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道士来了

崔如灵吃完翠柳和春草两人匀给她的早饭，悠哉悠哉地啃起了苹果。灵堂上空了的供果碟，刺眼无比，翠柳忙去大厨房偷偷顺了几个回来摆上。

        灵堂正中的点心盘子也换上了新的点心，崔如灵很想取一个来尝尝，但想想待会送棺材的人随时会来，若是让人看到供品盘上少了一块糕点，也不知道会何感想，遂口下留情。

        春草在院子里打扫纸灰，原本负责打扫院子的五儿被她打发去院子外望风，有什么风吹草动赶快来报。

        这丫头地扫得不怎么样，但是打探信息一流，靠着的她耳目，凤仪院的事情她一大早就了解了七七八八。

        “王道士待会儿就要来给姑娘作法，姑娘是打算等王道士作法的时候再佯装刚刚醒来吗？”翠柳问道。

        “作什么法？估计是要把我打得魂飞魄散，永不超生吧。”崔如灵坐在床上高高翘起二郎腿咬了一口苹果说道。

        看着睡去醒来都毫无仪态可言的姑娘，翠柳忖道：姑娘的动作可真豪迈奔放，死过一次的人就是不一样。

        一大早，苏瑶为了免她们胡乱猜疑，给她们灌输了一大堆什么，我死过一次了，奈何桥上差点喝了孟婆汤，忽然明白，只有开开心心活着最重要，从此以后什么礼法教条，仪态动作我都不管了。过去活得规规矩矩，也没少受欺负，以后谁欺我，我就打回去，谁辱我，我剃光她的头发。你们也别害怕，我还是你们的姑娘，以后一定会硬气起来护着你们。跟着我，谁也欺不了你们去。

        这一通洗脑下来，她们对这个死去活来的姑娘多了更多的理解和接纳，纵觉得陌生也能接受。横竖比以前那个看见三姑娘就害怕得筛糠似地发抖的姑娘强多了。

        “姑娘，姑娘，棺材来了，王道士也来了。”躲在院外偷偷观察动静的五儿飞快跑来回报。

        崔如灵忙把未吃完的苹果塞进翠柳手里躺下，拉上寿被盖好。翠柳把苹果放怀里揣好，取了口脂和鹅蛋粉给她补了补妆。完毕，崔如灵把布巾盖到脸上。

        “丰乐候府的人来了吗？”她在布巾下问道。

        “还没有，估摸着也快到了。”翠柳答道。

        春草也放下扫把走了进来，悄声问道：“姑娘，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别紧张，就按昨天说好的来。”

        春草还是害怕，昨天说的计划里可没有王道士这一出，也不知道夫人还会不会再做一些对姑娘不利的事。

        她们原来的计划是等棺材铺的棺材送来，丰乐候府的人也在场的时候，姑娘就佯装假死后复生。然后借丰乐候府的手来保姑娘不被大夫人伤害和二姑娘报复。

        虽然她不知道姑娘为什么笃定丰乐候会在她醒来后，继续重提婚事，而不会退亲，但是姑娘既然这样说，就一定有她的道理。

        至于以后如何解决要嫁给丰乐候这事，姑娘说一件事归一件事，须得平平安安地活过来，才能谋划其他。总之，她有办法全身而退。

        这样有办法，有主意的姑娘，让她既惊喜又欣慰。连翠柳都说，死过一次的姑娘硬气了。

        崔如灵耳朵一瞬不瞬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到棺材抬进来在灵床边放下。

        棺材原是前天就要送来的，但因着事出突然，棺材铺一时未能备好货，仅有的两副棺材也被人买走了。所以等到今天才能送到。

        崔如灵属于未嫁早夭，又是外室女，兼且自杀而死极不光彩，兴盛伯府低调发丧，连同处一府的二房也只有二姑娘崔如欢进来上了炷香，旁亲更是无人知晓。

        此时移棺只来了三四个伯府的粗使婆子帮忙。春草以怕她们粗手粗脚弄坏姑娘遗体为由，和翠柳、五儿三人合力把崔如灵移进棺材里。

        因为请了道士作法，棺材还没有合上盖子，就被抬出了屋，移到院子里。院子里早已经搭好了作法的台子，王道长一手举着桃木剑，一手举着三清铃在那里舞来舞去。天寒地冻的，竟舞出一身汗来。

        这次作法和以往大户人家请他去驱邪镇宅不一样，而是为了打散死者的魂魄，让其永世不得超生。他以这是阴鸷事为由，讹了二百两银，所以表演起来格外卖力。

        但实在是没有做过此等法事，不知道该是怎样的流程和制式，于是只在原来驱邪镇宅的基础上稍微改动了一点。

        在崔如灵目力所不及的屋顶上，是昨晚守在那里的男子。今天他的心情好极了，饶有兴味地看着在棺材里一动不动的女子，眼睛里时不时露出一抹忍俊不禁的微笑。

        昨晚发生在凤仪院的事，他留在兴盛伯府保护她的暗卫一早就来告知他了。他听到后，急不及待前来窥看，看到她躺在灵床上吃苹果那“落落大方”的仪态，笑得腹痛。

        上一世，他没来得及参与她的过去。认识她时，他因吸食了金石散而整天混混沌沌，头脑鲜少有清醒的时候。

        而那时的她似乎也过得不太顺利。离开了兴盛伯府，做生意维生。因长得美貌，常受登徒子骚扰。于是把自己易容成一个男子，又因虽然样貌改变了，但个子依旧瘦小，而被在街头收保护费的恶霸欺负。

        后离开京城到了京郊谋生，一心想找个人品老实，家境差些也没关系的男人成亲，又惨遭欺骗与背叛。

        那时候他们都是伤心人，都是生活的失败者，命运的弃儿。

        幸好，还能重活一世，看到风霜还未曾袭来的她，看到那样鲜活而崭新的她。

        以后，他不会让她一个人去和命运抗争，他会陪着她，守着她，和她一起去重写这一生。

        “天灵灵，地灵灵，妖魔鬼怪快显灵！”听着王道士烂大街的咒语，苏瑶提着的心安心了不少，这厮是个草包，哪里有灭鬼的道士，让鬼显灵的？难道让鬼灰飞烟灭前，还要出来把他揍一顿吗？

        至于之前为什么不安心，当然是因为担心这个道士真有法力，把她附在崔如灵身上的魂魄赶出来，让她在这异世做孤魂野鬼。

        “丰乐候府的人来了。”五儿不知道从哪里溜回来，在她棺材边上悄声说道。至此，她提着的心方才完全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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