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宣城7魔教往事

“你怎么来了？”范文看见刀一路，眉头皱起，见他全身都在往下滴水，问，“外面下雨了？”

        “这边没有，太湖在下。我一路轻功奔来，淋了通透。”刀一路拧了把袖子，拧出一道水流，“我着急回来是要告诉小姐，最近江湖上会有动作，她要去金陵的事，还是得再好好合计合计。以免不小心，沾上这些是非。不过没想到，你们这边倒是先碰着烫手山芋了。”

        “烫手山芋，你是指任姑娘？”范文往旁边退一步，以免刀一路从袖子拧下的水花溅到自己的衣摆。

        刀一路不以为意地甩甩袖子，点头，“不错，这姑娘，和江湖上的动静，说白了是同一件事。虚极宗的储晚山，跑了。”

        “储晚山，那是谁？”范文露出困惑的表情，他与黑衣人对视一眼，均是迷茫。

        “说储晚山你不知道，说陈清你总知道了。”哗啦，刀一路说着又拧了另一条袖子。

        “陈清？”范文赶紧又往旁边跳一步躲避，“你说的是前虚极宗宗主陈清？”

        “正是。”刀一路抖开拧干的袖子，答，“那储晚山，就是陈清的师父。”

        此言一处，全场哑然。

        陈清，中原人士，生于南阳，死于天水，享年三十六岁。他这区区三十六年之间，只有前十六年籍籍无名，后二十年，他以一己之力铸就了江湖中人最大的噩梦，虚极宗。

        虚极宗以残忍，诡秘，邪恶著称，江湖正派称之为魔教。陈清作为邪恶团伙的头子，武功既高且邪，没人见过他出手，见过的人都死了。他在天水麦积山上建立了虚极宗，聚集了一些在正道混不下去的邪魔外道，做尽抢劫杀戮之事。正派组织过多次对陈清的讨伐，均损失惨重，以失败告终。后来不知因为什么缘故，虚极宗热衷于绑架武林高手的孩子，此举真正激怒了广大家长。十年前，以八大门派为首的屠魔大军，集结了空前强大的明星阵容，浩浩荡荡杀上麦积山，誓言陈清不死他们绝不下山。虚极宗的人一看这架势，纷纷跑路，剩陈清一个孤军奋战，终是不敌，被正派所杀。

        这段历史是江湖中人人皆知的历史，经胜利者美化后，各种英雄故事演化而出，江湖新秀们听着这些故事长大，无不对故事中的大魔头陈清印象深刻。

        范文虽是个文人，也对陈清的名字如雷贯耳，只是他却从不曾听说陈清还有师父。

        刀一路便详细讲了储晚山的故事。

        原来，这储晚山是个江湖骗子，武功稀松平常，却极为擅长编写武功秘籍。他有个特殊的能耐，旁人学也学不来，便是一个功夫只要他看过一眼，就能编出与这功夫形似的武功秘籍来。他拿着假冒的武功秘籍四处行骗，不仅骗了许多门外汉，连不少高手都中了套。为了得到赝品秘籍，有人不惜倾家荡产，有人为了争抢打个头破血流，险些丧命。爱面子是人的天性，高手尤其把面子看得重要。储晚山这么把高手的脸往地下踩，结果就是，当他们发现自己被骗了，便恼羞成怒，不杀储晚山誓不罢休。

        陈清是个例外。

        十六岁的陈清还是个半大孩子，但却是个很有个性的孩子。他也追求强大的武功，被储晚山的假秘籍所骗，但他非但没有恼怒，还对储晚山很是崇拜，认为造假秘籍是一种了不起的才华。储晚山大概从来没被人正眼瞧过，他大为感动，引为忘年知己。后来，储晚山专门为陈清写了一部武功秘籍，就是令陈清扫荡江湖，全无敌手的虚极功。

        昏迷的俩黑衣人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和另外清醒的俩搬板凳坐了一排，津津有味地听起故事。他们很给面子地对故事情节发表提问：“既然这虚极功这么厉害，岂非谁得到虚极功的秘籍，谁就天下无敌了？”

        “你们会这么想，旁人也这么想。”刀一路继续讲道，当时，很多人争抢这本武功秘籍，想要练成这门独步天下的虚极功。但大多人练了此攻后全无功效，甚至还不如练大街上五文钱一本的《江湖心法》。而确有极个别武功大进的，没几个月就走火入魔，暴毙而亡。

        陈清是无人可以效仿的，唯一的奇迹。

        这故事，听得坐一排的黑衣人们两眼直放光。见他们的反应，范文感慨道：“人在年轻的时候，往往是会被强者吸引，尤其是颠覆主流的强者。陈清无法复制的成功，更增添了他的神秘感，让人笃信他真的是天赋异禀，所以甘愿追随于他。这大概就是虚极宗曾经兴盛一时的缘由，也埋下了陈清一死，虚极宗就鸟兽散的伏笔。”

        范文这一番文绉绉的感慨，过于考验在场听众的文学素养，他们脸上具是大写的懵逼。

        “总之，陈清就是很厉害。”刀一路对范文的话做了总结，成功挽救冷场，引得黑衣人纷纷点头附和。也不知什么思路，刀一路从脑海中翻出了八百年前的童年回忆，“我小的时候就很崇拜陈清，弄了张陈清的画像贴在墙上，每天幻想自己成为天下第一。”

        黑衣人们听了则争相要刀一路把陈清的画像拿来，看看曾经的天下第一魔头长得什么模样。

        眼看话题越歪越远，范文咳嗽了一声，把话题拉了回来，“我们还是说回储晚山吧，陈清死了以后，虚极宗灭了，那储晚山去哪儿了？”

        “说到这个储晚山，打架不行，搞事第一。”刀一路浓眉低压深壑般的刀疤上，低沉着声音说，“储晚山虽然是个江湖骗子，满嘴胡话，但他是离陈清武功奥秘最近的一个人，许多人都想从他身上套出陈清武功的秘密。当时麦积山一战，八大门派俘虏了储晚山，然后对储晚山到底该归谁，他们吵了好几天，还动起了手，加上储晚山语言挑拨各派关系，据说场面一度乱套。哎，这好不容易凑出的武林正派团结局面，不能被一个储晚山毁了啊，于是最后一合计，干脆把他给了与各方都没有太深利益牵扯的南山派。”

        “南山派，是什么来头？”一个黑衣人问。

        刀一路看了范文一眼，范文便解释道，“我读过一本《江湖志》，里面有南山派的记载。南山派成立不到二十年，立派掌门叫裴有患，据说祖上是太学博士，为人低调，处事公允，江湖上风评很好。十年前他和他的门派都属于后起之秀，没有什么根基，更谈不上站队。所以把储晚山给他处理，哪边都不得罪，真的出问题，收拾起来也容易。嗯，他们选南山派，是很有道理的。”

        刀一路钦赞地点头，“不愧是师爷，讲得就是比咱清楚。南山派当时确实不太起眼，八大门派把储晚山搁在南山派，也就是权宜之计。但谁也没想到，储晚山进了南山派就没再出来。这可能就是祖上念过书的厉害之处吧，不管哪个门派找借口去要人，裴有患总有办法戳他们个软钉子，把人顶回去。眼看南山派越搞越红火，大家就琢磨，是不是裴有患在储晚山身上套出了什么奥秘？终于，两个月前，储晚山从南山派跑了，江湖大佬齐聚九华山，明面上说是了解情况，商议对策，实际上大概是想从裴有患身上敲出点什么。”

        “那敲出什么没有？”黑衣人问。

        刀一路一拍大腿，道，“这算问到精彩之处了。裴有患一看这阵仗，上来就一推二五六，把责任全推到了看守弟子身上。你们猜猜，那个看守弟子是谁？”

        “难道是……”范文微眯起眼睛。

        “难道是……”黑衣人面面相觑，想不出来，“是谁啊？”

        “虽然不能完全肯定，但这个看守弟子，八成就是把你们打了的山芋小姐。”刀一路道。

        “山芋小姐？哦，烫手山芋，你说的是任姑娘！”一个黑衣人终于反应了过来。

        此时，屋子大门呼地被吹开。一阵风卷着花瓣吹了进来，伴随着浓烈的醉人芳香，一位身着紫色长裙的蒙面女子旋身跃进屋子。她扭着曼妙的腰身，关上门，而后转身对刀一路嫣然一笑，道，“看来还是奴家的消息更灵通呢！你这边只有八成，我却已掌握十成了。那任绯菱正不是旁人，正是南山派的弃徒，凌飞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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