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怎么了？”古慕秋纯粹是被这浑厚的女低音吓到。
“是不是你那吴妈妈叫你来露脸的？怪道平日不见你原来藏起来□□去了专等着这一天了，”乌奶奶细眉细眼的透着精光，说道：“想着在贵客面前露个脸以后就可以压我一头了？”
“不是你叫我上手的嘛？”古慕秋反问。
“不是你自己颠儿到我面前来的吗？！”乌奶奶一拍桌子，满屋子看戏的仆人马上假忙去了。
“不是……”古慕秋真服气，这帮人是不是都有被害妄想症，“你自己都说吴妈妈遇到点事就能病倒，她怎么压你一头？”
“叫你来露脸顺杆子往上爬，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乌奶奶反驳。
古慕秋一听这话立马点头，“是，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吴妈妈又怎么能算到有泡咖啡这件事？如果没有这件事我是不是得一直站到晚宴结束？我怎么露脸我顺什么杆子爬？你想想，你自己好好想想！”不自觉拿出训人的语气来。
“放肆！”乌奶奶气的打了个嗝，然后噎住说不出话，一个老妇上来撸着乌奶奶的胸口帮她顺气。
“这古慕秋怎么跟换了个人一样，以前三棍敲不出个屁来。”老妇看着古慕秋。
“姑娘大了心思活了呗，赶明就配了天瑞出去吧！”乌奶奶指着古慕秋的小圆脸气道。
古慕秋在就事论事，可那两位阿姨已经把话头引到了别的地方去了，于是她闭了嘴扭头冲着门外不再吱声。
老妇笑着佩服起乌奶奶来，“瞧，还得是您，两句话就把这小丫头给说回去了。”
乌奶奶倒没有喜色，她上下打量着古慕秋，觉察出这个比周围姑娘高出一头也壮实不少的女孩，的的确确是与以往不一样了，眼神说话包括这抬头挺胸，精神头十足的站姿……哪里有一点下人的意思，这劲头她倒是在那个索格格身上见到过。
“古……”乌奶奶刚张了嘴，门外急吼吼的跑进一个人来。
“好好说话。”乌奶奶皱眉训到。
“前头……”仆人抹了把汗珠子，“前头叫人过去，快……快点。”
“说清楚咯，前头谁叫人，叫的是谁，要吃嘴巴子吗？”乌奶奶加重语气。
这一句话，愣是让仆人硬生生的将自己的气给憋住，压着嗓子顺出了一句话，“老爷先是问了这咖啡谁做的，然后叫把那人带去。”
“老爷什么面色？”乌奶奶走前一步，问的急。
“里面递话的说板着脸不是很好看。”
乌奶奶转头对古慕秋说：“你去吧，好好应对。”
古慕秋心中直打鼓，自问那咖啡应该是没出大问题的，不知道自己会被扣什么锅……现在逃走成功几率不大，那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也没打招呼直接就叫那仆人带自己去了，没想到乌奶奶还在后面叫了一句，“长点心，嘴上有个把门的。”
古慕秋转身点了点头。
这一路是她没有走过的，起码残存的记忆片段里没有，她随着领路的仆人走的脚步飞快，身边陆续有别的仆人端着东西来回。
湿腻的小径上发出布鞋踩踏到青苔的声音，古慕秋心想这要是换了那个小脚小姐不知道得摔几个跟头了。
一处院门外，仆人上前打了门环，里面马上打开看了眼，领路的道：“是她。”
里面的把古慕秋让进来后，继续带着她走。这是一条长长木头廊子，走上了水榭九曲十八弯后来到了一间面对湖面的屋子。
远远的隔着湖传来丝竹之声，当中还夹杂着几句念白唱词，古慕秋不懂也不觉得好听，她的艺术细胞接近0。
但她懂其他事，就眼前光这一个湖就得占一个小型绿地面积，那这座阴沉沉的府邸全貌得大成什么样？
太奢靡了……领着古慕秋的仆人又换了一个，终于将她带到了目的地——停在一扇宽阔的珠帘前面。
隔着帘子站的仆人马上掀开帘子让古慕秋进来，这屋子建在湖面上地板用的都是木头，也不知过了多少年头那板子已经旧了，踩踏间会发出闷哑的木质摩擦声。
一路上昏暗的光到了此刻才逐渐变亮，前面转弯处的光更是强烈，仿佛里面有一盏小太阳。
转过弯道是一间三面通透的长屋子，也许说是半个亭子更确切吧，三面无门，后一面是画着竹海的墙壁，一张八仙桌正放在这面画壁前。
主人位上那位就是这个大家族的领导者，他自有一派威严，瘦削的身子穿着宝蓝色缎面长袍，黑色胡须打理的干干净净垂在下巴处，也是他第一个见到古慕秋。
他将手中银筷放下，双手互相整理了一下箭袖，身边坐着的是当家主母，光下厚粉覆盖住了一张鹅蛋脸，五官像是描画出的，头顶端正的戴着旗头，上面装饰着繁复的华丽的珠花。
另外两边坐着的身穿戎装的一老一少想必就是督军和小公子，古慕秋微微侧身一看，果然就是在花园撞上的那位。
老督军一脸络腮胡，根本看不出实际年龄，督军公子还是那样身形笔挺，坐那也显得十分孤傲不合群。一桌子四个人，三个都看着古慕秋，就那少爷没有，连头都没动，好像眼面前那盘果仁更有吸引力。
“这丫头看着喜庆啊！”老督军第一个跟古慕秋打了招呼。
古慕秋笑笑，她觉得这老爷子不凶甚至透着慈祥，当然，她好歹拥有正常人的智力，知道一个慈祥老爷爷不可能做到督军。
自家这位老爷原本想说什么，但古慕秋注意到他只是嘴巴张了张居然把嘴边的话给咽下去了。
“就是你泡的那个？”老督军问。
“咖啡？对，是我。”古慕秋大方应答。
督军少爷转了过来，古慕秋又顺道看了眼，啊，今天戴着金丝边眼镜呢，帅是帅，但是好斯文败类呀，我喜欢……
“怎么回话的，没个规矩。”屋里一个稍微有点年纪的女仆低声在古慕秋耳边呵斥。
“哎！”老督军一摆手道：“什么奴婢主子的，叫了这么多年你们不腻我都腻了，这丫头不错，不矫情我喜欢！就是这个什么咖什么的，不好喝，没意思苦唧唧的哪有我这高粱酒好喝！”
老督军说完还用胳膊肘撞了下自己儿子，埋怨道：“你那些朋友，西洋的东洋的送来的玩意都难吃的很，不行不行。”
老督军说了一大堆，可古慕秋却发现这个当儿子的居然一个字也没回，就像没听到一样，更惊奇的是老督军也不生气，说完没有回应还继续笑呵呵的。
总不能冷场，老爷和夫人对望一眼，夫人挤出一些温柔问古慕秋，“可是平日小姐教你的？”
古慕秋知道用意，于是点头道：“是小姐教的。”
老爷和夫人松了一口气，面上稍有得意之色，但这份得意还没维持两秒就被柯公子一句话给吓回去了。
连老父亲的话都懒得回的柯公子，忽然侧身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小姐今日是不来了么？”
“尚未过门，同席吃饭于礼不合……”老爷声音越来越轻，好像自己先底气不足了。
“什么礼？哪家的礼？”老督军脸上一沉，往嘴里丢了肉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噢，我没读过几年书，但是老子没读过儿子是读过的，来，你说说有没有这个礼？”
儿子依然当没听到。
老爷忙的想说点软话，但又不知道怎么低这个头，毕竟女子要守礼法，这个是原则根本，是不能动摇的基础。
柯公子这时就显得通情达理的多，他没有搭理自己老爹的话茬，反倒关心的问：“小姐可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小女身体好的很。”老爷连忙否认。
夫人也说：“公子放心，澜儿身体一向好的。”
“既然没病，那让年轻人见一见嘛，”喜欢唱独角戏的老督军此时又笑了，“最见不得你们这些臭规矩，把个大姑娘成天锁在秀楼上算怎么回事？你看我们那大姑娘小媳妇哪个不在外面疯跑，看着带劲！”
“没有锁着，没有锁着。”老爷讷讷的重复，而太太的神情变的不自然起来。
古慕秋细细观察，看到太太隐藏在宽大袖口下手臂在微微发抖，不是害怕就是生气。
“那今日小两口能不能见，夫人给句爽快话。”老督军滋溜一口喝干杯中酒，将杯子重重的搁在桌上后发出“啊”的一声。
夫人好像受了很大的屈辱，她双手微颤，涂了厚粉的脸上五官快要挤在了一起，抬起手用绢帕挡住一张小嘴。
仿佛这样一来整个人就能躲到这方小小的绢帕后面，她颤抖着说：“没有哪个贵族家的小姐在出阁前与男方相见的，这太……太……”
老督军将酒盅摔在桌面，站起身吼道：“他娘的，走了！”
老爷急忙欠身将酒盅摆好，一边仆人要来倒酒被推开，老爷亲自为老督军斟酒，道：“都是老理儿了，女人们不懂督军别见怪才好，”转头对自己太太催，“去让澜儿来。”
“去。”老爷的语气很坚定。
太太愣住了，一面女人不能在这样的场合违拗丈夫，一面未出阁的大家小姐不能见男人，两个根本性的原则碰在一起让这个旧时代的女人不知如何是好。
古慕秋觉得这位太太甚至快要晕过去了。
好在贴身的老仆扶起了呆坐的太太在耳边说了什么，太太这才点点头，半推半就的走了。
全副身心都在看戏上头的古慕秋冷不防被老爷叫了一声，吓的抖了两抖，“哎，哎。”
“你也跟去。”老爷丢了个眼色给古慕秋。
古慕秋答应着，她几步就追上了先前的太太和老仆，尾随在她们身后慢慢的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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