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朝堂风云突变换
宰相府，书房中，十多位王公大臣们正借文会之名，聚在此处，议论纷纷。
书房门外，十余个相府仆役零零散散，有的在慢腾腾的洒水扫地，有的正大咧咧的修花剪枝，看似清闲懒散，一双双眼睛却时刻提防着相府中的任何异常动静，一旦有人靠近，便会立刻示警。
书房内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大人颤颤巍巍叹道：“朝堂乃国家之柱石、天子之臂膀，我等数十年苦读，科举取士，历经磨练，才有今日之为国效力之资本。范侍郎和陈院长是天子近臣，蒙恩提拔也就罢了，可如今这些织席贩履之辈，公然窃居朝堂，还说是什么体察民情、反应民意，依我来看，不过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罢了……”
“汪大人说的极是，就她那些叶家商号的掌柜伙计，算算账还行，也配与各位老大人同堂议政？如此这般下去，这大庆朝的天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变成妖女家的天下咯。”另一位老大人身子有些发福，说到激愤处，花白的眉毛胡子都不由自主的翘了起来。
“丘大人嗳，噤声！噤声！”身旁一个清瘦的老者左右扫了一眼，忙劝阻道。
“老柳，你是国公，不受朝堂法度约束，还怕什么？况且我哪里说错了？就算当着圣上的面，我也是这话！妖女不除，庆国难安。如今陛下沉迷美色，难以自拔，我辈若不仗义执言，及时劝止，都似你们这般缩头乌龟，早晚让那妖女夺了庆国江山去。”这位大人乃是个急性子，嗓门也大，当着众人面毫无顾忌的嚷起来。
……
宰相大人坐在太师椅上，见房内诸位王公大臣们激愤不已，声音越吵越高，摇了摇头，苦笑劝道：“诸位大人稍安勿躁，如今陛下不过是被妖女暂时蒙蔽了耳目。只要设法除去妖女，陛下自然圣明如初，断不致让妖女乱了社稷神器。”
“如何除法？听说那妖女武艺高强，连京都守备师叶重这般大高手，都不是其对手，叶流云神功盖世，也曾败于她主仆手下，弃剑而去。如今太平别院内外还有监察院的人重重守卫，我等手无缚鸡之力，要除掉这妖女，只怕难如登天。”一位侯爷叹道。
“老罗，不用担心，此事又何须我们亲自动手？别忘了军中还有一位老爷子，早就看妖女不顺眼了。”
“老秦不是被陛下赶回崤山冲种菜去了？如今无职无权，我怕他也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秦家世代为将，门生故旧遍布军中，就算无职无权，又岂是寻常将领可比？更何况如今陛下要把秦家军打乱重建，我看那些军中失意的将校早就磨牙切齿，恨不得食其肉、枕其皮。就算我们不说，老秦怕是也早有准备了。”
“诸位大人，不是老柳爱说风凉话，大家就不怕除掉妖女之后，陛下迁怒于我等？”之前那位清瘦的公爷小心提醒道。
“无妨，陛下始终需要我等代牧天下，不可能为了区区一个妖女，便逐走大半个朝堂的臣子，做这等自毁基业的蠢事。”
“这也难说，当今圣上年轻气盛，不似先帝那般气度雍容，盛怒之下，伏尸千里，非常理可度，我等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听到这话，众人心里多少都有些发蔫，万一激怒了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陛下，真保不齐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宰相抚须笑道：“诸位大人，无需多虑，我引荐一人，可解此忧。”
众人大喜，忙道：“是何方神圣？许相还不快请进来？”
啪啪两声掌响，自屏风后边走出一人，一身奴仆打扮，年龄不过三十余，众人有那眼尖的，很快认出这人乃是京都城内庆庙的二祭祀三石大师。
二祭祀向诸位大人团团行了一礼，昂然说道：“诸位大人在上，若要除掉妖女，我庆庙愿助各位一臂之力。”
“你有何凭仗可助我等？”
“神庙使者所托！”二祭祀神色泰然，微微笑道。
众人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下惊道，怎么连神秘莫测拥有至高无上地位的神庙也掺合进来了？
二祭祀眼圈一红，恨恨道：“我师兄不久前无辜惨死，便是拜叶家妖女所赐。”
“大祭司不是病故么？难道……难道也是妖女所害？”众人大惊，纷纷问道。
二祭祀咬紧嘴唇，重重点了点头，说道：“便是因她而起。”
“这妖女肆意妄为，惹得天怒人怨，如今由神庙出面收妖，我等所思所谋，便是顺天应民，替天行道了。”宰相大人笑道。
听到这话，堂下众人都长舒了一口气，如今师出有名，便有了大义。大义在手，即便事后陛下盛怒，也只能吃下这哑巴亏，须怨不得旁人。
“若是我等联手，何时动手最佳？”
“女人最脆弱的时候，便是分娩之时，如今这妖女大腹便便，下月初四便是产期，到时候，我们便一齐送她母子上路吧。”
“许相，这消息您是如何得知的？”
宰相大人抚须笑道：“陛下每日里都派御医去太平别院伺候那妖女，我若是连这消息都打听不到，岂不是太老糊涂了些。”
……
含光殿外，秋叶金黄，落了满地，殿内虽然还不太冷，但也摆上了火红的炭炉，映得满室如春。
太后凤目微闭，斜坐在软塌上，旁边皇后小心倚坐在榻边，轻轻替太后敲着小腿，额头有些细小汗珠，却大气不敢出一声。
榻前一位老人正躬身说着什么。过了半晌，太后猛地睁开凤眼，目光犀利无比，盯着榻前恭恭敬敬立着的那位老人家，脸如冰霜，冷冷说道：“照你这么说，这个叶家妖女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宰相大人立在榻前，头发花白，眉头紧锁，躬身禀道：“太后所言甚是，那叶家妖女若只是想赶臣等走，这倒也罢了，毕竟江山代有才人出，我们这些老家伙，越来越碍陛下的眼，迟早都是要退下去的。可眼下……太后您瞧瞧那些登堂入室的都是些什么人？尽是些织席贩履、宰鸡屠猪之辈，自居为民意代表，公然坐在元老院中，与诸位王公贵族同列，对满朝文武百官指指点点。但凡家国大事，都要经过这些人的批准之后方可施行，简直是千百年来闻所未闻之奇事。如今连街边小儿都在传唱……唱……”
“唱什么？”太后见这位亲家公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忍不住问道。
宰相大人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颤颤说道：“街边小儿们都在传唱，大庆朝，元老院，公侯大臣团团转，中间坐着个叶掌柜，想转几圈转几圈……”
“放肆！”太后闻言大怒，气的头上凤钗乱晃。
皇后忙劝道：“母后请息怒，陛下如此安排，说不定别有深意，咱们还是先查清楚为好。”
“他能有什么深意？不过是被那狐媚子用妖言迷惑住了。”太后越想越气，叹道。
皇后见太后脸色愈加难看，哪里肯放弃这趁热打铁的好机会，劝道：”母后，据说那狐媚子曾以重金贿赂泉州水师上下，擅代朝廷发放军饷，开办水师学堂，如今泉州水师对妖女言听计从，公然动用朝廷舰船为叶家商号护航保驾，如同私军一般。全军上下，只知有小姐，不知有皇帝……”
“皇后，皇帝一直不许你干涉朝政，这些犯忌讳的话，你可不要乱说。”太后瞥了一眼皇后，似怨非怨，悠悠说道。
“媳妇所言句句属实，还请母后明察，及早颁下懿旨，擒拿叶家妖女。”皇后知道自己逾了规矩，忙低头退到一边，嘴上却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
屏风之后，李云睿与靖王正躲在此处，适才见母后不在宫中，二人便悄悄溜了进来，偷吃定州刚进贡来的金丝蜜枣糕。这含光殿来的极熟，也没那么多忌讳。
谁知刚吃了几口，便见到太后怒气冲冲的领着皇后和宰相大人回了宫。二人一时好奇，在屏风后偷听起来。
得知堂前密议，靖王心下大急，大气不敢出，连比带划，轻声说道：云睿，他们要对叶子姐不利，我去找皇兄，你守在这里，继续听他们要做什么？”
靖王见云睿乖巧的点了点头，便踮着脚尖悄悄从殿后溜了出去。
等靖王走后，云睿嘴角一翘，似笑非笑，站起身来，缓缓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也不管三人惊讶神色，朝着太后呵呵笑道：“母后，这犯忌讳的话，可不是嫂嫂说的，前几日我亲耳听到叶家姐姐说这大庆国的天有一半都是她家的，她还要做什么女皇帝，让天下男儿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呢。”
“云睿，你这话当真？”皇后又惊又喜道，这小姑子突然出现，吓了自己一跳，没想到却是给自己送大礼来的。
“云睿亲耳听到，绝无虚言，这事靖王也是知道的，母后一问便知。”
太后闻言，两相对照，不疑有他，面色阴沉如霜，迟疑半晌，似乎下了诺大决心，悠悠说道：“许相，你们要做什么，哀家都不管，也不想管，只一条，妖女身边那口箱子和钥匙必须拿来交给哀家。”
宰相大人闻言大喜，仔细询问了箱子和钥匙的样子，便躬身跪地行了大礼，禀道：“太后圣明，静候佳音便是。”说完与皇后对望了一眼，略一点头，便恭恭敬敬退了下去。
……
“皇兄，你快救叶子姐，许相和嫂子他们要害叶子姐。”靖王出了含光殿，一路小跑，也不待侍卫传报，便硬闯进了兴庆宫，朝着正在批改奏章的庆帝嚷道。
“靖王，你未经通传，擅闯兴庆宫，可知道犯了什么规矩？”庆帝头也不抬，似乎没有听到刚才所言，冷冷道。
“皇兄啊，都火烧眉毛了，你还管什么规矩不规矩？”靖王没有察觉到异样，急得直跺脚。
“洪公公，靖王最近身子有些不适，总爱说胡话，你扶靖王回含光殿好生休息，禁足两个月，不许他出宫门半步。”
身后洪公公面无表情，躬身应道：“靖王殿下，老奴扶您回宫见太后娘娘。”
靖王虽然年纪不大，但毕竟不是傻子白痴，见这情况，心中如何不知皇兄心思，只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往日重情重义的皇兄，会变得这般绝情绝义。刚欲转身跑出宫去，只一转头，那老奴才如鬼魅一般挡在自己身前，又如何跑的掉？
靖王知道事已难为，怒上心头，朝着庆帝破口大骂道：“皇兄，叶子姐对你这么好，你见死不救，良心都让狗吃掉了？”
庆帝面无表情，也不看他，挥了挥手，洪公公伸手一点，靖王便昏睡了过去。
……
“老大，小叶子这关怕是难过了。”庆帝望着太液池中的一池秋水，目光如古井无波，淡淡说道。
范建哼了一声，冷冷说道：“你要救她，一道旨意便救了，又何必找我？”
庆帝苦笑道：“旁人不知我的心意，你还不知道么？他们要动小叶子，必然倾巢而出，这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以一举把反对新政的顽固势力全部端掉。”
“为了网鱼，便连自家亲人的生死都不顾了？”
“这是小叶子的意思，太平别院外有监察院六处守着，内里还有你的虎卫，除非对方请大宗师来，否则绝无可能闯得进去。”庆帝想到那日苦荷与四顾剑的誓言，心中大定。
“可要是万一闯进去了呢？如今老五不在京都，你就眼睁睁看着小叶子被他们杀掉？她肚子里怀的可是你的孩子。”范建急道。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你为何不找老四？他的力量，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很多。”
“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老四毕竟残疾了，他自己帮不了我们，只能让手下来做事。无论是一处还是六处出面，都很容易泄露天机，让那帮人瞻前顾后，不敢动弹。”
“老四要是知道你拿小叶子做饵，怕是会闹翻脸。”
“找个借口，把老四和黑骑都调出去。至于你我二人，眼下定州西边胡人南下，闹得正欢，正好率军西征，把太平别院留给他们去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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