父皇看吗?有熟人在不是更好吗,父王会更快知道。”虽然心里这么想,可朱棣仍然挺直腰杆,没有再像刚开始那样半趴在桌子上,沉醉于酒香之中。
不一会儿,楼上又下来一人,美服华冠,轻裘宝带,甚是富贵。看他的样貌,就觉得他和刚才那老头是在同一桌吃酒的人。他的年龄约摸五十开外,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由于保养得当,满脸油光可鉴,他全身散发出来的活力对于他的同龄人来说绝对是望尘莫及。
朱棣认得他,此人正是左丞相韩国公李善长的弟弟李诚意。他怎么也在这,还有那个臃肿的老头,这酒馆竟是达官贵人的聚集地吗?朱棣环顾店内,他刚才竟然没有注意到这里的装潢摆设富贵华丽,绝对不是一般的小酒馆可比。梁柱和桌椅用的是香楠木,这仅次于皇宫中所用的金丝楠木,精雕细刻,散发出阵阵香气。难怪刚才他这般陶醉于酒香之中,或许这香楠也在推波助澜吧。墙边每隔三尺就放着一对高几,高几上的瓷器使用了清一色的白瓷。有剔花梅瓶,狮首瓶,八卦香炉,弥勒佛像等等,典雅高贵,若郢中白雪,纯一不杂。靠近窗边的长案上摆放着文房四宝,供客人于酒兴之时吟诗作赋,大显身手。朱棣拿起桌面上的酒壶凑近一看,这是德化产的白瓷贴螭壶,壶身晶莹剔透,琥珀色的陈年女儿红透过瓷壶散发出诱人的色泽。
“贤弟独自在此饮酒,难免寂寞,愚兄冒昧请贤弟上楼共饮。”李诚意已经来到他的身边,笑容可掬,彬彬有礼。朱棣放下白瓷贴螭壶,脸上微露愠色。李诚意竟敢称他“贤弟”,自称“愚兄”,他们什么时候成了兄弟?他可是堂堂当今四皇子,难道他也想做“皇子”不成?
李诚意猜出了朱棣的心思,赶紧轻声说道:“殿下,莫要动怒。宫里的人在十醴香喝酒通常不称封号、官名,多半称兄道弟。”朱棣初次来到十醴香,自然不知道这奇怪的规矩,但见李诚意诚惶诚恐,知他所言不虚。再说,他也没必要骗他,占了这样的便宜,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朱棣的目光停留在李诚意的脸上,他与他的哥哥确实有几分相像,只是气质大有不同。李善长儒雅,一看便是饱读诗书之人,而李诚意则油滑,必定常年混迹于声色犬马之所,善于察言观色,溜须拍马。朱棣早上听人说起父皇和李善长去了一趟轩辕寺,回来才颁下就藩诏书。李善长很可能知道父皇为何做出不让他就藩的决定,他是不是会像向他的弟弟透露一二呢?
朱棣豁然一笑,说道:“原来如此,这酒馆当真与众不同!兄长盛情,小弟……”朱棣正准备答应李诚意上楼同饮,一个身影从窗边晃过。他的举动很轻,可是长案上薄如蝉翼的宣纸还是从镂空的窗格中感受到了他的存在,并且把此传递给朱棣。
“跟踪我的那个人,我怎么把他给忘了?让他看见我在这里喝酒无伤大雅,可是如果他报告给父皇,我和李诚意共处一室,那么麻烦就大了。父皇最讨厌拉帮结派,尤其是皇子。我是父皇最不信任的皇子,此事定然雪上加霜,恐怕我们之间会变得草木皆兵,不可收拾。”
李诚意满脸堆笑,正在等着朱棣答应他的请求,他看出了朱棣回馈给他的好感。
“小弟更喜好坐在大厅中,与大家融为一片。”
这个回答出乎李诚意的意料之外,他的脸抽动了一下,在堆起的笑容中并不明显,他做出的反应快于他的任何思想:“这十醴香的景色确实独好。贤弟,那我就不叨扰了。”
李诚意回到二楼南边最靠里的一间包厢中。包厢里坐着六个人,其中五人普通中原江湖人士打扮。坐在最中间的遍身绫罗,雍容华贵,手持檀香扇,头戴牛头金盔面具。面具上的牛头与众不同,有四只铜铃大眼,耳鬓如剑戟,威猛无比,是传说中的蚩尤。
其实他们并非中原人士,他们是来自南方苗族的九黎帮成员。九黎帮很少在中原露面,他们行事极为隐蔽,帮中成员梳着汉人的发式,身着汉服,与汉人一般无异。此次他们在这里出现,不用说朝廷,就算是江湖上也没有一点风声。
李诚意的眼睛一落在那张面具上,情不自禁慌张起来,就好像第一次看见一样,就好像真的看见一张怒目圆睁,狰狞恐怖的脸。他咽了一下口水,千篇一律的笑容带着微微的颤抖自觉登场:“主上,燕王不肯上来,恐怕他有所顾忌。”
“年纪不大,倒还挺有心眼。”主上的声音平和淡然,完全没有怒气,李诚意这才放心。九黎帮从来没有人见过主上的真面目,他总是戴着牛头金盔面具,偶尔也会易容,二十多岁的翩翩公子是他最钟爱的样子。
他的兵器就是他手中的檀香扇。这把檀香扇与市面上流行的檀香扇大相径庭。扇面由白檀香制成,香气扑鼻,经久不衰。扇骨铁制,铮亮光滑,风吹雨淋,从不生锈。扇面上画了一幅星空图。皎洁的明月当空悬挂,二十七星官璀璨闪耀。这把檀香扇和蚩尤头盔一样是他独一无二的标识。
“燕王没让我失望,哈哈哈!为人谨慎,内敛持重,行事有分寸,强过他的哥哥们百倍。”
“二皇子和三皇子自从被封王之后,气焰嚣张,跋扈自恣,亲军都尉府的人都盯着,皇上也不是不知道,为何还让他俩就藩却不让四皇子就藩呢?”
“锋芒太露的人从来都不是危险的人。”
“主上是说,皇上担心燕王就藩对太子不利?”
“嗯,要搅混明王朝的水从燕王下手就对了!”
“燕王与太子感情甚好,他岂有二心?”
“本无二心可以生出二心来。哈哈哈!”主上右手举起茶盏一饮而尽,左手始终抚摸着铜棍上的蚩尤头像。蚩尤头和铜棍的棍身使用的是相同的材质铸造而成,但是由于经常被抚摸显得特别铮亮。
“哦?如何生出二心?”
“让他父子之间就像隔着千山万水。”
“哦!”李诚意恍然大悟,“难怪主上请我下去邀请燕王上楼,我以为主上意欲拉拢燕王,不曾想是做给皇上看的。主上高明!”李诚意眉飞色舞,为自己破解了主上出的一招,大感得意。他望向两侧五位帮众,想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一点钦佩的目光。可是,他们面无表情,不但不因此对他刮目相看,倒是嘲讽,从他们无神的眼睛中流露出来。
“阊阖,你去把盯梢燕王的那个校尉杀掉。”主上冷笑一声。
“是,主上。”一个身材修长,面目英俊的年轻男子应道。
阊阖是九黎帮八大风巫之一,轻功排名第一。八大风巫分别为明庶、清明、景、凉、阊阖、不周、广莫、融。除了清明,其他都是男子。他们孑然一身,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独来独往。他们都受过主上莫大的恩惠,大到甘心情愿地用命来偿还。他们从来没有齐聚一堂,总是分散于四处,谁也不知道谁的踪迹。当主上需要他们执行任务的时候,他们就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目的地,干脆利落地完成任务,再继续蛰伏起来,等待下一次利刃出鞘。
众人听到"上”字的时候,阊阖就已经出了酒馆。窗棱旁的小鸟受到了惊吓,扑楞着翅膀不知该往哪里飞才是安全的地方。
“主上高明!”李诚意诚意十足地伸出大拇指,他已经心胸宽广地原谅了帮众给予他的智慧不是敬佩而是轻视,
“杀掉盯梢燕王的校尉,必然使皇上怀疑这是燕王所为。校尉掌握了燕王的重要情报,所以燕王要杀人灭口!”
“哼!这盘棋才刚刚开始下!”
阊阖提着剑上了酒馆的屋顶。这栋两层高的屋顶比街面上其他楼房都要高出一些,对于监视来说是个有利的位置。一会儿的功夫,朱棣就从酒馆的大门走了出来。今日他本想放纵一番,把长久以来心中的憋屈全部发泄出来。尤其在这个失意的日子,即使他做了过分的事,也该得到父皇的些许谅解吧。
可是本性使一个人的行为方式总偏离他的常规不会太远。两三碗女儿红下肚,加上李诚意的撩拨,他正要达到他人生放纵的顶峰,校尉的身影瞬间浇灭了他肆意燃烧的欲望之火。他开始反省自己的轻率鲁莽,评估这些行为将带来的严重后果,当机立断结账离开了酒馆。他故意在酒馆门口停了一会儿,希望校尉看见他悔恨的愁容。当然他不知道校尉躲在哪里,也不会四处张望寻找他。他敲着自己的脑袋,表明他痛苦不堪,后悔不迭。在引起路人的注意之前,他匆匆离去,迈着大步向前,一下也没有回头。
朱棣身后几丈开外,一个着青色素朴衣服的男子像任何一个路人一样风尘仆仆,行色匆匆。他只是偶尔习惯性地向两侧随意一瞥,似乎什么都不会引起他的注意。此人身形矫健,腰间配着一把刀。在他甩手抬腿的时候,他的外衣努力遮住的这把刀要么露头,要么露尾,总是不肯乖乖地保持点神秘。从他的脚步可以看得出来,他是个武功了得的家伙。他也没有刻意隐藏这一点,只是普通人不识货罢了。
“哼”阊阖冷笑一声,飞身下了房檐,脚尖一点,一阵风似的就到了青衣人的身后左侧。他拔出长剑,身子右倾,对准青衣人的后背,由下至上挥出,划了一个优美的弧度。尽管阊阖快得象风,轻如鸿毛,但是青衣人还是察觉到了身后的威胁。他的身子向前微倾,分毫未差地避开了锋利的剑刃。阊阖将剑锋一转,顺势向下直劈,两剑连贯,毫无停顿。青衣人遭此突袭,躲过一剑已是万幸,哪想阊阖连挥两剑,第二剑没有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他的右臂被刺中。
“哎呀!”青衣人惊叫一声,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出于惊慌。鲜血还没有从他的衣襟里渗出来,疼痛还没有传递到他的大脑神经,阊阖已经知道他这一剑向完成任务迈进了多少。青衣人在地上打了个滚,很显然此时低处更利于他保全自己的性命。阊阖的第三剑没能连续使出,他向前跃了一小步。
路人惊叫连连,四处逃散,钻入人满为患的店铺里,躲在门后胆战心惊地偷窥。几乎无人目睹惊心动魄的瞬间,只有一两个人侥幸看到了阊阖的剑。
朱棣听见人群骚乱的声音,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青衣人已经抽出了自己的刀,右手紧紧握着,尽管这是一只半残的手,对于惯用右手的人来说,这是明智的选择。他的刀有些像唐刀,又有些像少林梅花刀,比单刀长,但又比长剑短。刃极薄,锋利无比,只有极纯的钢才能打造出这样的利刃。
“绣春刀!”朱棣心中暗呼。他没有使用过绣春刀,不过他知道绣春刀的威力,削铁如泥,通常兵器碰到它都会变成残枝断臂。他断定这个人是跟踪他的校尉,奇怪他为何半路遇袭,又是谁胆敢袭击锦衣卫的校尉。
朱棣看向阊阖,他正满不在乎地把自己的长剑迎向绣春刀。“哐当”一声,火光四射,长剑完美无瑕的薄刃遗憾地出现了一个缺口,不过这丝毫不影响阊阖如山压卵般钳制校尉。
校尉的右臂开始渗出血来,额头直冒冷汗,他拼尽全力用刀抵着剑,苍白的面庞懊丧不已,因为他从未将绣春刀用得如此笨拙。在失去信念的情况下,抵抗力随之锐减,校尉知道自己只剩下一个机会——逃走。然而他永远不会料到正是这个念头把他迅速逼向死亡。
没有人跑得过阊阖。没有人能像他一样在奔跑的同时行云流水般用剑。校尉全心全意向前奔跑,伤残的右臂奋力挥动,轻盈的脚步胜似奔马,如此完美的配合只是持续了片刻,利剑从他的后背破肠而入,从肚脐眼冒出尖头。校尉踉跄两步,倒在血泊之中。
朱棣愕然地望着眼前这一幕,他连是否要对校尉出手相助都还没来得及思考,一切都已经结束。等他回过神来,街上唯一一处没有行人的空地上,满地血色,一具扭曲的尸体显现出曾经痛苦挣扎的痕迹。
沿街的两排店铺里有人探出脑袋,窃窃私语。他们心痒难耐,想要知道事情原委的迫切绝不比朱棣少半分。朱棣没有上前查看,他不知道还有多少双眼睛在背后盯视,宫里的,宫外的,那些藏形匿影,那些神出鬼没的。
他们到底想干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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