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宣城18好言相劝

靛园内，石无医一边坐在小板凳上煎药，一边哼着歌。

        “你看起来心情不错。”

        石无医闻声抬头，看到药台旁的栅栏外，一个男人撑着栅栏，悠闲地倚着，正往这边看。男人本是个胡子拉碴的刀疤大叔，却披着一件粉色带花的大氅，于是看起来格外骚气。男人是刀一路。

        “你看起来心情也不错。”石无医回道。

        刀一路浓眉抬了抬，“给李夫人煎的？”

        “给任姑娘煎的。”石无医提到任绯菱，眼中不自主地流露出笑意，“她和大小姐吃饭去了，等一下这药煎得了，我便去接她。也不知她们去的是醉风楼还是浮玉轩，不过她好像比较喜欢吃肉，那还是老王涮肉更适合她……”并没有问任绯菱的情况，石无医便自顾自地说了一串。

        “啧……”刀一路好像要说什么，双手撑着栅栏，玩味地看着石无医，但一直没有开口，只是笑。在刀疤的映衬下，这个笑显得格外怪异。

        石无医被这笑搞得全身发毛，如坐针毡。“刀，刀哥……我欠你的钱，应该早就还了吧……”

        “紧张什么。”刀一路道，“我就想告诉你，你心心念念的任姑娘早就回来了，刚才还在太守府里谈事儿。”

        “她回来了啊，怎么也没有告诉我……”石无医忍不住露出失落的神色，但转瞬间又兴高采烈起来了，“她还在府里吗？我等下去接她回来。”

        刀一路看着石无医，仿佛在看一个傻子，道，“在是还在呢。我看你赶紧把药盛了给她吧，有什么话要说的，也抓紧找她说。等会儿她走了，可就不一定还回来了。”

        “她要走？！”石无医噌地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跨出院子，一把拽住刀一路，“你说清楚，她好好的怎么会走？”

        刀一路把石无医的手从自己领子上扯下来，像拎小鸡仔一样把他拎到一边，叹口气道，“大小姐让任绯菱去刘府刺探，她今夜就去。虽然也不算多危险，但咱也不能保证刘大尾巴这怂货会不会突然胆大一回，来个先奸后杀什么的。”

        在这里插一句，刘大尾巴指的是刘氏商会的刘老板，因他本名为刘大伟，故称其为刘大尾巴。据说他本人十分厌恶这个称呼。

        “你闭嘴！”石无医吼着，并推了刀一路一把。很明显，他被先奸后杀这个词刺激到了。

        刀一路被推得踉跄了一步，故作震惊地瞪大眼睛，捏着嗓子模仿石无医的语气故意奶声奶气地学了一句“你闭嘴”后，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石无医被嘲弄了，他翻了个白眼，把扇火蒲扇扔给刀一路，撂下一句，“帮我看着火。”然后径直向太守府跑去。

        刀一路在他身后吹了声口哨，取笑的笑声一直到走出老远都能听到。

        “你来晚了，她已经走了。”罗紫汀一句拍在石无医脸上。

        石无医在太守府奔走了一圈，只在柴房附近找到了罗紫汀，还没开口询问，便被丢回这句答案。

        “几时走的？去了何处？你们究问竟要她做什么？”石无医焦急地问。

        罗紫汀看了眼石无医，低头摆弄她的暗器，漫不经心地道，“她说叫你别担心来着。”

        “她到底去哪儿了？是刘府吗？”石无医不耐地问。

        罗紫汀叹口气，抬起头来，满脸无奈，“小石大夫，你就乖乖在家等着，睡一觉她就回来了。”

        这哄孩子一样的语气，让石无医感觉不大舒服，但依旧耐着性子问，“她究竟去哪儿了？请你告诉我好吗？”

        “哎，不是我说，人家有腿有脚，离开一小会儿，你便到处问。控制欲这么强，会被女孩子讨厌的。”罗紫汀道。

        石无医判断从罗紫汀处问不出什么信息了，转头欲走，道，“我自己去刘府看看。”

        “哎等一下。”罗紫汀叫住石无医，皱眉道，“你去不是添乱么……”

        石无医怒气上涌，拧眉忍了一下，但还是没忍住，回身哐叽一下砸开了话匣子，“凭什么我去就是添乱了，我给谁添乱了？你们有什么事情，找谁不行？手脚齐全的人那么多，她去就不添乱吗？何况她是我的病人，是我的客人，你们找她有问过我吗？我同意了吗？别人辛辛苦苦地要把她治好，你们毫不在意，随随便便让她涉险，哪怕她身上多了一条小伤，难道就不是在给我添乱吗！”

        罗紫汀面无表情地听完石无医一通发泄，端看着他，不发一语。石无医瞪着眼睛喘着粗气，片刻后怒劲儿稍缓，也逐渐冷静下来。“抱歉，罗香主，我不是针对你……”石无医道。

        罗紫汀露出职业微笑，道，“不要紧。我知道你是对着大小姐，可你当着她的面从来都是好脾气。我呢，我就不一样了，我就是一个拿钱办事的，又不是你什么人，拿来当话篓子自然毫无压力。当然我也不是平白听你一通吼，回头我是可以找大小姐报账的，你还有什么不满一气儿说了，省的我往账房跑，也是麻烦。”

        石无医敛了脾气，歉疚地道，“抱歉，我刚才是有点太着急了。主要是太突然，我想就算你们要找她做些什么，也应该是过几天，等她休息和调养好了再说。”

        罗紫汀持续端着职业微笑，“我理解，其他人也理解。其实我们本没打算今夜就动手，是任姑娘提议早完早了的，她比我们急，因为她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什么理由？”石无医问。

        罗紫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石无医道，“你应该明白的，大小姐绝不会任由一个来历不明，无法信任的人，出现在你身边。任绯菱说她已经答应了你，会在你身边待一段时间。所以她必须用行动向大小姐证明自己是值得信任的，比如她敢去，并有能力完成这次的任务。”

        “照你这么说，她去冒险都是因为我？这分明是你们胁迫她的方式，摸准了她是个正直的人，会吃这一套……”石无医拧着眉头，摇头道，“若是这么说，我必须去阻止她，如若不能，也至少要陪着她。倘若任她独自去了，这事就变成了人情交换，以后不论我再做什么，她也不会全然相信我是出于真心，并无所图。”

        罗紫汀眯眼看了看石无医，以鼻音轻哼了一声，道，“我记得大小姐抱怨过，求小石大夫办点事儿，麻烦得很。左推右脱，这个违了原则吧，那个踩了底线。到任姑娘这边，可就不一样了，上赶着的，痛快得很呐。”

        “所以说，野花总是比较香的。”说话的是刀一路，跟在石无医后面，慢慢悠悠地走来了，老神在在地嚼着根稻草。

        “哎，我的药……”石无医向刀一路投去了埋怨的眼神。

        “还惦记药呢，别惦记了，惦记惦记你的野花吧。”刀一路道。

        石无医不悦道，“不要胡乱用野花比喻吧，对人家多不尊重。”

        “小石大夫，姐姐把你当亲弟弟才把这话同你讲。”罗紫汀对石无医语重心长地说，“你呢，你是只家雀，从小在太守府的屋檐底下好吃好喝喂养大的，不禁风不禁雨，屋檐底下怎么蹦跶都很安全，大家都会罩着你。某天，外面飞进来一只，你就以为也是家雀了，你吃小米，便以为人家也吃小米；你不吃肉，就以为人家也不吃肉。你太单纯了，虽说单纯是个优点，但有时也……你懂得吧？”

        石无医品着罗紫汀的话，陷入沉默。刀一路见状，对罗紫汀道，“嗨，你别老吓唬他。”

        “怎么是吓唬，我这都是经验之谈。”罗紫汀反驳道。

        刀一路不知被什么刺激到了，以鼻嗤之，道，“就你，经验？翻来覆去不就那几个故事，听得人耳朵都出茧了。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劝人怕井绳。人家小石大夫难得激情一回，你不能盼人一点好？”

        罗紫汀白了一眼，道，“我哪里没盼他好了？我不过是给他提个醒。省的小石大夫像某人一样，被骗得就剩一条裤衩，像浮尸一样漂在江面上。”

        刀一路闻之脸色瞬间铁青，怒道，“你除了翻旧账还会干什么？”

        罗紫汀对刀一路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我以为这么多年，你好歹会有一点长进。原来你光吃饭了没长脑子，竟然一点反省一点悔意都没有？”

        刀一路持续态度强硬，用愤怒的语气，掩饰着眼中的愧色，“你够了吧，说小石大夫，说我做什么！”

        “咦，小石大夫呢？”二人方才注意到，石无医已经早早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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