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自罚
赵攸宁看向裴复：“裴复，你是怎么想的？”
裴复跪下拱手道：“属下本就是一介卑贱的马奴，蒙公主大恩，未曾报效半分，还害得公主名声受损，实在该死。为今之计，属下请求公主听从姬公子之言。”
说完他伏首不起。
赵攸宁凝眉缄默良久，冷声问道：“你就那么想离开我？”
“公主恕罪，属下只是为公主着想。”
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不管她怎么对他好，终究想着自己，盘算着怎么趁机离宫，他以为她不知道他在书房偷偷看了多少兵书？他以为她不知道他心里那些想法？
“你太让我失望了。”
越想越气，赵攸宁撂下这句话，转身大步离去。
裴复惊惶失措地抬起头，起身追着她的背影出了茶坊，急切地拽住赵攸宁的胳膊：“公……”
赵攸宁视线落在他抓着自己的胳膊上，裴复惊的连忙放开，后退一步行礼道：“公子，属下错了，任凭公子处罚。”
赵攸宁正在气头上，不想理他，气冲冲的回了宫。
姬玉衡一头雾水的回了家，他明明是为公主着想，怎么她突然生气了。
夜色凝重，青鸾殿的烛光下，赵攸宁已经平复了心情。她一回来就将自己关在房间不肯见人，一直没吃东西，这会儿倒是肚子饿了。
一打开门，月光下好似有个人影跪在地上。
“裴复，你怎么跪在这儿啊？”
赵攸宁赶快让他起来。裴复双腿已经跪麻了，刚一起身，膝盖传来一阵剧痛，忍不住闷哼一声。
“你跪了多久啊？快随我进来。”
赵攸宁把他扶到床榻上坐下，多点了几盏灯放在地上，在他面前蹲下要看他的膝盖，裴复自是不敢让公主这样放低身子，但赵攸宁直接命令他不准动。
她小心卷起他的裤子到膝盖上面，借着烛火看到一片青紫。
“你等着，我去拿药来。”
拿了一些伤药和棉布来，赵攸宁把棉布撕成小团蘸了药酒给他消了毒，手指沾了清清凉凉的药膏在膝盖处涂上一层。
裴复看着烛光下的美人，温柔细致的给他上药，心里软成一片。
“你这是自罚请罪吗？可你何罪之有啊？”
“下奴惹了公主生气，该罚。”
赵攸宁眉目含怒，轻声斥责：“你怎么又自称下奴了，不是让你改了吗？”
“下奴……属下不敢忘了自己的身份。”
叹了口气，赵攸宁皱着眉头上好药起身挨着他坐在床榻上，凝视着他深邃明亮的凤眼。
“裴复，我不喜欢你在我面前自称下奴，我心疼你，只会更难受。”
“公主……”
裴复被她直白的目光看得久了，心乱如麻，禁不住垂下眼睑。
“公主，属下不是真的想离开公主。”
“那你能告诉我，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吗？我想听真话。”
裴复沉默片刻，伸出右手的手臂，解开护腕，将袖子向上翻起，只见露出的手腕上赫然一块瘆人的烙印。
“这是……”
裴复深吸一口气，努力放平语气道：“属下自记事起手臂上就有这个奴印，一直想着有朝一日入军营立下军功，去除它。公主，那日在鹿苑猎场上，您许诺谁能驯服那匹汗血宝马便可瞒足他一个要求，不知道您说的话还算数么。”
赵攸宁盯着那处烙印，心里涌出一阵酸涩。
“可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你受伤了怎么办，而且你才刚刚成了我的侍卫，若是去打仗一走必定几个月，我都不能见到你了。”
“公主想让属下陪在你身边？”
赵攸宁两手抓住他的手腕，扬起小脸急切道：“我想啊，我想让你一辈子陪在我身边。”
娘亲，你会一辈子陪在我身边，对不对？
复儿，娘亲当然会永远陪着你的。
复儿别怕，娘亲在这儿，娘亲只是去给你找了些吃的，快吃吧。
以后每年的生日娘亲都陪你过好不好。
娘亲，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我的孩子，娘亲对不起你，娘亲要死了，娘亲不能再陪你了。
娘亲会在天上看着你，保佑我的孩儿平安长大。
那些尘封在内心最深处的记忆被猝不及防的撕扯出来，痛，碎心裂胆的痛。
瞬息回忆之间他的眼睛模糊了，眼泪大颗大颗的从眼眶里滑落下来，啪嗒落在赵攸宁的手背上。
“哎呀，你怎么哭了？”
赵攸宁想找手帕给他擦擦泪，但没找到，只好伸过袖子替他轻轻擦干了眼泪。
之前他受了那么多鞭刑，发着高烧，强忍着疼痛治疗伤口，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过，怎么突然说了一句话，他就哭成这个样子。
裴复收拾好情绪，低头道：“属下失态，让公主见笑了。”
“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伤心事了，若不想说就不必告诉我。”
裴复看着她明媚真挚的眼眸感激道：“多谢公主体恤。”
“你的心思我现在明白了，我会好好考虑一番的。”
明亮的烛光衬得他一张俊颜愈发立体，鼻梁高挺，沾了泪水的眼睫在眼底投下一片扇形的暗影，兀自轻微颤动。
赵攸宁缓缓伸手过去，触了触他的眼睫，咬唇轻笑。
裴复放在腿上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握成拳。
“公主——你终于肯开门了！”
绿翘突然跑进来，两人都吓了一跳。
“绿翘，你怎么来了？”
“奴婢一直没睡，怕您晚上饿了，就在厨房做了好多点心，等您什么时候肯开门。”
“你这丫头真贴心，我还真有些饿了，裴复肯定也饿了吧，你快去多拿些来。”
“公主稍等。”
绿翘一溜烟跑去了厨房，端了几碟点心，一壶热茶。
吃了点心，困意袭来，赵攸宁便让绿翘扶着裴复去偏殿休息，还嘱咐他按时给腿上擦药。
两日后，赵攸宁正在房间里和绿翘下棋，宫女急匆匆来报：“公主不好了，四皇子感染风寒，昏迷不醒，皇后娘娘急得不得了。”
赵攸宁放下手中的棋子，吩咐马上去景德宫。
小说中四皇子赵徽宁感染风寒，高热滚烫，赵琚和太子一同前来探望，太子没有面露一丝悲伤，让赵琚很是不悦，更严重的是今日是太子府里一个宠妾的生辰，太子回府之后依旧欢天喜地的给宠妾过生日，赵琚知道后龙颜大怒，下令处死那个宠妾，严厉斥责了太子并罚他幽禁一个月闭门思过。
其实赵琚不满赵煜宁的事有很多，大大小小，只要不是特别过分他都没怎么处罚，但都记在心里了，日积月累，对太子的不满越来越多。
这件事算是个导火索，然而一直蛰伏在暗处的赵璟宁抓住了这个导火索，将太子的一件件丑事透露给几位刚正不阿的大臣，太子于幽禁之期屡遭弹劾，性情愈发暴虐，暗中勾结了自己的亲信，意图逼宫谋反，想要拼尽全力赌一把。
当然他肯定是赌不赢的，谁让他不是男主。
赵攸宁在景德宫陪着叶皇后一起照顾赵徽宁，她知道按照小说赵徽宁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看着吓人了点其实没有很严重，一直宽慰着叶皇后。
果然过了两天，赵徽宁就醒了。
“母后，我怎么说来着，徽儿吉人自有天相，这么快就醒过来了。”
叶皇后喜极而泣，连忙叫了太医。太医看过后，禀告四皇子身体好转了许多，再养些许时日就能痊愈。
“娘娘，兰妃娘娘来了，她说带了些礼物来探望四殿下。”
叶皇后厉声呵斥：“让她滚，他儿子压根不在乎我儿子死活，明知道自己亲弟弟病重，居然给宠妾庆贺生辰，她还有脸来。”
赵攸宁默默同情兰妃一秒钟，按照小说进度，现在进入太子作死倒计时，太子倒台兰妃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中秋之夜，承庆殿内举行宫宴，歌舞升平，其乐融融。突然，一个太监踉踉跄跄跑进来：“陛下，大事不好了，太……太子他谋反了。”
赵琚面不改色地喝完手里的酒，沉声道：“众卿留在原地，朕出去会会太子。”
“陛下，臣妾陪着您。”一旁的叶皇后起身道。
赵琚拍拍她的手，用暗哑不失温柔的嗓音安抚道：“皇后留下，替朕看好后宫。”
赵攸宁看着一众花容失色的嫔妃，若无其事的继续饮酒。
今日太子逼宫谋反，殊不知赵璟宁提前得到消息，禀告了父皇，将计就计，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就等着瓮中捉鳖。
承庆殿外的百丈金阶下已是甲士林立，太子赵煜宁身披战甲，垂首立在郑武门前。
御林军持剑高呼：“保护陛下——”
赵琚居高临下，神情严肃，目光凝重，帝王的威仪不言而至。
“太子，你尚在禁足期间，怎敢领兵谋反？”
赵煜宁微微抬头，脸色阴沉得可怕，道：“父皇，这是你逼儿臣的。请父皇即刻写下退位诏书，儿臣必定尊您为太上皇，让父皇安享晚年。”
赵琚愤恨道：“太子，你竟如此大胆谋逆作乱，如此不忠不孝，枉费朕十几年的教导。你若想要皇位，就先取了朕的项上人头。”
“父皇一意孤行，就别怪儿臣剑下无情了。”
话音未落，不远处传来激烈的厮杀声，越来越近。
“不好，太子殿下，是秦王的人马，我们被包围了。”
赵煜宁大吃一惊：“什么？赵璟宁他怎么会……”
“肯定是我们的消息被提前泄露，才让秦王有了准备，我们中计了。”
一个身披铠甲的少年骑马厮杀而来，衣袍染了大片的血迹，夜色火光下映出他清俊英气的容颜。
赵璟宁高声道：“儿臣救驾来迟。”
“逆子，还不伏法受诛！”
见大势已去，赵煜宁的人纷纷缴械投降，众将士一拥而上将赵煜宁制服，捆了押到陛下面前跪下。
赵煜宁满眼不甘地瞪着赵璟宁，奸笑一声道：“赵璟宁，我真是小看了你，不过你以为你赢了我就能做太子了吗，别忘了父皇还有嫡子，你一个贱婢生的，父皇绝不可能立你为储君！绝不可能！”
赵煜宁歇斯底里的喊着，赵琚直接命人将他押下去。
一夜之间朝中局势大变，太子被废，终身圈禁，兰妃在宫中上吊自缢。很快太子府被查封，所有与太子勾结参与此次谋反的大臣被一一揪出来，处死的处死，流放的流放，一时间朝野震动。
而袁家一直是太子的心腹同党，帮助太子策划了这次的逼宫，现如今袁家上下十几口人全被押入大牢，择日问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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