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宣城27死里逃生

“哐当！”偃月刀被一股力量从三脚麻姑胸口顶了出来，沉重地砸在地上。三脚麻姑胸口的血洞迅速被枝藤覆盖，片刻之后，竟愈合如初。

        任绯菱未从震惊当中清醒，不论是石无医的惨死，还是三脚麻姑的复活，都超出了她的认知，令她无法正常思考，僵在原地。

        “啊……怪物！”不知谁叫了一嗓子，引起了三脚麻姑的注意。

        “可恶的丫头，竟然让我动用了荒力，看来只好全部灭口了。”三脚麻姑冷冷自语。霎时间，无数藤枝挥舞，惨叫声此起彼伏。之前没能跑出仓库的家丁，纷纷被屠，血溅满地。

        “儿子，快跑……”刘大伟匆忙挤出这句，立时鲜血狂喷，栽倒下去，一根长藤直直贯穿了他的胸口。

        “爹！爹！你醒醒！”刘三不知所措的推摇着刘大伟的尸身，满脸糊得都是眼泪。一个时辰前还来给自己送水果的爹，就这么倒在血泊里，天塌了，塌得太突然了。跑，又该往哪里跑？

        “你跑不了。”三脚麻姑闪身到刘三面前，挥臂向他天灵盖劈去。

        刘三下意识用手护住头部，突然有种即将从焦虑中解脱的心安。然而只听锵地一声，攻击被格挡开。他睁眼，只见一女侠护在他身前，背影伟岸，正是任绯菱。时光仿佛定格，这背影成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个画面。

        “急什么，小姑娘，等我清了场，好好杀你。”三脚麻姑对任绯菱道。

        “少废话，你今天一定要死，给所有人偿命！”任绯菱怒道，她眼中燃着熊熊火焰，以及恍若毁天灭地的杀意。

        “你的眼神不错。”三脚麻姑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可惜，运气不太好。”她笑容骤敛，甩出无数种子暗器，无死角地攻向任绯菱。

        任绯菱换了一柄轻快长剑，飞快舞动，快到只剩残影，种子颗颗被劈成两半。见状，三脚麻姑又唤出藤鞭，张牙舞爪长任绯菱攻去。

        任绯菱扔掉长剑，换了一柄九节鞭，护住周身，卷攻的藤鞭。缠斗一番，她猛然抓住一个破绽，从困局脱出，直扫三脚麻姑下盘。三脚麻姑躲避攻击，下盘失去协调跌坐在地。任绯菱趁机挥鞭，勒住三脚麻姑的脖子。

        “咳咳……这般简洁，狠厉，不愧是虚极功的传人。”三脚麻姑被勒着，艰难地开口，“可你即使把我脖子勒断，你也未必杀得死我。”

        任绯菱冷冷道：“第一，不要以为这世上厉害的武功只有你们虚极宗的虚极功一个，就算储晚山指点过我，我的武功也和虚极宗没有半点关系！第二，我可从没有说过我要勒死你。”

        说完，任绯菱掏出一颗从唐淝身上摸出来的霹雳雷火弹，拔开销栓，一掌打进三脚麻姑身体里。长腿横扫，把她踢上房顶。白光一闪，轰隆一声，三脚麻姑连同房顶，一起被炸成灰烬。

        静谧的星光从破碎的屋顶倾泻而下，满地的血水泛着微微的银光。一切都安静下来，只剩下刘三断断续续的抽泣。

        任绯菱看了刘三一眼，拖着疲惫颤抖的身躯，走向石无医的尸身，她脱下外袍，盖住眼前的破碎。突然她感到全身经脉灼烧，她腿不听使唤，跪了下来。

        针的后遗症铺天盖地袭压而来，痛到出离疼痛，痛到获得一种灵魂脱出□□的快意。那一刻，任绯菱仿佛在自己上方，看着那无力跪地的少女，还有被盖住的碎裂的少年。虽然报了仇，但少年也不会再回来了。好在这具累他枉死的躯体，似乎也因针效耗尽而走向尽头。同生共死，好歹两不相欠。只是，好不值得……任绯菱这么想着，意识陷入了黑暗。

        在黑暗中，任绯菱做了很长的一个梦。她梦见她在一个山洞里，里面充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生物，有些长得像人，有些长得像动物，有些长得像植物，他们就像从各种生物上截了一截，强行的接在一起，诡异而令人作呕。

        她在这样的洞里，洞口有人堵着，洞口的人对她说，只有把这些怪物全杀了，才能放她出去。他们给了她一把剑，她就用这把剑不停地杀啊，杀啊，全身都被血浸透了，可总是也杀不完。

        她一路杀到洞穴深处，深处有个美丽的湖，那里没有怪物，只有一个美少年。少年正在湖中沐浴，他身子泡在水里，头侧枕着湖边的石头，闭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

        任绯菱走近这个少年，持起剑，滴着鲜血的剑间抵在他干净的脖子上。脑中念着一句话，只有全杀了，才能出去。

        颤抖的剑尖沿着颈动脉描摹，少年的呼吸绵长平稳，毫无所觉。少女仿佛被什么吸引一样，蹲了下来，抱住了少年。摸着少年头顶的毛发，轻轻扫过少女的下巴。

        好柔软……

        任绯菱突然醒了。

        她躺在晃晃悠悠的东西上，有什么毛绒绒的东西，随着摇晃，规律地扫着她的下巴。她低头一看，她怀里抱着一个人，毛绒绒的东西正是那人的头发。谁把头发剪得这般短，就像出生不久的婴儿一样？

        她挪了挪身子，抄起那人的脸，瞳孔骤索，头皮一紧，脊梁骨发冷。那人正是本该死了的石无医。

        这是梦？还是之前的是梦？亦或是，我们都已经死了，这是死后的世界？任绯菱平复了一下心情，伸手探了探石无医的鼻息，又探了探他颈侧的脉搏——是活人。

        她回想起石无医在她面前被切成两半的画面，心脏停跳了一拍。还好是梦。她想她从离开门派以来，一人流浪江湖，精神太过紧张，才会做那样可怕的梦。长了十几条腿的杀不死的怪物，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任绯菱在心中嘲笑自己。蓦地，她注意到，石无医的脸上有一条淡淡的疤痕，从头顶、鼻梁、到下巴，仿佛将他的脸分成两半。她搬起他的下巴，看到这条疤，从下巴蔓延到脖子，一直深入他的领口。任绯菱扒开石无医的领口，看到这条疤痕划过他的胸口，腹部，埋入腰线……就仿佛他真的，曾经被切成两半过……

        衣服，这不是他那天穿的衣服。任绯菱注意到这个细节。而反观自己，身上全是干透的血，只因是黑衣看不出来。

        她摸着石无医胸口的疤痕，无法停止脑中的猜想，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

        突然，一道光扫在了任绯菱脸上。原来任石二人是在马车之中，而门帘被人掀开来，一道阳光照进车厢，晃了任绯菱的眼。

        “咳咳。”帘缝露出中年男子的半张脸，他歉意地道，“抱歉，打扰你们了啊……”

        任绯菱这才注意到，她和石无医一起躺在马车里，本就不合礼数。此刻在外人看来，她脱了石无医的上衣，对他上下其手，可谓趁人之危的流氓行径。她佯装淡定的系好了石无医的上衣，放他躺好，自己坐起身来。理了理头发，解释道：“我，我适才是在查看他的伤势……”

        帘外的人尬笑两声，连忙表示都懂都懂。帘外人道，“在下姓石，家里排行第六，你可以叫我六叔。我是无医的叔叔，你是吃了我的回魂丹，才捡回的这条小命。”

        任绯菱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位石六叔，见弯眉圆目，蓄着两撇俏皮的小胡子，虽是中年却长着一张娃娃脸，眼角层层堆叠着笑纹，让他看起来年轻而喜庆。说是石无医的叔叔，实在长得不像，但两人笑起来的神情，却有种迷样的神似。也不知是否是神情相似所造成的错觉，任绯菱总觉得她似乎在哪儿见过这个人。

        “姑娘好像不太相信老夫啊……”石六叔道。

        任绯菱收起打量的目光，没有说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哎，我太伤心了，我那回魂丹的材料攒了十年才攒齐，一共也没几颗，多少人求我都没给，就给你这白眼小狼丫头吃了，结果还不信我！”石六叔板着脸，做出很生气的模样。

        “前辈恕罪，我这刚醒，脑子还是懵的。您能告诉我具体情况吗？”任绯菱道。

        见态度还算友善，石六叔不再生气，答道，“事情是这样哈，姑娘你听我讲。我呢，算是半个江湖郎中，有事路过宣城，就想进城顺道看看我这大侄子。本来说乞巧节前就到的，结果呢眼看离宣城就不到三十里的时候，我就打个尖的功夫，马就让人给偷了。跟你讲我那个马呀，可不是一般的马，那是我前年去河西的时候一个朋友送的。我当时为什么去河西呢，那是因为我在岭南的时候……”

        “打断一下。”任绯菱手动停止了石六叔的滔滔不绝，问，“您直接说怎么把我们从刘府带出来的吧。”

        “好吧，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没有耐心。”石六叔叹口气道：“我去了刘府，全府都被灭了口，里里外外的人都死光了，就捡到你俩半死不活的。我琢磨着也不知道好不好说清楚，就趁官兵来之前，把你俩带走了。”

        “你说只有我俩？唐淝呢？刘三呢？都死了？”任绯菱问。

        石六叔道，“你说这俩我也不认识。满地的死人里，我就捡着你俩喘气的。”

        任绯菱心情沉重，也不知他们是先行离开，还是因什么缘故也成了死人。问道，“那些人的尸首……”

        石六叔摆摆手道，“非亲非故的谁管收尸啊！你活到我这把年纪就明白，对死人如何敬重都是虚不做数的，只有救活人才能在功德簿上记下一笔。”

        任绯菱悲叹道，“哎，没想到，我等为了逃命，将三脚麻姑激出地底，却害了刘府上下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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