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战书
周未诧异之余，又叫百姓们营造的热切氛围所感染。
她不禁起了身，将脑袋探得更远了些，一脸亢奋地、想把大将军的真容看得更真切些。
谁知贾方一见她这副神情，立刻便抬手挡了挡。
身上浑然天成的散漫气息一扫而空，转而一脸正经地呵止道：“看什么呢你！非礼勿视听过没？”
？
周未愣了一瞬。
又想起方才他那古怪的热情，忽然便茅塞顿开。
她不由将贾方仔细打量了一番，不学无术、文武双废，这般年纪还成日被亲爹按头臭揍。
而楼下的大将军，英姿飒爽、武功盖世，立下战功之余、还生擒了敌国王子，无疑是大祁目下的头号功臣。
周未遗憾地摇了摇头：“可惜啊。”
贾方不明所以道：“可惜什么？”
周未随之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来，调侃道：“可惜大将军揍人，定然比贾大人还要疼。也不知、你能不能挨得住？”
贾方蓦地涨红了脸，十分不自然道：“……你、你师父都教了你些什么？怎么不知道学点好！”
他顿了顿，目光又涉及窗外。
大将军骑着战马的身姿早已疾驰而过，只留下一抹鲜色非常的背影。
他直愣愣看了片刻，又撇了撇嘴，喃喃道：“再说了，我都被我爹训练这么多年了，皮可厚着呢……”
-
翌日，军营。
贾少爷不知从哪弄了套单家军的军装，跟着将士们顶着烈日整整操练了一上午。
直到汗水湿漉漉地浸透了全身，也愣是没能瞧见单将军的身影。
领头的副将刻意等到操练结束，才一脸不耐地指向后方：“你、就你！来，给我出列来！”
贾方被点名了也不慌，边抹着汗边向前去，自来熟地随大伙称呼道：“曹副将。”
随后果不其然，对方指着他的鼻子，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通大骂：“谁他妈是你的副将！你是我们的兵吗？啊？！”
“连个行军操都练不好，也好意思冒充我单家军？怎么，你爹那么大个兵营，已经容不下你了？”
曹铭一见着这纨绔就来气。
也不知怎得，他放着亲爹的本事不去学，偏生每到单家军一归京，总要想方设法地混进来。
还美其名曰：杂学旁收。
放他娘的狗屁！
打量谁不知道这小子不学无术，连他爹半成的功力都达不到，把贾尚书行军打战的体魄，都能气得抖上三抖。
自家的功夫都学不到位，还跑这儿来霍霍人！
早些年的时候，他便占着有点赚钱的本事，大手大脚地给营里的弟兄们送食送水，更是动辄就拉帮结派，带着弟兄们去逍遥快活。
全然不知安得是什么心。
若将士们都贪图享乐，哪还拿得动兵器保家卫国！
这事后来被单将军撞破了一回，也不知他又受了什么刺激，闹是不闹了，可这偷鸡摸狗似的、好往别家军营跑的毛病，却是怎么也改不了。
贾方摊了摊手，不以为意道：“跟自家老子学多没意思，动不动还得挨上一顿揍。”
“但你们这儿若是还缺兵的话，我倒是很乐意来报个名。”
曹铭闻言，当即就横眉倒竖，破口道：“你他妈想得美！就你这歪瓜裂枣，老子要能指望你打战，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也懒得同这个纨绔扯嘴皮，扬手便招呼底下的将士：“来啊！快把他给我丢出去！”
“谁下次要再敢擅自把他放进来，也他妈可以一起滚蛋了。”
“欸，等等——”
贾方正欲辩驳，便被身后将士们的领命声为之一振。
“是！”
前排的将士们应声后，便齐齐架着贾方的胳膊。
一边拎着他往外走，一边附耳低声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啊贾兄，今日咱先撤，下回等曹副将不在，弟兄们再给你通气……”
在这军营里，曹铭固然是个软硬不吃的，但底下的这些弟兄们，可都受了贾方不少恩惠。
俗话都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他们可早就在心里，把贾方当成了自家嫂子。
啊呸，自家兄弟了。
他们正这么钳着人劝着，迎着便撞见了刚下了早朝的单芷。
将士们立刻松了劲，声量高亢地拱手道：“将军——”
她今日一身官服轩昂挺括，卸了些久经沙场的戾气，却丝毫不改拒人千里的气场。
倒是贾方，一改先前的散漫恣意，立刻就像只鹌鹑似的定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颈侧突兀的新疤。
心口蓦地一抽。
单芷蹙眉道：“你来这做什么？”
“我……”
自早前被她撞破以来，贾方才知道，自己从前的行为有多么目无军纪。
他固然是不想给她添麻烦的，但有些念想，却是怎么也忍不住的……
他自诩巧言善辩，可如今当着她的面，却是连这么简单的谎也撒不开，半晌也没能道出下文。
曹铭见状，不知想到了什么，便走进了几步，应声道：“回将军的话，贾公子这是来旁学杂收，顺带着要同末将切磋武艺来的。”
？
贾方猛然扭头。
他几时这么说过了！
单芷抬了抬眸。
对于贾方这般性子的始末，她知悉的内情或许要比旁人更多一些。
自当知道，他是绝无可能说出这种话的。
而曹铭的火气，却也不是无端而来的。
她顿了片刻，而后冷声道：“这不是你能胡闹的地方，往后没什么事便不要再来了。”
贾方一骇。
曹铭如何驱逐他都无所谓，可单芷这么明确地把话说开，却还是头一回。
她自然知晓，他那说不出口的目的是什么。
从前他还能安慰自己，这便算是一种默许。
可今日，她竟明令自己，往后不要再来了……
贾方羞恼与较劲参半，前所未有的硬气道：“谁胡闹了，我就是来找曹铭比武的！”
“……”
营中登时一片鸦雀无声。
曹铭为营中副将，虽不敢说有开天辟地之能。可这上京之中，造诣在他之上的，还真是寥寥无几。
而贾大公子若想赢，估计只有把亲爹请来，才能有希望吧？
单芷拧了拧眉，冷肃道：“现在走还来得及。”
谁知贾方竟铁了心似的，将豪言壮语一放到底：“说了比武就是比武。曹铭还没应战，我如何能走。”
“哟呵？”
曹铭竟不知这软骨头的少爷，竟也有如此不怕死的一面。
当即便遂了他的心愿，应声道：“老子可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个儿敬酒不吃吃罚酒的。”
“别说老子欺负你，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准备。月底，演武场，谁不来谁就是孙子。”
正巧他碍着贾尚书的面子，总拿这小子的昏招没辙。
这回得了个比武的机会，也好叫他知道知道，这可不是他亲爹的地盘，可由不得他胡乱撒野！
-
从军营出来的这么一段路，贾方已在心里将自己唾弃了无数遍。
他方才大概是脑子让驴给踢了，才会傻不楞登地瞎逞能。
到时候被打得屁滚尿流也就罢了，又叫单芷瞧见他那副窝囊样，才真他妈操蛋。
他愤闷地踢了踢路边的石块，又疼着捂脚跳了半天。这才悲催地认清了，已然无可挽回的现实。
事已至此，除了借酒消愁，似乎也别无他法。
他神情恹恹地找了家酒馆，稀里糊涂地喝到了后夜半，才终于带着一身酒气，灰头土脸的回了家。
不曾想刚跨进家门，迎面就对了他亲爹的铁棍。
贾尚书吹胡子瞪眼，显然气得不轻，举着棍棒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一见着人影就爆呵道：“逆子，还不给老子跪下！”
贾方立时便打了个激灵，熟悉地危机感把醉意都吓走了三分。
他条件反射地避到了柱子后，琢磨着自己近日似乎也没犯什么事啊？
这才大着胆子探出个脑袋来，不明所以地问道：“爹，您不会是自个儿心情不好，也要拿我来撒气吧？”
贾尚书倒吸了一口气，猛烈地冲动一上脑，气得他差点没当头昏过去。
他强撑着挥舞棍棒，劈头盖脸就招呼了过去：“把老子的脸丢尽了，你这还叫没犯事？”
“谁给你的胆子，敢向曹参将下战书？你要是不想活了，直接跟老子说，老子今日就能把你打死！”
贾方别的本事没有，可挨了他爹这么多年揍，躲闪的功夫倒是有一手。
他敏捷地避开了一棍，并迅速吐槽道：“谁这么无聊啊，就这点事也值得跟你禀报。”
被避开的这下，显然是对贾尚书功夫的挑衅。
他当即就操起了看家本领，准确无误地对着他屁股又是一挥，暴怒道：“你这个兔崽子！丢了老子的脸的是小事，那老子今日把你打死，算不算大事！”
“嗷——”
贾方猝不及防挨了一闷棍，捂着屁股就换了战术，讨饶道：“爹爹爹，我错了爹！我明日就去找曹铭！我、我给他认错，给他磕头！嗷——别打了啊爹——”
贾尚书闻言，力道竟是不减反增，持续追杀道：“老子的儿子去给别人磕头，你还嫌丢脸丢得不够大！”
他呼哧带喘地责令道：“这战书既是你下的，这次若是赢不了，你就有多远给我滚多远，老子没有你这么窝囊的儿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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