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镇北将军
预想中的冰冷感没有到来。
周未浑身瘫软，愕然地跌坐在地面。
半晌后忽觉身上的束缚一松，才终于缓慢地敞了眼裂，半张着嘴、惊疑不定地向后看去。
“陆卓？”
在意识到来人身份的同时，周未迅速左右顾盼了一圈，迫不及待问道：“于谙呢？他来了吗？”
不知怎得，方才还无比绝望的心境，在有了这个想法的第一时间，竟就被洗去了大半。
她一脸期待地看着陆卓。
可事实却并不如她所愿。
陆卓摇了摇头，如实道：“爷尚未回京。”
周未不死心地追问道：“那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他的贴身侍卫吗？”
“爷让我留下来，暗中保护公子。”
周未期冀的目光，被这句话迅速打落。
她失落地低着头，半晌才呐呐地应了一句：“……哦。”
陆卓容她呆愣了片刻，才四下逡巡了一圈，提醒道：“公子，快起来吧，此地不宜久留。”
……
出了皇宫，二人便一路往西市走去。
周未刚遭了大难，此时正失魂落魄地、并不怎么言语。
倒是陆卓几次欲言又止，也不知斟酌了多久，终于还是出声道：“公子，万花楼那种地界，以后能不去、还是别去了……”
“……”
周未这才疑惑地抬头。
她这会脑袋空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事。
也忽然想起，那日荣恺就是见着窗外的一根长绳，才断定自己早已逃跑。可那时师祤分明就在屋内，也不可能事先预料到自己的到来。
她当时还在疑惑，那根绳子怎么就那么及时呢。
“所以，那根逃生绳是你放的？”
陆卓点了点头，又听她继续问道：“那你怎么不早点现身，差一点我可就被荣恺捉住了。”
陆卓一脸难色，清了清嗓子道：“……那种地方，我、我不太方便进去。且为了你着想，我劝你往后也别去了。”
“……”
虽然她去万花楼的理由名正言顺，可只要是“男子”之身，再怎么名正言顺的理由，都能变成诡辩的借口。
又想到于谙既然派陆卓保护她，那么她的所作所为，陆卓是不是也要一一向于谙通禀？
这一想法得到了陆卓的佐证。
周未不由打了个寒颤，一脸沉痛道：“要不、这一段就别说了？”
陆卓忽然噤声，那表情仿佛在说：晚了，我已经说了。
“……”
周未一想到自己给于谙留下了贪恋□□的印象，心里就一阵发虚。
她讪讪地问道：“……他不会把我逐出师门吧？”
陆卓摇了摇头，同情道：“不至于。大概只会请你再去一次，看着你逍遥。”
“……”
-
这一夜，周未睡得尤其不安稳。
接连做了几个噩梦后，终于在天将亮之前，彻底地被吓醒了。
她一脸惨白地坐起身来，倚着床沿凝神思考。
近些日子以来，连续遭遇的几次危机，究其根本，似乎都与她日渐高涨的名声，脱不开干系。
设计品能促成姻缘，听起来的确过于玄幻。
想来这一切，除了她的能力之外，应该也少不了月老系统的参与。
可若仅仅只是促成姻缘也就罢了，但若需得一次次将她，推到水深火热的境地为代价，她就只能敬谢不敏了。
而荣贵妃没等到属下回去复命，定然也会对此生疑。
哪怕不至于去荒井里捞人，但来西市打探一番，确认自己是否身死，却还是可以的。
虽然这会她已经知道，陆卓在暗中保护自己了，但他也并非随时都能现身。
可那种濒临死亡的绝望感，她无论如何都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周未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关门避难。
想好这一切，她便起身叫了拂冬，二人大致收拾了些行李，就连夜离开了西二巷。
不论游历还是奔波，上哪儿都比继续待在这坐以待毙强。
-
时值金秋。
上京城中一改往日的喧嚣纷杂，各色摊铺都自觉让了道，熙熙攘攘的百姓分立左右，将繁华大街的主道，整理的空空荡荡。
周未离京已有月余。
乍一见此盛况，全然不知是所为何事。
她风尘仆仆地带着拂冬，正欲踏进街边的一家茶馆，却便小二不由分说地拦在了门外。
这已是第三次了，每家茶楼小二见人，打头的第一句都是：“今日客满，请客观移步。”
周未实在渴得不行了，终于还是没忍住，取出钱袋在小二面前晃了晃：“我有钱，不是来吃白食的。”
谁知小二竟分毫不为所动：“都说了，今日客满。再有钱也没用。”
周未皱了皱眉。
暗道也不知是谁这么无聊，没事把一整条街的座都定了做什么？求婚都没这么大阵仗吧！
她纳闷地转身，正打算打道回府，便听高处传来一声呼唤：“周兄？”
周未莫名地抬了头。
只见二楼窗间探出一个脑袋，瞧着有些眼熟，却又不太想得起来。
那人见状，不由啧了一声，失望道：“你不会是把我忘了吧？你等着啊，我这就下来。”
他说着便起了身，不多时就闪现在门口，自来熟道：“你忘了？我、贾方。”
“龙舟赛那会，多亏了你我才能拔得头筹。你别说，我爹就因为这事，乐得一个月都没舍得揍我呢。”
周未听着这自我介绍，不由抽了抽唇角：“一个月没挨揍，也算是值得高兴的事？”
贾方果断道：“那当然！你是不知道我爹那棍法，挨上一顿，半个月都下不来床。自然是少挨一顿是一顿。”
对此，周未表示无法感同身受，十分不走心道：“那可真是恭喜你了。”
贾方心大的揭过了这篇，招呼道：“上回没来得及感谢你，刚巧今日遇见，上来一同喝杯茶呗？”
小二见她是贾公子的朋友，果真就不再阻拦了。
周未顺利地上了楼，不由分说就灌了一壶茶水，这才问道：“今日这是什么情况，怎得每家店面都满座了？”
这茶楼，自来就是谈天说地的好去处。
常来此处的茶友，也不拘泥于问话的是何人，但凡听进耳里，都可以各抒己见。
没等贾方开口，领桌的茶友见她背着包袱，就主动接茬：“今日刚来的京城吧，这事儿都不知道？”
“北方战事大捷，我军不仅大获全胜，还活捉了北狄王子做战俘。今日便是镇北大将军凯旋归来，进宫复命的日子。”
“不论是这沿街铺子里坐着的，还是底下大道两侧站着的，可都是为了一睹大将军英姿的。”
周未听完这话，再回头时，便见贾方对此亦是一脸认可。
那神情骄傲的，活像是方才被赞扬的，就是他本人似的。
周未摇了摇头，便不以为意地品起了新茶。
既然赶上了，她也就不妨凑个热闹，一并看看这镇北大将军的勇猛风采。
只是等待的时间渐长，客座间就不免谈起些八卦热闻。
周未也随意听了几耳朵，权当是消遣。直到话题不知何时，竟绕到自己身上——
“那西二巷的周先生，近来也不知上哪儿去了。我外甥因着婚事旁落，上门找了他多少次，愣是见不着人影。”
“据说不久前，宫里来人将他请了去。或许是得了圣上赏识，被留在宫中了也说不定。”
“这可如何是好？他若不在，我那外甥的婚事可怎么办……”
周未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
她虽然在西市有些名气，但大多数人仍是只听其名、不见其人，能将她认出来的，应该也只在少数。
但这并不妨碍她做贼似的心虚。
她本想顺其自然，等这个话题过去。
谁知这似乎勾起了贾方的兴趣，他向一旁凑了凑，好奇道：“兄弟，你们说的是何人啊，还带管姻缘的？”
领桌的被打了岔也不恼，反而一脸神气道：“不知道了吧？”
“那西二巷的周先生，专做定制头面的生意。他家的头面有灵性，但凡买了去的，都保管能和心爱之人喜结良缘呢！”
“……”
周未背着身撇了撇嘴。
不知道就别瞎说了吧啊喂！搁这儿给她瞎科普什么呢！
她那明明是经营设计的铺子，被说成专门定制头面已经很离谱了，居然还强行给定性成了牵红线的媒馆！
经过她同意了吗？！
她正这么想着，就见贾方重重拍了下桌子，正义凛然道：“胡说八道！”
“这世间岂有什么物件，是能保管获得姻缘的。”
周未愣了一下。
随后便跟着点了点头，在心中为他能明事理而鼓起了手掌。
而后又听他接着道：“若真有，那这个周先生，十有八九就是个江湖骗子！”
“……”
周未一噎。
默默将刚投去的赞许目光收回。
而被呛声的茶友显然不服：“嘿，你还不信！那周先生，不过月余的时间，就整整促成了十对良缘，这板上钉钉的事还能有假？”
“就算不知这十对佳偶是谁，那沈太傅和长公主的事，你总该听说了吧……”
“……”
这贾方似乎十分热衷于探讨。
双方各执己见，又理论了好一通，竟也未见打起来。
吵闹声终于在不久后，被窗外的欢呼所取代。
贾方这才似有所感地停止了辩驳，而后迅速回身，急不可耐地将脑袋探了出去。
？
周未略感莫名。
就算是好热闹，也不该是这副神情吧。
她放下茶杯，也随着大流往窗边探了探。
只见长街的尽头，一面极具威慑的军旗缓缓逼近，旗面之下，是一列浩浩荡荡驰骋而来的军队。
为首的镇北将军身姿挺括，一脸冷肃。
利落的发丝垂荡在鲜红铠甲之上，腰间别着一支带血的长鞭，仿佛卷着无数枯骨的戾气，给人一种强而可畏的迫人气势。
周未眨了眨眼，目光落在她悬在鬓边的青丝之上。
心中不由一阵震撼：威名远扬的镇北大将军，居然是个女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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