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蠢蠢欲动
在多弗朗明哥的愤怒被【狂欢】渲染到一发不可收拾前,狄妮只好一边向前倾试图搂住他的脖子一边跟门外的库赞打圆场。
“我无法就一句没印象的话给你答复,库赞先生,我也很抱歉自己在高热失去意识时给你造成了困扰。”
她的声音充满了愧疚,那确实是出自真心,但她说话时并没有把头朝向门口,而是对着正扼住她手腕的多弗朗明哥。
好像这番话是在跟库赞解释,也是在跟多弗朗明哥澄清。
尽管库赞早就预料到她这个回答,真听到还是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可再追问下去又过于不识抬举,只好作罢。
“啊啦啦啦,我只是想看看自己有没有不还钱的选项罢了,倒也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他生怕自己那点失落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欲盖弥彰地补上一句。
“就当作我没问过这件事吧。”
无人应答,只有海浪撞在船舷上的声音。
“小维恩娜?”
有了她无缘无故发了一场高烧的前车之鉴,猜想她是不是又倒在医务室里的库赞已经抬脚抵在了舱门上。
他还是懒懒地说着话,动作却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能听到我说话吗?小维恩娜?”
刺骨的寒意沿着冰凌蔓延向门框,霎时包裹住医务室的舱门。
“没事的库赞,我只是有点乏了。”
她气喘吁吁的声音让库赞相信了这个说法,终于了却一桩心事,尽管结果不尽如人意,他依然放松了些许。
“唔哈——那我就先不打扰了,好好休息打起精神哦。”
想着她或许是睡着了,库赞没往深处思考,打了个哈欠转身离开了。
多弗朗明哥感知到搅局的人已经不在了,他原本正一条腿屈起压在桌子上,另一侧的手高举到空中用寄生线和身下的狄妮对峙,见状也慢悠悠放下手,表情不似之前那般凶神恶煞。
因为某些不知名的原因导致嘴唇殷红充血的狄妮少见地绷着一张脸,她今天只穿了一件斜裁真丝吊带裙,那件纯白羊绒短外套本来就是虚搭在身上,眼下除了她的权能,没有东西能阻止这个男人在她的颈窝里留吻痕。
况且她已经被留了两个在颈侧了。
“我说过适可而止,冒牌货。”
狄妮的声音冷得可怕,如果是常年跟在她身边的剧团成员们,此刻肯定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了。
但多弗朗明哥,或者说是多弗朗明哥用线线果实克隆出来的人偶,秉持着他本体的混蛋性格,一点也不在意狄妮的警告。
“呋呋呋呋呋,好可怕的眼神呐,该不会是因为我打扰你们两个幽会了吧?小·维恩娜。”
狄妮已经从剧目中彻底清醒过来,她凭借权柄感知到面前的多弗朗明哥只是个人偶,虽然也没有多期待他本人会大老远过来一趟,心愿落空的感觉让她的情绪一直不是很好。
多弗朗明哥几乎不会用人偶糊弄她,往日里无论多忙,他总会抽出时间亲自来剧院找她。对狄妮来说,哪怕他只能打电话虫不咸不淡地关心她一下,也好过用人偶应付她。
将身上松散开的外套揽紧,狄妮皮笑肉不笑地敷衍他。
“没错,再来晚一步,压在我身上的人可就不是你了。”
心里清楚这句是挑衅自己的假话,多弗朗明哥还是吃了苍蝇一样皱起眉,他神色古怪地将手背过去,手指弯曲想要发动能力。
躺在桌子上的红发女人原地消失。
狄妮快他一步动手,将自己的坐标构建到洗手间的镜子前,对着镜子侧过脸,抚摸脖颈显眼的红痕,想到这些还不是真正的多弗朗明哥留下的,脸色又冷了几分。
追过来的多弗朗明哥靠在洗漱间的木门上,挺拔壮实的他只能十分憋屈地佝偻着身子尽量低下头。这男人当然知道狄妮是在气他用人偶过来看她,可他还因着狄妮那句回答心里膈应得慌,丧着脸没有多说话。
直到他看见狄妮的身后凭空出现一把剪刀,对着她毫无防备的后脑刺了过去。
“五色线。”
剪刀被突然现形的丝线缴断,这些看起来不值一提的线实则硬如钢丝,这让那把剪刀掉在地上时已经支离破碎,连一堆零件都算不上。
“我不过是用个人偶来看看你,别闹这么大的脾气。”
他走到狄妮身后,一脚踢开那些铁器碎片,洗漱间的镜子显然不是为这高大的男人准备的,狄妮只能通过镜子看到他衣襟大敞的胸膛。
缠在她小臂上的桃红领带被狄妮用权能搭回他的肩膀。
“表演需要罢了,少自作多情。”
狄妮对着镜子侧头,打量自己束起的长卷发,语气毫无波澜地说道。
“本来想着留给多弗剪的,到最后还是要由我亲自操刀。”
稍微熟悉狄妮的人都知道她有多宝贝自己的头发,不过话说回来,任谁有那样一头浓如烈酒、艳如玫瑰的红发都会当作全部身家性命一样爱护。
除了色泽和光泽这种外表因素,狄妮的红发对她来说有着难以言喻的象征意义。历代【狄俄尼索斯】都有这样一头堪比骄阳的红发,对祂们来说,这就是最简单直接的身份认同感的来源。
甚至有几位【狄俄尼索斯】从未修理过自己的红发,由着它生长到河流般的长度,真正地汇成一条生命的大河。
狄妮不是那种过分传统的【狄俄尼索斯】,但她依然不允许别人过多触碰自己的头发,就像她的名讳,她把这两样视作自己灵魂的一部分,简直胜过生命。
如果说世界上谁有这个资格剪去狄妮的长发,那个人只会是多弗朗明哥本人,除此之外,就是他亲手用线线果实做出来的人偶都不可以。
狄妮的手里又出现一把带齿的剪刀,她刚把手抬到颅顶的位置想照量着剪下去,就被身后的多弗朗明哥攥住了胳膊。
“我和那家伙有什么不同?狄妮,我不就是我嘛。”
多弗朗明哥不肯弯腰低下身子,狄妮没办法看到他的表情。
她皱起眉头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用这种方式和他对视。
“那在你心里,所有的我都是我吗?”
这是他们两个存在意见分歧最严重的问题。
狄妮偏执地想要获得唯一的肯定,就像她把多弗朗明哥和他的人偶执拗地划分开一样,她将自己和其他存在分得清清楚楚,就连受到剧目影响下性格变化的那些她,也遭她排斥为“异己”。
多弗朗明哥却大大咧咧地把“他”和“她”们笼统地归在一起,对于这个大多数时候都不拘小节的男人来说,眼下跟在狄妮身边的就是他本人,刚刚还在剧目里的那个狄妮也无疑是她自己。
毕竟世间万物无时无刻不在变化,追求“唯一”好比追求不变的永恒,就像站在河中声称要抓住流水,这不仅毫无意义,而且是痴人说梦。
别奢求他的承诺,对他来说,活在当下才是哲学的真理。
不要去想其他的你是否真实,至少这一刻站在我面前的有且只有你,这不就足够了吗?
她的脉搏跳动得如此鲜活,她身上还带着玫瑰掺杂苦橙叶的味道,她的红发依然明艳夺目,这和那些她又有什么区别呢?
多弗朗明哥夺过她的剪刀,弯下腰让自己出现在镜子里,嬉笑着回答她。
“呋呋呋呋,我只知道所有的你都是世界上最棒的女人,狄妮。”
狡猾的他换了个说法,避开这个大概率会引起他们两个无休止辩论的话题。
狄妮对这句话倒是很受用,她和镜中的多弗朗明哥对视,冷哼一声,紧绷的表情松动了不少,没有收回他手中的剪刀,解开了自己的马尾,算是默许了他给自己剪头发。
一个脖子上印着吻痕的女人和一个上身近似□□的男人窝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居然真的只是在打理头发,这场面在温馨中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暧昧。
多弗朗明哥把剪刀扔在洗手台上,他可有着比这种死板的铁器更好用的工具。
他捻起狄妮的一缕红发,右手在空中向左一划,那缕头发就垂在他的手中。
“这个长度怎么样?”
她向左摆头,镜中的女人也跟着转过头,及腰的红色长发中出现了一缕只到耳侧的叛徒,狄妮把头转回去,接着说道。
“勉强说得过去。”
他又在身后笑起来,把这句话当做口是心非的夸奖,看不见的丝线在空中搭成结构严密的网,多弗朗明哥轻松地挥挥手,狄妮的长发便如一场红雨般纷纷飘落在地。
多弗朗明哥的手艺好得惊人,多亏他对能力细致入微的精妙控制,狄妮的短发剪得恰到好处,甚至还有着些许层次感。
狄妮用手梳理自己的新发型,将右脸挡住眼睛的部分拢到脑后。
她像是无意间碰到一位阔别多年的老朋友,在做完这个动作后,她的手停顿在肩膀上,微微怔愣。
剪完她的头发后不知道在旁边偷偷摸摸做什么的多弗朗明哥总算舍得转过头来,看到她这副样子也是身形一顿,接着咧开嘴笑了出来。
那笑声里带着怀念,还藏着一丝值得细细品味的深意。
“呋呋呋呋呋,多么值得人感叹的重逢,‘提忒修斯’。”
狄妮却不是他记忆里毫无人气的那副冰山脸了,她噗嗤一声掩面笑了出来,然后慢慢捂着脸弯腰,身体笑到颤抖个不停。
多弗朗明哥像被她的笑声戳到痛处了,恼羞成怒地抱怨着:“有什么好笑的。”他俯身把不顾形象蹲在地上大笑不止的狄妮抱起来,听着她清越的笑声回荡在房间里,内心的顾虑也随之荡开。
反正那些日子已经成为过去,他也不可能会重蹈覆撤。
怀里的女人还没有笑够,恶劣的人选择直接拉开她捂着脸的手亲上去,用吻封住她的唇。
狄妮坐在洗手台上睁着眼睛回应他的吻,像是要把他的样子牢牢刻进脑海中一样认真注视多弗朗明哥。
她的眼前忽然一片漆黑,一只温暖宽大的手挡住了她的眼睛,狄妮卷翘的睫毛搔刮着他的掌心,如一根轻软丰满的羽毛掠过他的心脏。
这个吻被狄妮提前中止,还没尽兴的多弗朗明哥依然用手罩着她的眼睛。
“多弗,再让我看看你。”
狄妮轻轻摩挲他的手背,引诱般放缓声音,她刻意压低的嗓音如一杯用来纯饮的加冰白兰地,冷冽却醇香。
手心和手背本来只有轻微的痒意,在他的大脑捕捉到动作的发出者是谁后,这种触感倏地放大到极具冲击力,连带着他的整条手臂都麻酥起来。
多弗朗明哥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被捂住眼睛的狄妮没看见他这个吞咽的动作,却听到了微弱的声音。
“谁说我不过是个‘冒牌货’。”
狄妮眨眨眼睛,被他这自相矛盾的发言惹得轻笑出声。
“这张脸和他一模一样就够了。”
他咂了一声舌,空闲出的那只手握住狄妮作乱的手贴在他的左胸上,掠过紧实的胸肌向下滑动,沿着腹肌中缝去向一片危险的区域。
“呋呋呋呋呋,不光是脸,其他地方也一模一样。”
“亲自确认一下怎么样,狄妮。”
温热的皮肤,同着呼吸浮沉的身躯,光滑的腹部上隆起的肌肉有着奇异的柔软感,她被剥夺的视觉附加给触觉,这让她前所未有地仔细感受到了多弗朗明哥。
视野充斥着黑暗里,狄妮却能依靠出色的记忆力巨额想象力在脑内绘制场景,她不需要眼睛就能看到男人现在的模样,而且比用视觉体验到得更直观。
当她的指尖触碰到他胸膛的那一刻,甚至能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接着是随着她的抚摸翕动的腹肌,延伸向平坦结实的小腹。
还有存在感极强的一团炽热。
“够够了,我知道了。”
意识到这是哪里后,她被烫到一样想缩回去,可多弗朗明哥牢牢钳制住她的手,说什么不给她离开的机会,嘴上继续撩拨她。
“不跟它好好打声招呼?别那么没礼貌。”
情况没有好转,而且更糟了,大脑一片混乱的狄妮没办法转移自己,她还敏感地察觉到那里的硬度和热度都比刚碰到的时候更甚。
眼前的黑幕被骤然掀开,狄妮猝不及防地对上多弗朗明哥咫尺距离的脸,他的笑容张扬得刺眼,整齐洁白的牙齿几近晃花她的眼睛。
“这个发型倒是也有可取之处嘛,呋呋呋呋。”
狄妮被多弗朗明哥无缘无故的一句话问得有些茫然,只见他用那只刚刚还掩住狄妮眼睛的手,慢条斯理地揉搓着她失去长发遮挡的耳垂。
不劳烦他用力,她的耳朵在此之前就红到要滴血了。
“你先放开我,不要让我再重复一遍。”
红发的女人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多么一副任人采摘的可怜样,她明艳的脸涨红成一片,多情得好比清晨含着露水的玫瑰花。因为羞耻而蒙上水雾的眼睛无措地睁大,一眨不眨地控诉着他。
被她用这种眼神瞪着,多弗朗明哥更是心情愉悦地加重了手下的力道,不仅按着她的手向下挪了一点,还试图去含住她羞红的耳朵。
如他所愿,狄妮老实地按住他蠢蠢欲动的欲望,只不过,力气稍微大了一些。
“唔。”
多弗朗明哥微微仰起头闷哼一声,表情说不上是痛苦还是欢愉,这两种情绪混在一起也有可能。他昂头时颈部的肌肉线条绷紧拉直,充满了力量与危险的张力,他如一头等待享用战利品的猎豹般慵懒餮足。
只这放松警惕的片刻,被他圈在洗漱台上逗弄的女人马上逃走了,只留下一阵柠檬掺杂玫瑰的香味儿。
从短暂的失神中反应过来,多弗朗明哥和自己依然兴致高涨的下半身同时陷入一阵沉默。
在他简单处理完生理需求后,他一边“呋呋呋呋”地笑着系上仅有的几颗扣子,一边走回医疗室的听诊桌旁。他从西装裤的口袋里掏出一缕用线捆绑好的酒红色头发,当作宝贝一样塞进大衣的内兜里,和一个模样简陋的小陶偶紧贴在一起。
多弗朗明哥理都没理被冰封住的门,揣着兜自觉地打开窗户踩着空道离开。
穿着粉红色羽毛大衣的男人显眼得像绵羊群中唯一一只粉红色的异端,却硬是没有海军能发现他,把他从空中击落。
就是狄妮自己说她没有出手干涉都不会有人信。
直到抵达红港被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呐喊声袭击耳膜,狄妮还像右手还残留着多弗朗明哥的温度一样,下意识地隔着手套揉搓右手的手指。
“维恩娜小姐!看看我维恩娜小姐!我是你的大粉丝!”
“维恩娜小姐我爱你啊啊啊!”
“今天穿着西装的你也美丽到我无法呼吸啊维恩娜小姐!”
不断有耳侧别着玫瑰花的盘发女人和手里举着她巨大海报的男人从人群后面挤过来,想冲破安保组的阻拦离她再近一些。
“啊啦啦啦,好可怕的人气啊,小维恩娜。”
帮她拦住不少人的库赞还能腾出时间跟她抱怨。
“我也没料到自己在这里还会有如此多的追随者。”
她对右前方骑在男朋友脖子上跟她问好的女孩浅笑着点头示意,那姑娘手里抓着一张由她的几张报纸上的照片拼凑出来的大号相片,狄妮很难注意不到她。
幸亏有库赞和塞拉两个身材高挑的保镖一左一右,狄妮少看到许多为了吸引她注意力举止破格的粉丝,也躲开了不少想要第一时间报道她登陆红港的记者。
除去两个在身上纹满她的名字的疯狂男人,大多数的粉丝都坚持着在她面前留下好印象,克制着自己狂热的爱。
不克制的爱会摧垮一个人,这是他们的维恩娜小姐在《第四夜玫瑰》中告诉他们的,不铭记于心怎么可以。
一直走到升降船下面,沿路的粉丝依然将广场围堵到水泄不通,狄妮选择了几位别出心裁的粉丝进行互动,其他时间则等着剧团的成员们跟上来,将物资装运到升降船上。
“我代表酒神剧团郑重感谢海军的倾力协助,愿诸位武运昌隆,万事顺心。”
库赞还是懒散的样子,他把墨镜推到头顶,跟狄妮说道:“不用这么客气,我也是出于私心才来的。”
昨天刚剪了短发的女人想拨弄自己胸前的红发,手却一空,她笑着回答库赞。
“我已经给你免去不少债款了,库赞先生。”
“倒也不单单是因为这个,嘛,算了。”
他把墨镜戴回去,跟即将登船的狄妮摆摆手。
“回见了,小维恩娜。”
她站在哪里,哪儿就是世界的中心,狄妮对他浅浅地笑了笑,耀眼的光芒从她的身上散射出来。
“再会,库赞。”
二十一天的旅行只是不足道的开胃菜,真正重头的好戏还远在后头。
当时的库赞还不知道,这一回头,竟是四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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