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往事前尘(2)
打破僵局的是一张从罗尔吉翁寄给乔拉的剧票,硬质的矩形票据涂着璀璨的细闪,票面上怒放的玫瑰栩栩欲生,花蕊间吐出几个字,正是本场剧目的名字。
“维恩娜的《第四夜玫瑰》首次开演,没有本小姐捧场怎么能行。”
乔拉拿起这张闪着珠光的剧票,捂住嘴高调地笑出声。在她身后揣着兜路过的一大团粉红色明显放慢了脚步,拉着马哈拜斯突兀的聊起天来。
这张票最终到谁手里了?我们暂且不提。
少女正对着镜子梳理自己的长发,听着屋外的寒风呼啸而过,手里的羊角梳有一下没一下地落在本就很顺滑的红发上,一脸兴致缺缺。
她抬手把头发挽起来,还没固定好,一阵刺骨的风冲进屋子里,吹得人打了个寒颤。
“塞拉,窗户是不是被吹开了?”
“塞拉?”
她才想起来助理去帮她取别针了,身上这件散摆长裙的胸口位置裁剪的不太合身,稍微一动就有走光的风险。
狄妮只好放下手,散着头发向窗口走去。
她刚凑到窗台旁,一根粉红色的羽毛从上空飘下来,正贴在她的脸上。
狄妮连忙要关上窗户。
有人眼疾手快地伸手按着玻璃阻止住她,蹲在窗台上嬉皮笑脸地说道。
“呋呋呋呋呋,大半年不见也不请我进去坐坐,你的脾气还是跟这鬼天气一样冷。”
听着他控诉自己冷漠,狄妮什么没有说,转身走回梳妆台前。
这算是默许了。多弗朗明哥咧开嘴跳下窗台,反手关好窗户往屋内走,打量着休息室里的家具陈设。他一屁股坐在离狄妮不远的沙发上,双手交叠背到头后面,翘起腿看她盘头发。
一段日子没看到她,这家伙确实又漂亮了不少,光听线人形容果然没有直接见到本人有冲击力。
多弗朗明哥显然对狄妮的长发很感兴趣,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弓着腰走过去,捻起她的一缕红发在手里搓了搓,手法和他平时数钱差不多,当然,满足感也是一样的。
要是忒瑞娅在这里肯定会直呼见鬼了,狄妮居然会允许谁摸她的红发,还在手里搓来搓去。
没有场外解说,多弗朗明哥自然不知道这种简单的动作背后的意义有多巨大,他开口说道。
“怎么有兴致留长头发了,难不成是为了哪个男人?”
更见鬼的是,狄妮没有肯定这个说法,也没有否定这个说法。
她瞪大眼睛看向化妆镜中多弗朗明哥的身影,难掩诧异。
一向走热情风骚路线的多弗朗明哥,破天荒地穿了身整齐的西装,尽管颜色上还是保守住他审美底线的深粉色,在款式上却可以说做出了划时代的进步。
狄妮的脸色变了又变,逐渐浮现出懊悔和担忧。
她躲着不见他的这段日子,家族是不是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大事?如果连她安插在据点的【使徒】都没看到,难道是多弗的个人问题?
看着她如此明显的情绪表征,多弗朗明哥猜都不用猜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本来就对该不该穿西装过来这件事纠结了很久,让狄妮惊讶到恍惚的反应一弄,更是浑身不自在起来。
他就知道不该因为她成天穿着西装,就以为她肯定也会乐意看到自己穿西装的样子,简直愚蠢到可笑。
不,这想法一开始就错得离谱,他干嘛要为了一个连续几个月都不理他的女人花心思,说出去他还怎么在北海当海贼了。
“‘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对不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多弗朗明哥嘴角下垂,转身就要走。
“多弗。”
她清冷的声音在寒夜里更加剔透,平白浇灭了他的怒火。
“这身衣服很适合你,很帅气。”
多弗朗明哥听着她小声嗫嚅出后半句话,有些错愕地转过头看她。
狄妮捂着脸不肯见他,多弗朗明哥看到她平时掩盖在衬衫下的大片肌肤羞得通红,指缝间没遮住出的脸颊和暴露在外的耳尖同样是一片绯红。
多弗朗明哥福至心灵,走到椅子前,拽开她的手强行和她对视。
那确实是罕见的好风景。狄妮甚至害羞到眼睛里带上一层水雾,她愈发明丽的脸庞艳若三春之桃,耳侧遗落的一缕酒红鬓发卷曲着,和她多情的面容相比,一时间竟不知道哪个更动人。
或者说两者兼有之,多弗朗明哥受到蛊惑一样靠近她,纯金的耳环随着他前倾,在水晶吊灯的照射下显出一瞬夺目的光华。狄妮像感受到火源靠近的野兽,惊惧地抽出手向后躲避。
“风声也太大了,你说了什么?再重复一次给我听听。”
她怎么能让他称心如意呢,狄妮扭过身去将胳膊支在化妆桌上,右手遮住半张脸,眼观鼻鼻观心,垂下眼睛不和他说话。
男人在她背后畅怀大笑,又怕出声惹恼了她,只露出洁白的牙齿,没有发出他颇具特色的低沉笑声。
狄妮敛起眉眼,高挺的鼻梁在光下斜投出一片阴翳,遮盖住她绀色的眼瞳。
常说灯下看美人,吊顶的水晶灯散出明亮冰冷的白光,给她盘成花苞状的红发洒上一层月华般的冷凝之气,化妆镜四周装饰着的灯泡照亮了她象牙白的吊带长裙,也给她露在外面的洁白肌肤平添不少暖意,好像能透过皮肤传过来暖香似得。
又悄悄弯下腰贴近她的多弗朗明哥嗅到一阵洁净的香皂味儿,接着是略带清苦的药味掺杂着浓郁的玫瑰香,含蓄却锋利,趁着人降低防备直接闯进他的脑海。
紧贴她的时候才能有幸闻到这种味道,至少多弗朗明哥是这样的。
没有厚重的脂粉味,和他拥有过的那些女人都不一样的味道。狄妮就是这种特立独行的性格,她不会去刻意讨好谁,又没人能挑出她的错。多弗朗明哥对付其他女人的那一套用在她身上,往往弄巧成拙,特别是《镣铐与酒》首次公演结束后,狄妮对多弗朗明哥的态度降到冰点,任他做什么都不再能讨她的欢心。
时间久了,觉得自己完全被她从心里划出去的多弗朗明哥选择了破罐子破摔,从一开始的“做点什么让她开心一下”变成了“做点什么让她有点反应”。支使狄妮去做一些没意义却异常繁琐的任务也好,故意带着女人在她面前恩恩爱爱也罢,他做的多出格多过火,狄妮都不会多给他一点反应。
哦不对,她会用那种冷静到慑人的目光看着多弗朗明哥,然后叹口气。
多弗朗明哥因为【狂欢】的副作用,格外容易情绪极端。每每对上她平静的眼神,都有种自己做的那些事不过是瞎胡闹的泄气感,这种感觉会迅速转化成恼怒和不满,催化出他下一次的行动。
只是因为情绪没能走出来所以在消沉的狄妮,也想不到自己的态度打开了潘多拉魔盒,逼着多弗朗明哥走进恶性循环的怪圈。
但多弗朗明哥怎么循环都绕不出漩涡中心的她,就是平白被晾了五个半月,也只能装作无事发生,凑过来跟她说话。
况且眼下他发现了不得了的大事情,哪有不乘胜追击的理由。
狄妮还红着脸不肯回头看他,假装屋子里没有他这个人。就着身高优势,多弗朗明哥从她头顶的发旋向下看,瞄到她松松垮垮的胸口和里面蕾丝边的
等等,她要穿着这东西上台?演给一大群男人看?
“我的助理在取别针的路上了。”
头顶的目光太炽热了,狄妮承受不住,开口跟他解释道。
“服装师考虑到我还在发育,稍微做大了一些。”
“呋呋呋呋呋,我还以为你是为艺术献身呢。”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抬起右手对着狄妮,屈下手指和无名指,在空中勾动几下。
“这不就完了嘛。”
吊带裙的领口被密密的针脚收得恰到好处,遮挡住她呼之欲出的柔软,又能修饰出她的风姿。
多弗朗明哥,线线果实能力者,出于私心做了一些本职工作。
狄妮没料到事情解决的这么容易,撤掉撑着头的那只手,她在灯光下偏过身正对着镜子,打量自己新加工出来的裙子,用手反复摸着胸口的花边。
还是再让人做一件吧,把这件收藏起来。
她从镜子里看到多弗朗明哥直起身不知道又要去干什么,开口跟他道谢。
“谢谢。”
“不用着急谢我,你刚刚的话还没说完呢。”
多弗朗明哥从茶桌上拎了什么东西回来,狄妮还愣在椅子上支支吾吾不肯出声,眼看着又要进入逃避阶段。
耳边传来尖锐物体划过的刺痛,她抬手摸向耳朵的同时抬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眼睛渐渐睁大。
她摸到了,也看到了一朵含着水珠的红玫瑰,正静静地别在自己的耳后,与她挂上云霞的脸庞交辉。少女的羞怯和情意借着大胆热情的花朵吐露出去,纯白如纸的含蓄带上玫瑰热烈的火红,谁都能明晓她火热的心和赤诚的爱,堪称点睛之笔。
为她染上色彩的男人弯腰出现在镜子里,他那身粉红色的西装和她洁白的裙子同时登场,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故事感。
多弗朗明哥从她的背后一点点贴下身,双臂张开撑在桌子沿上,将狄妮圈进他的领域,低缓厚重的成年男人嗓音清晰地回荡在寒夜里,如壁炉中跃动的火苗一样炽烈。
他说,很适合你。
谁的心跳声震得如嘈杂的鼓声。狄妮的头抵在他笔挺的西装外套上,源源不断的热度从脑后传过来,蒸腾到她脸上的红晕更加夸张。
这猾黠的说法把少女逼进了绝路,她投降般长叹一口气,故作镇定地对着镜子中的多弗朗明哥重复了一遍。
“很适合你。”
“呋呋呋呋呋,这不是我的话嘛,我问的是你刚刚说了什么。”
她眨眨眼睛,转过身和多弗朗明哥面对面,在被他在灯光下铄亮的一口白牙晃花眼之前败下阵来,受到他肆意的笑容影响,狄妮不自觉莞尔而笑,认命地说给得意的男人听。
“这身衣服很适合你,很帅气。”
狄妮的心中有什么从坚冰之下破土而出,她笑意盈盈地抬起手按住多弗朗明哥的眉心,在他怔愣的表情中主动抬起身靠近他,慵懒地拉长语调说道。
她拖长的尾音是一阵裹着水汽的海风,带着丝丝凉意,又像轻抚过脸颊一样勾人。
“玉桂树旁休憩的阿波罗,身上只缠着白绸便神采英拔。服饰不过是锦上添花,它们对你来说只是陪衬品罢了。”
多弗朗明哥受到刺激一样皱着脸起身要走,身后的红发少女笑着抓住他的袖口,继续念着溢美之词。
“你是星辰下瞩望的阿度尼斯,天”
他边转身边打断狄妮赞美诗一样的表述。
“行了,我听见了。”
等多弗朗明哥完全转过来看到她鲜活的笑脸,又说不出什么欲盖弥彰的话了。
于是他也跟着笑起来,坐在桌子上看她。虽然不明白她这几个月到底经历了什么,反正现在这样不也挺好嘛。
“突然变得这么能说会道,你在外面不光是在演戏嘛。”
端详着耳边的玫瑰花,狄妮来回偏头打量自己,伸手整理它的花瓣,毫不掩饰自己的满意。
“这是女人的小秘密。”
狄妮的手被身旁的男人盖住,他宽大有力的手帮狄妮调整着玫瑰花的位置,粗粝的指腹有意无意地擦过她始终没褪去红色的耳垂。
“呋呋呋呋,连我也不能告诉?”
气氛暧昧起来,风还在屋外吵嚷个不停,屋里却已经没有人在意它的声音了。
“走捷径可是违反规则的。”
她带着笑意的眼睛像纯粹的紫钻一样明亮澄澈,多弗朗明哥本能地想要再看清楚一些,慢慢俯身压向她。
许久不见,他又精壮了不少,这身西装让他过于外显躁动的气质沉淀下去,如一把只抽出一半的匕首,你能看到他的危险,又不自觉地凑上去想看到他彻底出鞘时闪烁的寒芒,就是成了刀下亡魂也心甘情愿。
扑火的飞蛾没有再躲闪,她盯着多弗朗明哥墨镜后的双眼,压低声音缓缓说道。
“如果是你,我倒可以酌情考虑一下。”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滚烫的吐息喷在狄妮的脸上,她炽热的目光直刺进他的灵魂。明明是争吵后第一次破冰,他们之间的距离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贴得更近。
多弗朗明哥看到她如蹁跹的蝴蝶般颤抖的眼睫,广藿玫瑰的香味随着她红润饱满的唇靠近,狄妮把信任完全交给了他,静静合上眼。
或许他等这一刻太久了,久到他差点以为不可能了,纵横情场的金发男人因此莫名紧张起来,伸出一只手托起她的脸。
情绪已然到位的多弗朗明哥突然被狄妮用力推开,她慌慌张张地告诉他先出去,有人要进来了。
眼看下一秒就能亲到她,这下可真是到嘴的鸭子飞了。多弗朗明哥双手胸前交叉杵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在这么重要的时刻打扰他。
狄妮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心一横,赌上整个族群的颜面做出了反应。
多弗朗明哥只觉得领口一紧,一阵力道拉扯他的领带迫使他向下弯腰,左脸上冰凉柔软的触感瞬间浇灭了他那股邪火。
原来还能等到这种好事啊?
“多弗,先出去。”
主动去亲人这种事对红发的少女来说已经到接受度极限了,她双手捂脸扭过头,羞耻到能冒出烟来。
虽然这个吻对多弗朗明哥来说不过是小孩过家家,但他还真的被安慰到了。他正了正桃红色的领带,“呋呋呋呋呋”地笑着抄兜离开了房间。
他前脚刚跳进寒夜里,后脚便有人进来了。
“维恩娜小姐!别针取到了!”
塞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推开门就冲了进来,她拖着身子走到化妆桌旁,猛吸一口气把别针放在狄妮手边。
“这么冷的天您怎么还开着窗户啊,脸都冻红了,再吹感冒了可如何是好。”
“等下,不用”
狄妮看着她贴心的助理把大敞的窗户关得紧紧的,又搬过来几盆花挡在窗台前,默默把要说的话吞了进去。
他穿得那么厚,应该冻不出问题吧。
塞拉唠叨着狄妮要好好注意身体,马上就该登台了,眼神扫到茶桌上光秃秃的花瓶,又瞄到狄妮耳边的玫瑰,不由得敬佩起来她的维恩娜小姐。
不愧是维恩娜小姐,多么强大的创造力,多么善于发现美啊。
真正有创造力的那个人被塞拉的无心之举关在剧院外面一整晚,骂骂咧咧地问候是谁把窗户锁上了,千万别被他逮到。
最后还是结束演出的狄妮找回了人冷心更冷的多弗朗明哥,付出了一些代价让他别再追究这件事,又被他按着说了好多求情的话。
当天晚上被迫窝在多弗朗明哥怀里睡觉的狄妮,由衷地叹了口气,心里给塞拉本月的奖金打了个对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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