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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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小厮们手脚利索,很快按着大姑娘的要求,收拾出一间干净整洁的屋子,摆上屏风火炉,铺上厚厚的锦被,笔墨与茶具端上了红木桌。
沈媛瞧了一圈,对离着自己最近的两个丫鬟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奴婢画眉。”
“奴婢杜鹃。”
两个小丫鬟是刚刚入侯府,被分来瑞雪院的,心里忐忑不安,不知大小姐又要吩咐她们做什么。
“你们以后就在这儿伺候七少爷,”沈媛头一回问自己院子里丫鬟的名字,打算长留两个丫鬟,在这里伺候沈峦。
找好了丫鬟,沈媛又指挥仆役,在沈峦的屋子里挂了两副字画,出自谁手她记不得,反正是父亲在世时候交好的朋友所赠,据说是先祖时期的名家真迹。
想来也配得上皇室血脉的尊贵身份。
正想着还缺点儿什么,沈峦沐浴完了,杜鹃引路到了新屋,身后跟着张大夫提着药箱。
张大夫本名张弛,年过半百,留一把络腮胡子,平日住在罗阳侯府里,专给的沈家贵人看病问诊。从前沈润活着的时候,身体不好,他隔三差五的去三房,见过还是婴儿的沈峦。当时沈润很喜欢抱他,逗他欢笑,后来沈润过世,他听说这孩子过得不好,但他一个受雇的大夫,也管不着主人家里的事。
沈家大房少有找他看病,倒是大姑娘惹下的麻烦,都让得他来收拾残局,比如前几天,侯府所有人都饮了水井里混着泻药的水,闹了肚子。
他来到瑞雪院,瞧着大姑娘脸上的青紫,本是要开些热血化瘀清热止痛的,可大姑娘要止血的伤药,不留疤的那种。
张大夫开了方子抓了药材,捣碎熬出,心里一直纳闷,大姑娘要止血药做什么,直到他见到沈峦身后的鞭伤,大姑娘竟把三房的孩子带回了瑞雪院。
他给沈峦涂好了药,新伤旧伤加起来,恐怕得小半个月才能好全。
“谢谢,”沈峦穿好衣裳,非常有礼貌的与大夫行礼。
张大夫叹了口气,这么重的伤,孩子在他涂药的时候,一声都没吭,不是不疼,是不敢,也不知大姑娘心血来潮,把三房的孩子带回大房,要整什么幺蛾子。
他留下几瓶药,告诉沈峦每天换一次,然后跟着丫鬟,找到沈媛告辞。
沈媛给了赏银,见沈峦瘦小的身板儿,感觉一阵风都能给刮走了,与张大夫说,“再开几幅进补的药。”
送走了大夫,沈媛把沈峦领进新屋,“喜欢这儿吗?”
沈峦点点头,有点不敢相信,这么宽敞的大屋,真的只给他一个人住?
“喜欢就好,”沈媛对自己的布置比较满意,瑞雪院的东西,向来都是侯府最精致的,他见沈峦衣衫的尺寸不合适,有点肥,赶明儿请个裁缝来量身定做。
“以后,杜鹃和画眉,就是你的丫头,随你使唤,”沈媛指了门口的丫鬟,与其他仆役道,“七少爷是瑞雪院的小主人,你们谁敢怠慢,我定轻饶不了。”
丫鬟们无一不下跪拜见,沈峦想扶,被沈媛拉住,“下人拜你,你只要说起来。”
“是,阿姐。”
沈峦被沈媛拉着坐下,肚子忍不住咕咕叫了一声。
他从早上开始跪,一直没吃过东西。
挨饿正常,放在三房无人会管他,可他不愿阿姐瞧见他的窘迫,脸色通红,又开始拽袖口。
沈媛笑了,午膳时辰还未到,想起刚买的点心,“来人,把刚刚我买的点心端来。”
瞧沈峦吃的狼吞虎咽,沈媛一个眼神暗淡,画眉立刻端上了准备好的热茶,沈媛倍增好感,想这丫鬟不错,若是沈管家再换,她可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慢点吃,都是你的,没有人跟你抢,”沈媛把热茶推过去,“别噎着。”
看沈峦的咕咚咕咚喝完了水,沈媛忍不住,用手指擦去沈峦嘴角沾着的碎渣。
“大姑娘,”门口有熟悉的声音传来,沈媛见李嬷嬷站在院门口。
李嬷嬷是沈府老太君从云府带来的贴身丫鬟,一直伴在老太君身边,沈媛被祖母宠着,自幼与李嬷嬷亲近,想李嬷嬷来,定是有人去祖母那里嚼舌头去了。
投毒的事,跟沈湘打架的事,去三房把沈峦带来瑞雪院的事,沈媛也没想着瞒着祖母。
李嬷嬷道,“郡主问起大姑娘,这正午都过了,怎也没来请安。”
沈媛指着自己的脸,道,“我这模样,本想过几日再去见祖母,省的祖母担心,问东问西的。”
李嬷嬷看见沈媛身后的沈峦,“这孩子……”
“三叔的儿子,我想留着他在瑞雪院做个伴儿,”沈媛道,“阿峦,快与李嬷嬷问好。”
沈峦乖巧的行礼,“李嬷嬷好。”
“烦李嬷嬷与祖母说一声,脸上的青肿难堪,这几天我出不得门,”沈媛把剩下的半盒点心让李嬷嬷带上,“我专程去聚惠斋买的核桃酥与桂花糕,祖母最是爱吃,您捎带回去,与祖母说说好话。”
李嬷嬷叹气,“你呀。”
郡主最是心疼大姑娘,可大姑娘总也不爱惜自己。
她跟着郡主,从西原嫁到丹州,郡主的四个孩子里,当属大少爷沈英最有出息,做事沉稳,又有远见,还有辛月帮衬着,本以为沈家后继有人,郡主也能在后院含饴弄孙,享享清福,可谁知沈英与夫人在去往明州矿山时,路上遇上了山匪,劫财杀人。
沈媛小时候聪明又懂事,知道父母过世,也没像弟弟那样,日日嚎啕大哭,要死要活,还常常安慰垂泪的祖母。她只在夜里偷偷的哭,被郡主无意撞见几次。郡主怜惜大房两个孩子,操持完长子的后事,请奏皇帝让二郎承袭罗阳侯爵之位,接着就把小姐弟接到身边,亲自抚养,也想长子与长媳能在九泉之下得以安心。
可自小松死了,沈媛就像变了一个人。
李嬷嬷想,沈峦这孩子长得灵秀可爱,与小松一般年岁,沈媛见之想起弟弟,想把孩子留在身边,陪着自己。
沈媛孤单一个人,她们做长辈的不能跟着她一辈子,将来若能有人陪着,也是大大的好事。
郡主也是这般心思,所以在三房吴氏刚刚去哭诉时,打发了她回去。
李嬷嬷走了,沈媛舒了一口气,李嬷嬷走这一趟,说明祖母准了她带沈峦回来,省了她编理由软磨硬泡。虽不知祖母怎么想,为何如此简单的就准许了,但最起码,祖母并不知道沈峦的身份,否则绝不会让沈峦备受折磨这么多年。
沈峦细细的把糕点盘子的碎渣,一粒一粒的捡干净吃掉。
吃完了,沈媛问,“刚刚的李嬷嬷,是祖母身边的丫鬟,过几天,我带你去见祖母。祖母和善,定会很喜欢你的。”
吴氏是不会带不喜欢的孩子去老太君院子里的,她自己亲生的一儿一女,尚且还巴结不得。
沈峦嗯了一声。他不敢多问话,怕哪一句话说不好,阿姐会不喜欢他。阿姐就像太阳一样,驱散深渊阴霾,牵着他的手,走向明媚光明。
沈媛见桌上的笔墨,想起被吴氏的仆役扔在三房院子里的那些书册,如今沈峦是住下了,衣衫等着裁缝做,屋里的置办,也可以一样一样的添置,之后沈峦去侯府的学堂听学,还需要笔墨纸砚与书本。
罗阳侯府自设学堂,请文武先生,教导侯府小辈,沈媛小时候,也曾跟弟弟一起去学堂,跟随师父们学文史经学,骑马御射。后来沈媛一个人,不愿意与那些背地里说自己坏话的兄弟姐妹碰面,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最后索性就不去了,想看书时,自己买一点儿。
她一笔好字,是从前父亲亲手所教,至于其他,半斤八两,道听途说杂七杂八也会一些。
沈峦将来可是要当皇帝的,总不能因为她的任性给耽误了。
“想去学堂念书吗?”沈媛问。
沈峦眼睛一亮,“想。”
他想念书,可母亲说他年纪小,不准他去学堂,他只能捡来兄长与姐姐不要的课本,偷偷的看。因为没有受过识字启蒙,书上的字她也大多都看不懂,书攒了不少,明白意思的却不多。但努力总有收获,等他长大一些,可能母亲就准他去念书,到时候,他也得稍稍懂一点,明白先生讲的是什么,不能拖后腿儿。
“写写看,你的名字,”沈媛拉着沈峦到书桌坐好。
沈峦不会研墨。
平时没有笔墨,他就用树枝子沾着水,在地上写,从没在纸用墨写过字。虽然不会,但他看兄长与姐姐练字时,旁边的丫鬟研过,循着记忆,笨拙的把方墨翻来覆去。
沈媛无奈而笑,“来,阿姐教你。”
平日丫鬟小厮伺候,作为沈府的少爷,自然无需动手,可父亲常说,书写必躬亲,从笔墨开始,亲力亲为,尚可学的透彻,逐渐积累,成大家之学。
所以她与小松学字时,都是先学研墨铺纸。
滴一滴清水,她就着沈峦的手,把那软乎乎的食指,放在墨块的顶端,让沈峦用拇指和中指夹着墨条,接着托起沈峦的手腕,让墨条下垂,稍微按下,让磨石在砚面上游移,“慢慢的,像这样子。记住,研墨要慢,用力要均。”
沈峦看着砚台里浓稠的墨汁,闻着清淡的墨香味道,感觉托着自己的手,慢慢撤去了力道。他回头,沈媛正看着他,神色中满是鼓励,“自己试试,就像刚才那样。”
沈峦自己练习,沈媛在旁边逐一提点,他很快掌握了要领,研墨不是困难。
沈媛没有想到,沈峦能学的这么快,墨水平滑,色泽也刚刚好,难道因为是皇家萧氏的血脉,所以继承了祖先的聪明?相传,萧家先祖皇帝,就是智慧近妖的人物,带着一帮子马匪,打下了天下,算计了多少拥兵千万的诸侯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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