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结界术
回来的路上,我在车上睡着了,醒的时候,只看见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
我怎么会睡着呢?
我又想起了在那间收藏室闻到的浓烈香气,恍然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
车又拐了一个弯,没有减速,我稳了一下身子。
“这是回高专的路吗?”我终于迟缓地意识到不对劲。
辅助监督的手明显的抖了一下,没有说话。
“不是就说不是,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不是的。”辅助监督的脸一下子变得毫无血色,手都在抖,浑身也抖的像筛子一样。
“是河间先生?”我拉开包的拉链,从包里翻出一个皮筋,开始扎头发。
“······是的。”
“哦——好好开车。”我平静地提醒他,然后看着包里寥寥无几的符咒直犯难。
那两个人看起来还挺强的,可是符咒数量却不够了,怎么办?
车走得更不稳了,我顺着惯性向前一冲,差点撞到挡风玻璃上。
“你怕什么?又不会波及到你。”我有些不满辅助监督脆弱的心理承受能力。
“我,我······”辅助监督艰难地让自己直视前方。
“安心一点好了,我知道你只是个打工的。”
“十分对不起!!我,我······”辅助监督的呼吸急促,瞳孔不住地颤,让我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是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职业女性,浅棕色的长发被挽起来,还插了带花边的黑色发梳。
常年在这种地方工作的人,还会为这种事感到不安吗?
还算有点良心?
想到这里,我的语气稍稍放缓了一些:“别紧张,我也不怪你。”
因为即使怪她也不会改变什么。
不是她,也会是另一个人。
只要这个糟糕的上层没有改变,这种肮脏的事就不会停止。
很明显,高层是有所准备的,不管是五条悟,还是夏油杰,甚至是一年级今天都有任务,让我无法求助。
那么······
我拨打了伏黑甚尔的电话,电话响了一会才被接通,那头传出一个熟悉的男声,还有很吵闹的背景音乐。
面前是一栋废弃已久的小楼,看起来面积不大,周围几公里都无人居住,有藤蔓沿着一角向上爬,覆盖了半面墙,填满了裂缝。
我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嘶”了一声。
如果进去的话必然会陷入近战局面。
我、最不擅长的、就是、近战。
等我走进去,只见里面站着两个人,掩在阴影里,周围还堆着很多杂物,阳光从一侧斜照进去,灰尘飞舞。
“如果你们还是想问同化那天的事的话,我无话可说。”我先开口。
“不是~不是~,那种事情啊,我们不用问你也能知道哦。今天来呢,是想给可爱的missy一点「咒术指导」呢。”女人走出阴影,娇媚地朝我wink了一下,故意在「咒术指导」这四个字上加重了口音。
咒术指导?指导我?
“什么?”我愣了一下。
天空在瞬间降下一个粘稠而厚重的帐。
就在我分神的一瞬,女人一下子从我眼前消失,不过半秒钟,她就出现在我的面前,一下子大力度地高踹向我的眼睛。
好快!
我下意识地用胳膊护住,在她的力道下后退了几步,胳膊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血汩汩地流了出来。
我的胳膊被她的十公分高跟鞋扎了个深深的洞。
然而来不及调整,她就又冲了过来,左手扇子朝我的脸扇了过来,我偏了一下脸,躲了过去,用右手抓住她的左手,又挡住她抓向我脖子的右手。
唉。我不应该让她近身的。
她穿着高跟鞋,拖地裙,竟然还是近战类型的。
她膝盖向上,带着满满的咒力,用力顶到了我的小腹上。小腹是没有骨骼的位置,我反应慢了那么一下,没有来得及用咒力防护就被结结实实的打中。
她的膝顶让我一瞬间痛的冷汗直流,我却还是凭着本能挣脱了她,借着力道向后翻滚,拉开距离。
我在墙边停住扶住墙,小腹痛的我眼前一阵发黑。
这家伙简直就是看准了我不善近战才这么来的,出招阴险又狠戾,每一次都想直接让我失去行动能力,连让我使用术式的时机都不给。
很强。
而且和我之前接触过的近战类型完全不一样,感觉上就黏糊糊的又滑溜溜的,步法奇怪又很恶心。
下一秒,她一个侧踢飞过来,被我低蹲躲了过去,身后的墙被踢中,传来碎裂的声音。
我飞快地起身,左手的咒符在瞬间灌注大量咒力,抬手向她劈去,她却及时反应了过来,右手挡住我的符咒,将扇子脱手向上抛,然后朝我的肩膀上打过来。
我用胳膊挡住她的手,执着地将左手绕出她的格挡,向下击出,同时右脚向她横扫,同时努力地侧身。
急速坠落的扇子擦过我的脑后,一下子将我的发绳挑断,又落到地上,突然披散的长发一下子挡住了我的视线。
“啪!!”小小的飞镖重重地打在我身上,深深刺进了肩膀里,鲜血喷涌而出。
同时,她躲过了我的横扫,一个利落的侧翻,连我扔出的咒符也擦着她的侧腰飞了过去,一下子被另一枚飞镖打到了地上。
来不及多想,我有预料地退开,又一枚飞镖叮的一下从我身边飞过去,穿破了窗户。
玻璃哗啦哗啦地整片碎裂,掉了一地的玻璃渣。
她的丈夫在旁边抱起了胳膊:“刚刚差点被打到了呢。”
女人也伸出手指卷了卷头发:“是啊是啊,听说你体术烂的一塌糊涂,结果居然还不赖嘛。”
怎么办?仅仅是这个女人,就让我吃不消了。
现在的状况,只能尽力拖延时间了,更别说打败他们。
我将插在肩膀上的飞镖□□,深吸一口气。
“missy,你好了没?我可要继续了?”她捡起地上的扇子,啪的一下打开,握在手里。
她第二次来袭,我有了防备,一边尽力躲闪,实在躲闪不过去就扛住,尽力减少伤害保存体力,同时,我尽量将手里能用的咒符全打了出去。
我们整体的战场在我的有意躲闪下往边缘移动。
符咒数量够了!!!
我一个转身躲过她的飞踢,手用力拍到了地面上。
“嗡——”先前没有打中的符咒全都应声而起,向她飞过去,却并不是直冲着她,而是冲着他们两个人的站位,同时,我飞快地向帐的边缘跑。
还差一点!!必须要先到开阔的地方去才能有优势!
我已经准备好破除眼前的帐。
然而,那个男人却突然出现在我的身后,一只手揪住我的头发,重重地将我向后摔了出去。
他的手劲极大,我被重重的砸到了墙上,甚至听到了墙碎裂的声音。
后背传来的火辣辣的痛感好像脊柱要断掉一样,我瞬间眼前一片模糊。
我自暴自弃地咳嗽两声,有血腥味涌上我的喉咙,我几乎是下意识用手捂住了嘴,可是血还是从嘴里溢出来,又从指缝间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地上形成一朵朵绽放的血花。
“咦~~这就不行了吗?刚刚才夸过你啊。”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温和地嘲笑道。
我脱力地靠在墙角喘气,每一次呼吸都给我带来剧痛。
“我说你啊,刚刚可是差点让她跑掉。”男人笑笑。
“抱歉啊darling,人家玩过头了,大意了嘛~~~”女人的脸蹭上了男人的胳膊,被男人空出一条胳膊抱住。
两张极为相似的脸靠在一起,好恶心。我皱起眉头。
“还是快点做正事吧?耽误久了容易出岔子。”男人提议道。
“诶~~~darling,可是我有点事情还没做诶。”女人大鸟依人地搂住男人的胳膊,拉着甜腻又恶心的长腔,缓缓地说。
男人慢慢扬起一个笑容,露出洁白的牙齿,然后向女人转头,明知故问道:“什——么?”
男人话音刚落,女人就一下子把我的头发抓住,然后猛地按向地面。
“嘭!!!!”我的额头撞在冰冷的地面上,血液汩汩流出,刺痛感传来,视野一下子被血红糊住。
一偏头,脸颊便与地上锋利的碎玻璃来了个亲密接触,我痛的僵住,不敢乱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当然是——收藏啊。这不是我们一直以来最爱的事吗?”女人近乎痴狂地大叫。
“我想好久了,missy你这么可爱,可一定要成为我们的收藏品啊~~~可是又不能把你杀掉,所以我在想,要收藏你点什么才好呢?”她故作烦恼地挠挠头。
我心里升起一股寒意。
收藏品?
像他们那间变态收藏室一样?
“要不砍一节手指吧?小指怎么样?missy的手很好看啊。”女人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金色的小刀,冰冷的刀尖轻轻比量着我的血管,划过我的手背,插在我的指缝间,让我的手下意识一颤。
“伤到手可是会影响术式使用的。”男人笑着摇头。
“诶~~~~~~可是我已经让步了啊,本来是想要整只手的。那舌头怎么样?连根割下来。”
“不行的,那样不就说不了话了吗?符箓师可不能没有舌头。”男人依旧笑眯眯的。
我心中的恐惧被无限的放大。
救命。
救命。
救命。
为什么还不来。
为什么会在这里发生这样的事啊。
如果我没有和天元定下契约,是不是就不会被他们注意到?
如果我没有想去救天内······
如果我没有去做咒术师······
我被揪住了头发,脸贴到冰冷的地面上,眼泪越流越多,混合着鲜血流到了地上,好像一只等人屠宰的羔羊。
“诶,要不挖一只眼睛?眼睛对术式影响应该不太大吧?”
“嗯······”男人似乎也有些心动,可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别了吧?以后要用的话补起来会很麻烦。”
“哦,好吧~~”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委屈。
于是我就又被揪着头发揪离了地面。
“手也不行,舌头也不行,眼睛也不行。”
女人笑得疯狂的面孔在我眼前放大,她的嗓音甜美而充满了恶意:“你说,我要收藏什么才好呢?”
我说不出话来,只好将手徒劳而无力地伸向自己被抓着的头发,痛的直皱眉头。
然而女人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知道要收藏什么了。我要收藏————你的头发。”
接着,她用力将我的脸摁到了墙上,然后一只手整个拽住我的头发,抬起穿着高跟鞋的脚粗暴地踩在了我的后颈上,另一只手用那把小刀,将我过腰的长发尽数切掉。
头发“嚓嚓”的落下。
不知为何,在嚓嚓声中,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出现在我眼前却并不是任何可能来拯救我的人,而只是一句话,像是一句电影台词,带着沙沙的声音,反复地在老旧的荧幕上播放。
【你可以和五条悟并肩。】
安静,平和,没有波澜,像是对我的嘲笑。
那一瞬间,我的大脑只被那一句话填满。
很快,头上的刺痛感就消失了。
她满意地松了脚。
我脱力地坐下,茫然地伸手摸了摸颈后。我长长的头发消失不见,全都在那个女人的手中,只剩下短而参差的头发在我头上乱七八糟地竖着。
诶?
诶?
我的头发没有了。
我刚刚怎么了?
我自己在心里回答:我刚刚被一个疯女人给揍了一顿,然后像只狗一样被按在地上削掉了头发。
以后我的头发,会像他们的其他藏品一样,被永恒地放在那件恶心的房子里,和那些被生掏出来的眼球,心脏,切掉的手指,放在一起。
我看着女人慢条斯理将我割下来的长发用皮筋扎好,满意地收进自己的包包,胃里不禁一阵翻涌,像是被人硬灌了一整瓶泡过标本的福尔马林。
好恶心。
以后,也会有人像我一样被她收藏什么吗?
会的。
如果她不死掉,再过一千年还是会有这种情况,还会有无数的人遭遇她的毒手。
但是她现在不能死掉,她把我打得像条落水狗,把我的尊严狠狠地践踏,她还剪掉了我的头发,所以我想把她抓起来,挑断手脚,狠狠地折磨,然后再像他们对别人做的那样,砍掉手掌,挖掉眼睛,割掉舌头,最后掏出心脏,把尸体扔到垃圾桶里,被恶犬吃掉。
她对别人做过这样的事,所以她也理应被这么对待,不是吗?
无力感,羞辱感,尖锐的痛感,还有自尊心被践踏的感觉,这些黑色的,粘稠的,充满诅咒的情感像一棵藤蔓种子一样,飞速的发芽,长高,抽枝,最后病态地整个包裹住我的心脏,深深地勒进去,扎出许多伤口,再流出黑色的血。
这种人,不管被怎样对待,都不为过吧。在对待这种人的时候,不需要怜悯和原则。
我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中途踉跄了一下,露出一张糊满了血液和眼泪的脸。
不想输。
“诶,你现在的表情可真是‘咒术师’啊。是生气了吗?”男人的语调依旧温和。
最起码不要输在这里。
“已经被打成这个样子了,生气也没什么用吧。现在是不是应该做正事了?”女人满意用扇子掩住嘴笑。
我还什么都没有做呢。
不想输。
不想输。
我的预感告诉我,如果输在这里,我一定就无法活着回去了。
还有什么办法吗。再不用符箓的情况下。
被恶意占据,我的大脑反而更加冷静。比任何时候都冷静,也注意到了之前没有注意到的事。
这种封闭的地形,既限制了我,也限制他们,所以那个男人才一直用袖手旁观的态度看我。
男人也许和我一样不善近战。
女人的话······完全不用术式的啊。
「符箓术」是各方面能力都相互联系,很难在某一方面出彩的术式,不管是单发攻击的力度,还是攻击的力度,速度,灵活度,都是一强俱强,一弱俱弱的类型。
可是不管强和弱,评价符箓术强弱的标准一般都是「符咒」,要依靠符咒实行术式。因此,结界术常常是被忽略的那一分支。
结界术是以自身咒力从零构造实体的术式,在最普遍的情况下指“帐”,只要有一点咒力就能用,而涩谷事变中出现的“「嘱托式」帐”则由于术师自身能力不足而依靠了包裹咒符的钉子。
结界术也并不只是指帐,比如用咒力构筑武器,另外还有附加术式的「简易领域」,能够中和无下限的「领域展延」,甚至咒术的顶点——「生得领域」,从理论上讲,都属于结界术的范畴。
但是符咒有结界所无可比拟的可操作性和灵活性,更易于学习,结界术则是入门容易深造难的类型。
从一开始,我的学习方向就更偏向于使用符咒,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就只能使用符咒。
毕竟,我从一开始就是擅长结界术的术师啊。
他们带着胜者的姿态向狼狈的我走近。
三米,两米,一米。
我的双手合十。
“轰隆——”我脚下的地面在一瞬间开裂,黑色的尖刺纷纷破土而出,飞快地冲向他们。
“退!快退!!”男人有所警觉的大喊。两个人同时飞速地后退。然而巨大的黑刺步步紧逼,不断从他们的脚下窜出,速度极快,封闭的地形又使他们可躲避的空间十分有限。
黑刺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近,几乎是从他们的脚底出现的,女人身上已经带了伤。
“往上走!”他们想要逃走。
我皱了皱眉,黑刺出现的更加迅速。
咒力构筑,非常消耗咒力,特别是这种大型的。
而我的咒力已经见底了。
赌一把!!
我站起来,手上发力。
“轰隆隆······”一群比先前更粗大的黑刺同时从地面出现。
同时出现大量的黑刺攻击,看你们往哪里躲!!!
黑刺在我手中获得加速度,然后一起冲了出去,在接触到物体的那一刻纷纷发生了爆炸。他们附近的墙被打的粉碎,砖瓦纷纷掉落,烟尘四起,什么也看不清。
“叮——”
不好!我下意识地作出护卫的动作,一个仅容一人的小型结界出现,将飞速向我击来的二人挡在结界外。
他们带着狠意的脸与我相距极近。
“你很不错啊~这种情况下还能有这么大的突破。”男人冷冷地夸了我一句。他们两个人的衣服都被破破烂烂的,裹满了灰尘,身上也有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两人的手裹挟着咒力,几乎要穿过这脆弱的结界。
刚刚那最后一击,真的已经耗尽了全力。平常维持这种程度的结界很容易,可是现在······真的要撑不住了!!!!
“好了好了,该结束了~”女人的眼里染上了疯狂。她将拳头收回,然后向后蓄力——飞快地打过来。
结界出现了裂缝。
糟糕!
“咣!!”又是一下,结界已经濒临崩溃。
撑住啊!!
第三下。
好不容易撑住了。
汗珠从我额角流下来。
她的笑容拉的更大:“mi~ssy~,你可真顽强啊~”
然后,她像不知疲倦地人性破土机一样一下又一下地袭来。
“咣!咣!咣!”尽管我已经十分努力地抵住,可是结界还是在慢慢破碎。
最后一下,她的拳头直接穿过了脆弱的结界,向我袭来,带着满满的咒力和凛冽的风。
「这下是真的完了。」我当时忍不住想着。
“啪啦!!”另一个人在一瞬间打破了外层那个坚固的帐,飞速袭来。
她的拳头在离我的眼睛只有两公分的位置被一只手抓住,下一秒,她一下子被甩了出去,飞出去的样子像随便一块什么垃圾。
我顺着那只手向上看,看到了——伏黑甚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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