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宣城5靛园小院
到了太守府邸，花白头发的太守早早等候在门口，不顾形象地抱着女儿痛哭流涕。李椒兰一通安慰，才把太守哄了回去。
而任绯菱，作为“解救”李椒兰的少年英雄，又是石无医的朋友，在太守府备受礼遇。太守得知任绯菱在宣城并无落脚之处，便邀请他住到太守府旁的靛园。任绯菱正想打探消息，自是欣而接受。
太守府下人带任绯菱去靛园，安排进了厢房。她这才发现，靛园很大，里面有许多厢房。据说这些房间是提供给太守府的门客幕僚居住的。
令人惊奇的是，石无医在此园有一处带内院的套间，面积很大，而且环境清幽，布景雅致，似乎是专门精心设计过的。与其他门客的房间相比，高级不少。
任绯菱去参观的时候，石无医正在整理药材。他将从城外背回来的药材，分门别类晒在院内的架子上。任绯菱经允许后，将石无医的房间从里到外转了一圈，发现与雅致的院子完全不同，其室内装潢非常简单，基本只有两种家具，书架和药柜。若非还摆了一张竹床，让人不免以为这是间仓库。
“你一直住在此处？”任绯菱问石无医。
“不常住，只每个月小住几天，方便到城里的医馆坐诊。”石无医收拾妥当，请任绯菱在院中石桌就坐，泡了一壶清茶，斟满两杯，道：“你是否有许多疑问？”
任绯菱点点头，问道：“你在太守府好像很特别，你究竟是什么人？”
石无医饮了口茶，回道，“我只是个普通江湖郎中而已，不过有些幸运，家中长辈和李太守是世交。多亏这层关系，我才得了这个落脚处，还有体面的工作。现在，算是太守府的专属郎中吧。我之前对你有所隐瞒，你可怪我？”
“不会。”任绯菱摆摆手，“人在江湖，心眼多总比缺心眼的好。既然你是太守府的人，你可知道我要找的拓拔仲庸？”
“这……我确实不知。”石无医轻叹一口气，“你要寻这个人，无非是为了治伤。如果我能治好你，你找不到他也没有关系，不是吗？”
任绯菱苦笑，问：“你要怎么治好？”
石无医又被噎住了，反问，“你不相信我能治好吗？”
任绯菱看了看石无医，回答，“我相信你医术很高。但我找他不仅仅是要治好自己，也是想看看，指点我来寻他的人，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石无医眼睛微眯，严肃地问，“究竟是谁指点你来的？”他随即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柔和了表情，“我是担心，会不会是指点你的人，是在利用你……”
任绯菱并未察觉到石无医的异样，抱臂道，“这个指点我的人，他说他害了我，心中有愧，所以给我这个消息，但我不是很相信。具体我不能和你说太多，就算是利用吧，只有找到了拓拔仲庸，我才能弄清楚这整件事，给我失去的一切，有个交代。”她举起右手，看它无力颤抖着，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摇曳着憎恨的烛火。
石无医感到脊背发凉，直觉这背后的故事并不简单，“你究竟，经历了什么……”
任绯菱敛去沉重的神色，看向石无医的双眼，平静无波，“你已经帮我很多，能和太守府搭上线，我很感激你。后面我会自己去确认太守府有没有我需要的消息。我的伤……我知道这不好治，你愿意帮我治，我却没什么可报偿你的。我没有钱，而且你看起来也不缺钱。”
石无医听了有些生气，“医者仁心，任姑娘以为石某行医，是为了索取报偿吗？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没有基本医德的人吗？”
任绯菱不解地眨眨眼，“我是否说了什么冒犯你的话？有的话，我向道歉……我这么说，只是因为我不能白白接受你这么大的恩惠。如果能用金银衡量的话，你先说个数，我考虑看看。”
石无医长长地叹了口气，“你的世界里莫非只有利益交换？人与人之间就不能有单纯的善意，不求回报的行为吗？我还以为，敬亭山一行，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了……”
“敬亭山的事，你帮我和李小姐建立了联系，我也帮你们做了戏，谁也没亏了谁，我觉得很公平。是朋友的话，我就更不能让你吃亏，所以想提前说好价钱。但我现在没有足够的钱，只能先打欠条。”任绯菱理所当然地道，语气平实诚恳。
石无医垂头苦笑，“朋友还分得那么清楚……究竟是你的行事风格很特别，和一般人不一样，还是我不值得信任……”
任绯菱赶紧道，“我当然是信任你，才在这里和你喝茶聊天的……”
言下之意，不信任的话连话都不会讲了。石无医感觉胸口闷闷的，“我那是自言自语，不是疑问句……你特地解释，好像显得我很……”
“什么？”任绯菱困惑地问，“我又说错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吗？”
石无医感到自恼，“不，你说得都对……只是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再说我恐怕就要撞墙自尽了……”
“这墙包软木了，可能撞不死……”任绯菱道。
“……”石无医现在有些怀疑，任绯菱是老天派下来收拾他的。这莫非是对他动机不纯的惩罚？看着对方美丽的脸，水润的眼睛，却只能做朋友，石无医为这份距离感，哀伤地叹气。
“太守是怎样的人？”任绯菱突兀地问，问完又补充道，“呃，你说要换话题……”
“这个话题换得挺好。”石无医收拾起自己被打击的稀碎的心，决心认认真真做好单纯的朋友。
“太守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石无医道，“他给我的工作，就是到各医馆坐堂，为城内的看不起病的穷人免费诊治。”
任绯菱质疑道，“虽然这确实是个善举，但免费诊治肯定谁都想来，怎么判断是不是真的穷人？感觉形式重于内容……”
石无医闻言点头，“你说的对，一开始确实有这个问题，排队的人很多。后来大小姐和范师爷合计了一套方案，如果病人或病人家属有义务做工的证明，就可以排在前面。这样相当于让他们用劳动换家人看病机会。虽然并没有阻挡那些冒充穷人的人排队看病，但确实排队的人变少了很多，也是挺神奇的。”
“可能那些人知道排队要排很久，不如花点钱看不排队的。”任绯菱赞许道，“这招很聪明。你说这是李小姐和师爷想出来的？”
“不错。”石无医道。
任绯菱摸着下巴，思索着，道，“我记得你在路上说，敬亭山上的绑架，是李小姐为了收税的事，布的一个局。这李小姐如此厉害，竟把太守的活儿都做了？”
“大小姐确实不是一般人。”石无医道，“太守性情温和，礼贤下士，又有爱心，但颁布的政令往往过于理想。大小姐精于各种谋略手段，知人善用，弥补了太守的不足。宣城有这样繁荣的景象，全靠他们父女。”
“照你这么说，李小姐应该知道太守府所有的重要机密，甚至这机密是由她把持的。看来，李小姐是比李太守更关键的人物。”任绯菱问，“李小姐喜欢什么？”
“怎么，你打算投其所好吗？”石无医反问。
“是呀，你应该很了解她吧。虽然你否认你们之间有男女之情，但你们关系好像很不一般。”任绯菱道。
“我们算是青梅竹马，总角之情。”石无医道，“她喜欢漂亮的东西，不论是漂亮的首饰，漂亮的字画，还是漂亮的人。她会喜欢你的，毕竟你，很漂亮……”说完石无医不自在地躲开眼睛。
“我？我不漂亮。”任绯菱很肯定地说。“嗯她喜欢漂亮的东西，我记住了。”
此时，院外有个甜美的女声，问着：“石公子和任公子可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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