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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蔷薇


那天回到家后,宋初梨一个人想了很久。

        没空回宋家吃饭,却又有空来墓园,江训这个自相矛盾的举动,彷佛就是专门为了让她有充分的借口和机会去祭拜妈妈一样。

        想不出他真正的动机,宋初梨也拒绝揣测太多。

        感情上的事,还是少自作多情为好。

        新历年的最后一天,江训为了药的事,一早又去了公司开会。

        傍晚7点,宋初梨从自家别墅出发,两人在江家老宅集合。

        餐厅上乌泱泱坐了一桌人,仆人们穿着统一的服装开始上菜。

        外人尤其长辈面前,江训总是装出一副体贴好男人的形象,宋初梨也乐得跟他做戏,演技和他不相上下。

        江训最讨厌吃苦瓜,于是她夹了一筷子苦瓜给他,说这个败火。江家奶奶有阿尔茨海默症,此刻坐在轮椅上看着两人笑,说我孙子终于有人疼了。

        “他有什么可心疼的。”说这话的是江训爸爸江毅,接着话锋一转,问起公司的事情,“新药的事情怎么样了。”

        江训咽下苦瓜,回答:“还在做。”

        江毅挑眉:“做不出来就说做不出来,少把工作话术用到家里。”

        江训抿唇,冷声道:“知道了。”

        江毅又吃了口米饭,随口嘀咕:“如果换作是你哥,江家绝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提到哥哥江许,江训脸色更冷,他没有离席,但也不再动筷了。

        察觉到江训气场变化,江毅更来气:“你现在是什么态度?接了班说不得了?没有你哥哥,你能有现在这个地位,娶阿梨这么好的妻子?”

        “爸这话说反了吧。”江训倒是在笑,“要是哥哥还在,不要说接班娶妻,恐怕我都不配坐在这里。就是因为没有了哥哥,我才能得到这一切,不是吗?”

        宋初梨到江家的时间不算长,但也知道江训哥哥江许的死是这个家绝对不能提的禁忌。她在餐桌下轻轻拍了拍江训,想叫他少说两句,手却被江训反握住,死死不放。

        气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江毅大怒,气得额角青筋都在跳,将筷子甩到墙上。下人们还在陆续上菜,谁也不敢喘气。

        未几,瓷器破碎的声音打破这沉静。

        是一个女佣摔碎了菜品。

        瓷碗盛的是鱼汤,滚烫地泼了她一手。小姑娘不敢喊疼,立刻趴在徒手捡起碎片。

        “不用捡了,滚出去外面站着。”江训命令,接着拉了椅子起身,“我吃好了,各位慢用。”

        一顿饭吃得不欢而散,一家人本来说着一起跨年,现在只好各自回房。

        时间快指向十一点,江家长辈都已睡下。

        江训晚饭后就把自己锁在书房办公,宋初梨一个人无聊,在房间玩了会儿手机,看着窗外越来越低的气温,拿着医药箱出了门。

        喷泉旁,那个打碎碗的女佣还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你叫什么名字啊?”宋初梨走到她身边,打开医药箱,翻出一瓶紫药水。

        女佣受宠若惊,连忙说不用,但宋初梨不依,直接掐在她胳膊的穴位上,小女仆不敢动,只好由着宋初梨上药。

        “你知道红药水和紫药水有什么区别吗?红药水是……”宋初梨一边涂药一边给小女仆科普。她美得温柔,从小又是按照标准的豪门淑女培养,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圣母光辉。

        上药完毕,宋初梨叮嘱:“这几天伤口别沾水,回去吧。”

        小女仆恐慌:“小江先生那儿……”

        “回去吧。”宋初梨只是重复,“阿训那儿我去说。”

        小女仆哎了一声跑开,宋初梨也裹着围巾往回走。不过没一会儿,小女仆就又回来了,手上还拿着几根仙女棒。

        “谢谢太太。”女仆说,将烟花塞在宋初梨手上,“还有,我叫小娜。”

        小娜说完就又跑了,宋初梨愣了一下,随即看着手中那些烟花棒笑。

        “这小姑娘,怎么给烟不给火的呀!”

        书房。

        江训戴着蓝牙耳机站在窗台,手边的烟抽到第四根。

        心脏病特效药的事情还是没有进展。

        研发部刚刚发来消息,一期实验用的兔子一个都没活成,不光如此,药品监督管理局那儿的批文也出了纰漏,需要疏通关系重新申请……

        他弹了弹烟蒂,狠狠地吐了一口烟。

        “总裁,”耳机里传来周为的声音,“要不还是请楚先生出山吧,就凭您和楚小姐的关系,她昨天都那样说了,只要您点头,这个坎儿肯定就过了。”

        “我和楚亦什么关系?”江训冷笑了一下,“金主与情人?包养与被包养?还是,她是我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圈里怎么传他和楚亦的,江训全都知道。但他向来懒得理会这些流言,有时候喝多了甚至会顺着开玩笑。更何况,某种程度上,人家也没说错,他确实是楚亦的金主,从为她张罗婚事,到做她婚礼的证婚人,只要是楚亦开口,江训从不会拒绝。

        电话那头的周为立刻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刨腹谢罪的心都有了,连忙道歉。

        江训大一那年就进江药从小职员干起了,从那时开始,周为就跟在江训身后做助理。所以江训和楚家的关系,他一清二楚。

        十几年前,江训是在一次支教时偶然结识了楚亦的父亲。

        彼时,还是农村赤脚医生的楚父帮江药集团解决了棘手的药方配比问题。作为回馈,江药集团举全集团之力砸了千万资源送楚亦出道,让她成了娱乐圈最炙手可热的明星。

        昨天江训叫他把楚亦找来,他还以为江训是想让楚先生再次帮忙,可他没有想到,当时江训挂了电话,对楚亦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

        “还没人敢进我的办公室不敲门,你以后都不用来了。”

        江训不肯请楚父帮忙,周为也没办法,只又挑别的事情汇报,问了江训榕城医院的投标价格和其他一些事情。

        这边江训随口回复了几句就挂了。

        他摘下蓝牙耳机,突然有些累。

        研制新药没有捷径可走,如果一辈子都要向楚父求助,那么整个江药的发展只会变得更畸形。

        江训从不是受制于人的性格,以前是江毅,现在是楚父,谁阻碍他,就解决掉谁。

        ——除了一个人。

        他又抽了口烟,看着喷泉旁正给小娜上药的宋初梨,突然有些羡慕。

        医者仁心,这是江训此刻的感觉,也是他第一次遇见她时的心理活动。

        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这样一个冬天。

        那时江家在给他物色妻子人选,他们约在思云路花园里的暖房相亲,宋初梨足足迟到了七个小时。

        江训忘了为什么会等她那么久,只记得她来时,头发凌乱,妆花了大半,板鞋也掉了一只。

        暖房那天烘的是雪山蔷薇,很香,却盖不住她身上的血腥味儿。

        他们明显不是很投缘,聊天总是会陷入沉默。

        最后的最后,宋初梨问了他一个问题。

        “我可不可以不做医生了?”

        他看过宋初梨的资料,知道她是榕医最年轻的一把刀,但她的样子,却完全颠覆了他对于一个外科医生的刻板印象。

        温柔的、干净的、仿佛是玻璃,脆弱到稍不注意就会碎掉。

        鬼使神差地,那时他说可以。

        后来他回到家,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闭眼都是雪山蔷薇的味道,挥之不去。

        于是他选了她做妻子。

        豪门联姻,先谈感情的都是傻子,所以新婚之夜,他叫她安守本分,不要妄想。

        却没有想到,先不安守本分的好像是他自己。

        他不清楚,自己怎么会羡慕一个小女佣,就像他也不清楚,现在,他的妻子正走在路上,可以怀抱一捧仙女棒温柔地朝小娜道谢,却为何,从未对自己那样笑过……

        榕城今年郊区也禁鞭,但接近零点,别墅区仍明目张胆接二连三地放起炮仗烟花。

        宋初梨走进别墅大厅,摸着黑在一楼找了一圈也没找着打火机,正准备去二楼,楼梯间灯突然亮了。

        她吓了一跳。

        一楼半的拐角处,江训穿着睡衣,正揣着兜抽烟。

        两人都没说话,江训使了眼色,宋初梨便上楼,被他牵着到了卧室的阳台。

        “找什么?”

        “打火机。”宋初梨说,“小娜给了我点烟花棒。”

        江训扬眉:“几岁了?”

        “……”

        看到江训手上燃着的烟,宋初梨犹豫着问:“你有打火机吧,能不能借我一下?”

        江训吐完一口烟:“说一句新年快乐,就借你。”

        这要求不难,宋初梨吞吞吐吐说了。

        江训的神情写着他很不满意。

        男人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从她怀中捻了一根仙女棒出来。

        没有掏打火机,江训从口中拿下香烟,将它靠近引线。

        黑夜中,开始是两个光点交相辉映,再然后仙女棒终于被香烟点燃,霹雳盛放。

        “想要就自己过来拿。”

        宋初梨走过去,江训把仙女棒递出来。

        她接过,他却并不放手,稍微一使力,就把她拉进怀中。

        仙女棒在他们交握的双手中燃放,微弱火光映出彼此对视的脸孔。

        江训弓下身子,扯了扯她的围巾。

        “江太太,新年快乐。”

        然后,自然地吻上她的唇。

        说不上来地,宋初梨觉得江训此刻有点反常。

        仍然是强烈进攻性的吞噬,依然是毫不掩饰的欲望,但他却又在压抑着什么,向她索取,但也仅仅止步于此。

        零点一到,更轰隆的礼炮准时响彻天空。

        声音太大,让宋初梨没能听清江训自言自语说的话。

        他说。

        “阿梨,你怎么对谁都这么好。”

        他还说。

        ——“除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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